十分鐘後,警察趕到。
我將收集的所有證據全部交給了警方。
警察點點頭,走向阿珍:「請你跟我們回局裡接受調查。」
阿珍徹底慌了,掙扎哭喊起來:「我不去!我是冤枉的!是她們合夥害我啊!」
警察沒有理會她,強行將她帶走。
阿珍走後,客廳里恢復了寂靜。
婆婆侷促地搓著手,先開了口:「桑榆啊……這次……這次是媽不對,媽老糊塗了,被她那副可憐相給騙了……」
傅承聿也走上前,艱澀地說:「桑榆,對不起。我之前……不該不信你,還說了那些混帳話。」
他試圖碰我的肩膀,被我側身避開。
我看著他們,冷笑道:「現在說這些有什麼用?如果不是我錄下證據,找到藥盒,你們現在是不是還在覺得我是個神經病?」
婆婆連忙擺手:「不是的,桑榆,我們……」
「我累了。」我打斷她,不想再聽任何蒼白的辯解,「寶寶該喂奶了。」
說完,我轉身走進臥室,關上了門。
走到嬰兒床邊,看著寶寶恬靜的睡顏,心中翻湧的情緒才慢慢平復下來。
8
阿珍被警方帶走調查後的幾天,家裡似乎恢復了平靜。
婆婆對我極好,變著法子燉補品給我。
傅承聿也準時回家,試圖彌補之前的疏忽。
但我心裡的那根刺,卻越扎越深。
我知道,以阿珍那種偏執又怨毒的性格,絕不會就這麼算了。
果然,一周後的下午,門鈴響了。
婆婆去開門,門外站著的是憔悴不堪的阿珍。
她手裡提著一個果籃,帶著哭腔說:「阿姨……我,我知道錯了,我是來向太太道歉的……求求你們,給我一個機會……」
婆婆面露難色,回頭看我。
我走到門口,冷冷地看著她這副故作可憐的姿態:「道歉?不必了。請你離開。」
「太太!求求您!我真的知道錯了!」
阿珍突然激動起來,撲通一聲跪在地上,「您不原諒我,我就跪死在這裡!我已經走投無路了……」
婆婆看著她這副樣子,又有些心軟,下意識想去扶她:「哎呀你先起來,有話好好說……」
就在婆婆伸手去拉她、門縫打開的瞬間……
剛才還哭得渾身癱軟的阿珍,驟然發力,狠狠撞開婆婆,直接衝進了客廳。
「紀桑榆!你不讓我好過,我要你死!」
她嘶吼著,面目猙獰,完全沒了剛才的可憐相,直直地朝我撲來。
我早有防備,在她衝進來的那一刻,就已經悄悄按下了口袋裡的手機錄音鍵。
但我沒想到她的力氣這麼大。
我被她撞得踉蹌後退,她死死抓住我的胳膊,使勁把我往敞開的陽台拖拽。
「放開我!阿珍!你瘋了!」
我拚命掙扎,身體卻因為虛弱而力不從心。
婆婆嚇得尖叫,試圖拉住阿珍,卻被她一把甩開。
「我就是瘋了!被你逼瘋的!你毀了我的一切!我們一起死!」
阿珍歇斯底里地叫著,把我狠狠推向陽台欄杆。
我的上半身幾乎被推出了欄杆外,樓下就是堅硬的水泥地,恐懼瞬間攫緊了我。
「救命!」
我用盡全身力氣嘶喊,雙手死死抓住欄杆。
「去死吧!你死了就一了百了了!」
阿珍整個人壓了上來,想把我就此掀下去。
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也許是求生的本能爆發,也許是我提前做好了心理準備。
我死死抓住欄杆,雙腳拚命蹬地,竟然暫時抵住了她的推力。
混亂中,傅承聿竟然提前回來了!
他和驚魂未定的婆婆一起衝上來,合力將瘋狂嘶吼的阿珍從我身上扯開,死死按在地上。
我癱軟在陽台地上,大口喘著氣,渾身都在發抖。
傅承聿衝過來想扶我。
我推開他的手,從口袋裡掏出還在錄音的手機。
「報警吧。故意殺人未遂。所有動機和過程,她都親口說出來了,錄得清清楚楚。」
我把手機螢幕亮給他看。
傅承聿點點頭,報了警。
警察很快趕來,查看了現場和我和阿珍身上的掙扎痕跡,沒有任何猶豫,以涉嫌故意殺人未遂的罪名將阿珍銬走了。
阿珍算是二進宮了,只是這次,她怕是一時半會兒出不來了。
9
房門關上,屋內陷入一片死寂。
傅承聿深吸一口氣,走到我面前,臉上帶著劫後餘生的慶幸。
「桑榆,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他試圖伸手碰觸我還在顫抖的胳膊,「是我回來晚了,差點讓你……我不敢想……我以後絕不會再讓你陷入這種危險……」
我看著他那張寫滿後怕和歉意的臉,聽著他遲來的保證,心中卻沒有一絲波瀾。
那些曾經的期待和依賴,早在一次次被偏袒、被質疑、甚至被那記耳光打散時,就已經一點點磨滅了。
這個家,充滿了偏聽偏信、息事寧人和事後補救,每一次都是在我拚死反抗後才換來短暫的「平靜」。
我累了。
「傅承聿。」我平靜地開口,「我們離婚吧。」
傅承聿像是沒聽清,愣在了原地,「桑榆……你說什麼?離婚?不,我不同意!我知道錯了,我真的知道錯了!」
他猛然抓住我的手,急切道:「你再給我一次機會,我保證……」
「保證什麼?」
我輕輕抽回手,看著他,「保證下次不會再偏袒外人?還是保證不會再讓我需要靠自己去拚死取證,才能換來你一絲半點的信任?」
婆婆也慌了神,撲過來拉住我另一隻手:「桑榆啊!可不能離婚啊!寶寶還這麼小,不能沒有爸爸!千錯萬錯都是媽的錯,是媽老糊塗信錯了人,承聿他知道錯了,你看他懊惱的樣子……」
傅承聿突然「撲通」一聲跪在我面前,抓住我的手就往自己臉上扇:「桑榆!你打回來!你打回來好不好!那天我鬼迷心竅打了你,我後悔得恨不得殺了自己!你打,十倍百倍地打回來!只要你能消氣,怎麼都行!別離婚,求你了……」
他的眼眶通紅,聲音哽咽,看上去懊悔又可憐。
若是以前,我或許會心軟。
但現在,我卻是心如死灰。
我用力抽回手,避開他的觸碰。
「傅承聿,起來。這樣很難看。我不是在跟你商量。如果你不同意協議離婚,我會起訴。阿珍這件事裡的所有證據,包括你媽最初的態度,都會成為法庭上我們感情破裂的佐證。」
「起訴?」
婆婆尖叫一聲,猛地捂住胸口,臉色煞白,然後向後倒去,「哎喲……我的心臟……兒子……我……」
傅承聿嚇了一跳,慌忙起身扶住她:「媽!媽你怎麼了?」
他焦急地看向我,又看看似乎快要暈厥的母親,一時亂了方寸。
「先送你媽去醫院吧。」
我冷靜地說,心裡卻知道這多半是婆婆情急之下的施壓手段。
傅承聿猶豫地看了我一眼,最終還是咬牙攙扶著呻吟不止的婆婆,匆匆忙忙地出了門。
聽著門外電梯下行的聲音,我沒有絲毫猶豫,立刻轉身回房,以最快的速度收拾好我和寶寶的必需物品。
這個家,我一分鐘都不想多待。
一個小時後,我已經帶著女兒住進了市中心的一家酒店。
夜深人靜,寶寶在我身邊熟睡。
手機螢幕亮起,是傅承聿發來的微信。
「桑榆,媽情況穩定了。她剛睡著。我們談談好嗎?我知道我傷透你了,但我真的不能沒有你和寶寶。」
我看著那條信息,沒有回覆。
幾分鐘後, 又一條信息彈了出來。
「好吧……如果你真的決定了。我同意離婚。明天早上九點, 民政局門口見。」
我盯著那行字, 看了很久, 心裡沒有喜悅, 也沒有悲傷, 只有一種塵埃落定的解脫。
沒有拖泥帶水, 快速辦理了離婚手續。
我沒有要太多財產,只拿走了我應得的部分和寶寶的撫養費。
然後,我帶著女兒, 離開了這座令人窒息的城市,去了海城。
10
海城氣候宜人,我用自己的積蓄開了一家小小的花店,日子平靜而充實。
午後,我正低頭整理著一束客人預訂的向日葵,一個軟糯的小聲音就在腿邊響了起來。
「媽媽, 你看!我給小兔子花瓶戴上花花啦!」
我低頭, 女兒糰子舉著一個白色的小花瓶, 瓶身上畫著粉色的兔子, 裡面歪歪扭扭地插著幾支彩色的雛菊和一支差點被她揪禿了的滿天星。
她仰著小臉,笑著等著我的誇獎。
我蹲下身, 接過那個創意十足的作品,認真地欣賞了一下:「哇, 我們糰子真厲害,搭配得真好看!小兔子一定開心壞了。」
她立刻咯咯地笑起來,得意地扭了扭小身子, 然後又跑去擺弄那些散落的花枝。
看著她在花叢中無憂無慮穿梭的小小身影, 我的心被飽滿的幸福感填得滿滿的。
離開那座充滿不快回憶的城市,是我做過最正確的決定。
花店生意不算火爆, 但足夠支撐我們母女二人過上安穩的生活。
這種親⼿掙來的踏實,⽐從前那種看似優渥卻步步驚⼼的生活, 珍貴千百倍。
「老闆娘, 這束白玫瑰幫我包得漂亮點哦,今天是我⽼婆生日。」
一位熟客笑著⾛進來。
「沒問題, 張先⽣。稍等⼀會⼉就好。」我笑著應道,熟練地挑選包裝紙。
團⼦跟在我後⾯,學著我的樣⼦拿起一張粉⾊包裝紙, 奶聲奶⽓地說:「媽媽, 我幫你呀!」
「好呀, 謝謝寶貝。」
傍晚,我抱著糰子走在回家的路上。
夜⻛拂過,我望著她映滿星光的眼眸,忽然明白幸福並非宏大的敘事,⽽是由這些細微的小事編織而成:是她從幼兒園放學歸來時雀躍的腳步, 是陶⼟里永存的茉莉香,是夜空中三五結群的星星。
許多年前那個從噩夢中驚醒的凌晨, 我抱著嬰兒期的團⼦站在窗前等⽇出時, 從未奢望過能擁有如此豐沛的寧靜。
而今歲⽉予我的,遠⽐祈求的更多。
重⽣一世, 我手撕惡人,掙脫牢籠,最終贏得了這世間最珍貴的禮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