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建國和許嘉豪,像兩條喪家之犬,被趕出了會議室。
我看著他們狼狽的背影,心裡沒有絲毫的快意,只有一種塵埃落定的疲憊。
收購合同很快就簽了。
我以一個非常可觀的價格,將公司整體出售給了國內一家頂尖的投資集團。
消息公布的第二天,許家的門檻都快被踏破了。
所有親戚,不管八竿子打得著打不著的,都涌到了我家。
名義上是來恭喜我,實際上,都是來探口風,想分一杯羹的。
客廳里,許建國和奶奶坐在主位上,仿佛他們才是主人。
許建國一改之前的頹喪,紅光滿面。
他拍著許嘉豪的肩膀,對一眾親戚說:「我們嘉豪,馬上就要接手一家新公司了!比朝暮這個公司還大!到時候,大家都有好日子過!」
親戚們紛紛恭維。
「哎喲,嘉豪真是有出息啊!」
「還是建國哥會教兒子!」
許嘉豪被捧得飄飄然,得意地看了我一眼。
我坐在角落裡,冷眼看著這齣鬧劇。
奶奶把我拉到身邊,語重心長地說:「朝暮啊,你把公司賣了也好。一個女孩子家,打打殺殺的多辛苦。」
「你哥接了新公司,以後你就跟著他,他還能虧待了你?」
「你賣公司的錢,也別亂花。先拿出來,給你哥的新公司周轉一下。等公司上了軌道,再給你分紅。」
她這番話,說得理所當然。
仿佛我的錢,就該是他們許家的。
我笑了。
「奶奶,你是不是搞錯了什麼?」
「我賣公司的錢,是我自己的。跟你們,沒有一分錢關係。」
「至於堂哥的新公司......」我看向許嘉豪,「我倒是很好奇,是什麼公司,這麼想不開,會讓你去當老闆?」
許嘉豪的臉瞬間漲成了豬肝色。
「許朝暮!你什麼意思!你看不起我?」
「我沒有看不起你。」我搖了搖頭,「我只是在陳述一個事實。」
「你除了會投胎,還會什麼?」
6.
我的話像一顆炸彈,在客廳里炸開。
所有人都用一種不可思議的眼神看著我。
許嘉豪更是氣得渾身發抖,指著我「你你你」了半天,也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許建國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來。
「許朝暮!有你這麼跟你哥說話的嗎!無法無天了你!」
「我告訴你,嘉豪接手的新公司,就是你賣掉的那家!收購方的老闆,早就跟我談好了,以後公司就交給嘉豪打理!」
「你賣公司的錢,識相的,就乖乖拿出來。否則,別怪我們不念親情!」
他說得信誓旦旦,仿佛一切都已成定局。
一些親戚也開始幫腔。
「是啊朝暮,一家人,別說兩家話。」
「你哥好了,不就是你好嗎?」
我看著他們一張張貪婪的嘴臉,覺得無比噁心。
原來,他們早就給我設好了圈套。
以為我賣了公司,錢和權就都順理成章地成了他們的。
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盤。
「是嗎?」我緩緩站起身,走到許建國面前。
「大伯,你說的那個老闆,叫什麼名字?不如我們現在就打個電話,當面對質一下?」
許建國的眼神有些閃躲。
「我......我憑什麼要告訴你!」
「因為......」我拿出手機,點開了一段錄音。
裡面,是許建國和一個陌生男人的對話。
「......事情辦妥之後,許朝暮賣公司的錢,我們三七分。你三,我七。」這是許建國的聲音。
「許董放心,我已經跟她說好了,收購之後,公司會交給他兒子打理。她一個女孩子,沒什麼見識,肯定會信的。」這是那個陌生男人的聲音。
錄音一放出來,整個客廳鴉雀無聲。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許建國身上,震驚、鄙夷、難以置信。
許建國的臉,白得像一張紙。
【付費點】
他哆嗦著嘴唇,指著我:「你......你算計我?」
我關掉錄音,冷冷地看著他。
「大伯,彼此彼此。」
「你以為找個騙子來給我畫大餅,我就會乖乖把錢交出來?」
「你也太小看我許朝暮了。」
我頓了頓,環視了一圈屋子裡所有的「親人」。
「今天,我把話撂這兒。我的錢,一分一毫,都和你們無關。」
「從今天起,我跟你們許家,恩斷義絕。」
說完,我拿起我的包,轉身就走。
身後,是許建國氣急敗壞的怒吼和奶奶聲嘶力竭的哭罵。
我沒有回頭。
走到門口,我停下腳步,回頭對他們露出了一個燦爛的微笑。
「哦,對了,忘了告訴你們。」
「我訂了今晚的機票,去國外。這家公司,我已經委託給專業的資產管理公司了。」
「大伯,堂哥,奶奶,祝你們......在沒有我的日子裡,過得愉快。」
說完,我拉著行李箱,在他們錯愕、憤怒、不敢置信的目光中,決然地離開了這個讓我窒息的家。
我沒有去機場。
而是在市中心最高檔的酒店,開了一間套房。
我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看著樓下城市的車水馬龍,撥通了助理的電話。
「按計劃行事。」
電話那頭,傳來助理冷靜而沉穩的聲音。
「好的,許總。」
一場好戲,才剛剛開始。
7.
我所謂的「賣公司」,從一開始,就是一個局。
一個為了徹底擺脫許家這群吸血鬼而精心設計的局。
收購我公司的確實是一家頂尖的投資集團,名叫「啟航資本」。
而啟航資本最大的股東就是我。
這家公司,是我用父母留下的另一部分遺產,在海外註冊成立的。這些年,一直在悄悄運作,除了我的心腹助理,無人知曉。
所以,我不是賣了公司。
我只是把它從左手換到了右手。
順便,用這個動作,將所有依附在公司身上的寄生蟲,一次性清理乾淨。
第二天一早,許嘉豪就興沖沖地去了公司。
他以為我走了,公司就是他的天下了。
他甚至給自己定製了一塊「董事長」的銘牌,大搖大擺地走進了我原來的辦公室。
然而,等待他的不是員工們的阿諛奉承。
而是一群穿著黑西裝、神情冷峻的男人。
為首的,是啟航資本派來的 CEO,一個以鐵腕手段著稱的職業經理人,林森。
「你就是許嘉豪?」林森看著他,眼神像在看一個垃圾。
許嘉豪還擺著譜,「沒錯,我就是。你們是誰?誰讓你們進我辦公室的?」
林森示意了一下,身後的保ŧů¹安立刻上前,一左一右架住了許嘉豪。
「許先生,我正式通知你。從現在起,你被解僱了。」
「你在公司的所有職務全部撤銷。請你立刻收拾你的私人物品,離開這裡。」
許嘉豪懵了。
「解僱我?憑什麼!你們知道我是誰嗎?我大伯跟你們老闆可是有過約定的!」
林森冷笑一聲。
「你大伯?許建國嗎?一個詐騙犯而已。」
「哦,對了,忘了告訴你。我們已經報警了,他和他的詐騙同夥,現在應該已經在去警察局的路上了。」
「至於你......」林森上下打量了他一番,「一個靠著裙帶關係上位的廢物,你覺得,公司需要你這樣的人嗎?」
許嘉豪如遭雷擊,整個人都傻了。
他被保安像拖死狗一樣,從辦公室里拖了出去。
他所有的東西,都被打包在一個紙箱裡,扔在了公司門口。
和他一起被清理的,還有公司里所有許家的親戚。
無論職位高低,無論沾親帶故的遠近。
一個不留,全部開除。
公司進行了一次徹徹底底的大換血。
當Ṭũ⁰天下午,我就收到了助理的報告。
許嘉豪被趕出公司後,不死心,又去找許建國。
結果發現,許建國真的因為商業詐騙,被警察帶走了。
他這才慌了,跑回家找奶奶。
奶奶一聽孫子被開除,兒子被抓,當場就暈了過去,被送進了醫院。
許嘉豪守在急救室門口,六神無主。
他終於想起來給我打電話。
電話接通的那一刻,他「哇」的一聲就哭了出來。
「朝暮!朝暮你快回來吧!大伯被抓了!奶奶進醫院了!公司......公司也不是我們的了!」
「你快回來救救我們啊!」
我聽著他驚慌失措的哭聲,內心平靜如水。
「救你們?當初你們把我往死里逼的時候,怎麼沒想過會有今天?」
「許嘉豪,我早就說過,那是你們自己的事,與我無關。」
「你......你真的這麼狠心?」
「狠心?」我笑了,「跟你們比起來,我這叫『人間清醒』。」
「你和你爸,還有奶奶,好好享受你們的新生活吧。」
說完,我掛斷了電話,拉黑了他所有的聯繫方式。
酒店的窗外,陽光正好。
我伸了個懶腰,感覺前所未有的輕鬆。
8.
許家的天,塌了。
許建國因為詐騙罪,證據確鑿,數額巨大,直接被判了十年。
他那些年從我公司撈走的錢,買的豪車豪宅,也全都被查封,用來賠償「受害者」——也就是我的新公司。
奶奶受不了這個打擊,中風了,半身不遂地躺在病床上。
醫院的帳單雪花一樣地飛來。
所有的重擔,都壓在了許嘉豪一個人身上。
他從小嬌生慣養,哪裡經過這種事。
先是賣掉了自己名下的車子和一些奢侈品,勉強支付了奶奶前期的醫藥費。
但很快,他就山窮水盡了。
他去找那些以前稱兄道弟的朋友借錢,可人家一聽許家倒了,都躲得遠遠的,生怕沾上一點關係。
他又去找那些親戚。
那些之前還圍著他們家恭維討好的人,現在一個個翻臉比翻書還快。
「嘉豪啊,不是我們不幫你,我們自己家也困難啊。」
「你爸都進去了,你們家這是個無底洞,誰敢借錢給你們啊。」
許嘉豪嘗盡了世態炎涼。
他沒有一技之長,又吃不了苦,根本找不到像樣的工作。
最後,為了給奶奶湊醫藥費,他只能去工地上搬磚。
昔日的「許家大少」,成了灰頭土臉的建築工人。
我從助理髮來的照片里,看到了他現在的樣子。
又黑又瘦,眼神麻木,手上全是血泡和老繭。
照片的背景,是他租住的城中村的簡陋出租屋。
屋子裡躺著大小便失禁的奶奶。
空氣中瀰漫著一股難聞的氣味。
助理在郵件里寫道:「許嘉豪現在每天打三份工,依舊入不敷出。醫院那邊已經下了好幾次病危通知書,因為拖欠費用,隨時可能停藥。」
我看著照片,心裡沒有一絲憐憫。
早知今日,何必當初。
這一切都是他們咎由自取。
我給助理回了郵件。
「繼續觀察,不用干預。」
然後,我關掉電腦,換上泳衣,去了酒店頂樓的無邊泳池。
陽光,沙灘,雞尾酒。
這才是人生。
一個月後,我接到了一個意想不到的電話。
是我媽那邊的一個遠房表姨打來的。
她語氣遲疑,小心翼翼地問我:「朝暮啊,你......還在生你大伯他們的氣嗎?」
我淡淡地「嗯」了一聲。
表姨嘆了口氣,「我知道他們以前做得不對。可是......朝暮,你奶奶快不行了。」
「她現在就一個心愿,想在臨死前,再見你一面。」
「她知道錯了,真的知道錯了。她說,她對不起你,更對不起你爸媽。」
我沉默了。
對父母的愧疚,是奶奶最後的王牌。
也是我心裡,唯一還柔軟的地方。
「她在哪家醫院?」我問。
表姨報了地址。
掛了電話,我猶豫了很久。
最終,還是讓助理訂了回去的機票。
不是為了原諒。
只是為了給我自己,和我天上的父母,一個交代。
有些事,必須當面說清楚,才能徹底畫上句號。
9.
我回國的消息,沒有告訴任何人。
下飛機後,我直接打車去了醫院。
推開病房門的那一刻,我聞到了一股濃重的藥水味和揮之不去的異味。
病床上,躺著一個形容枯槁的老人。
如果不是那依稀熟悉的輪廓,我幾乎認不出她就是曾經那個精神矍鑠,罵起人來中氣十足的奶奶。
她插著鼻飼管,目光呆滯地望著天花板。
許嘉豪坐在床邊,正在給她擦拭嘴角流出的口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