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竹林中多了很多小罐子,裡面裝的居然是螢火蟲。
那些小東西照亮了我腳下的路,可我心裡的懷疑卻被無限放大。
承王早就猜到了我一定會來偏院,所以才捉了螢火蟲來。
他在一步一步地,引導我,幫他殺了王妃。
他說他是皇上手中的劍,可他又何嘗不想把我變成他手裡的刀?
我走在石子路上,路的兩旁多了很多洒掃的下人,他們都低著頭,一邊掃地,一邊向後退去。
我繼續走著,越走越覺得不對勁。
剛剛那些洒掃的下人似乎是在倒著走路。
【遇見倒著走路的人,要馬上扭斷他的脖子。】
我立刻折返回來,掐住一人的脖子,只輕輕一扭,他的頭就落在了地上。
風吹起他的頭髮,他的後腦勺上居然還長著一張臉,和我在偏院牆頭見過的一模一樣。
被怪物帶來的恐懼化作憤怒,沖昏了我的腦袋,我抓住他們,一個接著一個地扭斷了他們的脖子。
由於他們都是倒著走路,走得很慢,沒一會兒,被扭斷的腦袋就咕嚕了一地。
緊接著,那些身子和頭都化作血霧,消失不見。
空氣里只剩下濃重的血腥味。
我走到偏院門口,打開了上面的鎖,王妃屋裡的燈還亮著。
想起她下午的瘋魔,我尋了塊石頭,輕輕敲了敲她的門。
無人回應,但燈光映出她的影子,是坐著的。
我推開門,滿地的屍體,她就坐在椅子上,握著刀,一點一點地剝著人皮。
見我來了,她揚起濺滿了血的臉,沖我笑了笑。
眼神一片清明,哪還有半分瘋魔的樣子?
我耳邊再次響起王爺的話:
「京兆海氏,擅邪術。」
10
想起王府中的種種怪事,想起那些被種蠱的下人,以及這些被剝了皮的可憐人,我舉起手中的石頭,朝王妃的腦袋砸了過去。
她向後一躲,握著刀向我刺來。
「海氏,你作孽太多,今日我便送你上路,閻王殿前,你當跪下給他們贖罪!」
我的石頭砸在她的肚子上,她身子一弓,我趁機奪了她手裡的刀。
可沒了刀的她一樣難纏,她力氣很大,拽住我的頭髮朝門框撞去。
我的頭磕在門框上,「咚」的一聲,有溫熱的液體順著額頭流了下來。
今晚,不是她死就是我亡。
我反手去抓她的頭髮,向後一滾,再次和她撕打起來。
「海氏,你為了一時的妒意,殘害整個承王府,所以你的阿旭才不肯見你!」
聽我提起承王的名字,她的動作頓了頓,眼神里閃過一抹悲痛:
「是他騙了我!」
我趁她愣神,翻身將她壓在身下,舉起手中的刀扎了下來,她卻突然握住了刀尖。
糟了,我又錯失了良機。
可下一秒,她握著刀,直直地扎進了自己的胸口。
她嘴唇微張,輕聲說了句話。
她說:「找到真正的王爺,殺了他。」
我這才反應過來,承王府不止一個承王。
我前來找王妃的第一晚,那個竹林中攔住我的人身形高大,而書房裡的那個卻身形瘦削。
若我沒記錯,留我入府,常來我殿中小坐的也是那個瘦削的男人。
可要掐死我的人,被我抓破了手,而要我殺王妃的人,他的手上根本沒有傷痕!
11
我從地上爬起來,站直身子,看向屋外,外面的天還黑著,並沒有亮起來。
我將那把刀藏進袖中,往書房的方向走去。
王妃已經死了,她要我找出真正的王爺殺了他。
到了書房,門是敞開的,沒有人。
房樑上依舊掛滿了白燈籠,穿堂風吹過,一張張人皮隨風飄動。
相比起在殿中第一次見到這樣的場景,此刻我內心的憤怒已經遠遠超過了恐懼。
從撿到這張莫名其妙的紙條開始,又或者說從我入府開始,每一件事我都在被牽著鼻子走。
無論是遵守規則殺掉怪物,還是前去偏院殺了王妃,我好像一直在被指使著做事。
甚至在這期間,我差點丟了性命。
如果今晚我沒有殺掉王妃呢?我被反殺了呢?是不是承王府又要寄希望於下一個破局的關鍵?
怒火湧上心來,我點燃案台上的蠟燭,踩在桌子上,用它點燃了房樑上的人皮。
人皮一張挨著一張,燒了起來,很快整個書房就被大火吞噬。
我攥緊袖中的刀,安靜地看著眼前的火。
身後傳來腳步聲,我轉過頭來,一群戴著銀色面具的承王,就這樣齊刷刷地站成了幾排。
他們拔出腰間的劍,指向了我。
「找到真正的王爺,殺了他。」
可誰才是真正的王爺呢?這麼多把劍,我還能活嗎?
我咬咬牙,拼了。
殺了他以後,若我還活著,一定要離開承王府,這輩子都不會再回來。
我拎著刀沖了上去,有劍穿過了我的肚子,有劍扎傷了我的腿,還有劍刺穿了我的胸膛。
我終於摸到了那個手上帶著傷的男人。
我拼盡所有力氣,將刀深深地扎進了他的胸口。
真正的王爺不持白燈籠,他拎的是一盞琉璃燈。
他不能站在陽光下,只會出現在黑夜中。
他不會叫我依依,他不希望我見到王妃,他和王妃之間的恩怨遠不是我聽到的那些,他也並不希望我參與其中。
他叫顧承旭,王妃海氏喚他阿旭。
而那個瘦削的身影,我想,我已經知道他是誰了。
隨著刀深深地扎入,承王倒了下去,所有戴著面具的人都化作血霧不見了。
我癱倒在地上,看著遠處的天空一點一點地亮了起來。
12
太陽升起,微風拂過,我身上的傷也全都消失了。
戴著銀色面具的男人再一次出現在我面前。
「陸厭,別裝了,我知道是你。」
他笑笑,摘了面具,露出了那張我熟悉的臉。
上個月,我從一家遊戲體驗館出來,碰上了和我一起通關的玩家陸厭。
在那場古代角色扮演的遊戲里,我和他一起殺了最終的 boss,通關了遊戲。
他說要感謝我,帶我去附近吃了家西餐。
在那期間他一直怪怪的,不知道是不是角色代入感太強,他吃牛排的時候,我總能想起他吃老鼠的樣子。
所幸我們沒太多交集,吃完飯他送我回了家,就離開了。
我們沒有留彼此的聯繫方式,萍水相逢,算不上深交。
約莫過了半個月,我在刷招聘軟體的時候看到了一條新聞:
【百葉小區 4 棟 1 單元 401 號發生大火,現場正在緊急救援中。】
我驚慌地從床上爬起來,看向窗外,什麼都沒有發生。
可我家的地址就是百葉小區 4 棟 1 單元 401 號。
所以,我到底是在哪裡?
我趕緊向樓下跑去,卻在樓道里被人打暈。
再後來就是出現在這裡,成了承王府的美人,又一次陷入了規則世界。
我也猜到了綁我的人是誰,就是那日分別後再無聯繫的陸厭。
「陸厭,你不是玩家對吧?你那日說,要感謝我,替你掃清了障礙,讓你從那個世界來到了這個世界,所以,你才是最後的 boss,對嗎?」
他蹲下身子,將我從地上拉了起來:
「梁爽,你很聰明,也的確幫了我大忙,我以為這裡的變數在承王妃身上,沒想到,最後還是在承王身上,不過還好,有你在,一切都解決了。」
他說完轉身就要離開,我立刻拉住了他的胳膊。
「解決什麼?你到底是什麼東西?」
地面突然開始劇烈地搖晃起來,我站不穩,再次摔倒,一道刺眼的白光過後,我又回到了現實世界。
身後依舊是熟悉的店名——【Addiction(癮)】。
13
陸厭和我初見他時一樣,戴著眼鏡,穿著白色的短袖。
他見我拉著他不放,指了指不遠處的咖啡廳:
「走,我們去那說。」
他給我點了一杯熱巧克力,我卻呼吸一滯,驚恐地看著他:
「你監視我?」
我沒什麼朋友,很少有人知道我不喜歡喝咖啡, 只喜歡喝熱巧克力。
他輕咳一聲:「別這麼說,我們是互利關係,我需要你幫忙,自然要多了解你一點。」
「你到底是什麼東西?這可是法治社會,我可以報警抓你。」
他擺了擺手:「別別別,我說。」
「他們都是我創造出來的世界,只不過最近系統出了問題,有些怪物擁有了自己的思想,開始失控了,我試圖進去阻止, 卻發現,自己被困在了裡面, 只能與他們制衡, 沒有辦法拿回操控權。」
「直到一個月以前,你無意間闖了進來,幫我殺了三皇子, 帶我從那個世界走了出來,我才發現, 你很特別。」
「所以承王府這次, 我也找了你幫忙,可能方式不太正確, 我給你道歉。」
我聽到這,直接揚了手中的熱巧克力, 潑了他一身:
「陸厭,在我看來你就是神經病, 綁架是違法的,我並不想幫助你,也不想再和你有任何牽連。」
他撇撇嘴, 抽出桌上的餐巾紙,擦了擦臉上的巧克力:
「可是梁爽,我們已經是綁在一條船上的螞蚱了。」
「你什麼意思?那只是遊戲。」
「那不是遊戲。」
我驚慌地伸出自己的手,仔細看去,指甲里還有著殘留的血跡。
「陸厭, 你到底要做什麼?!」
「有人遵守規則,有人打破規則,自然也會有人制定規則, 我只不過恰好是那些規則的制定者罷了。」
「瘋子!」
我拿出手機,輸入了 110, 準備報警。
陸厭卻突然消失在我面前, 桌上的咖啡還熱著,他卻好像沒來過一樣。
我甚至有一瞬間懷疑,是不是我的心理出了問題。
這時手中的手機響了一下,一條消息顯示, 有個人申請添加我為微信好友。
我通過驗證,那人只發了一句話:
【梁爽,我們下次見。】
-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