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淮箏眯了眯眼睛:「你說,一個人若是憑空消失,卻又沒有完全消失,會是什麼情況?」
陸玉凝脫口而出:「難道是會隱身術?」
「我明白了。」
應淮箏恍然大悟,暗暗咬牙:「眠霜,你竟敢騙我,看來還是我太心軟了。」
「眠霜是誰?是上回在你房裡哭的那位女子嗎?」
陸玉凝面露嫉妒之色,嘟著嘴道:「原來你說喜歡我,都是騙我的?」
「好了,你別胡思亂想,你先回去吧,免得你爹爹知道了又要責備你。」應淮箏將陸玉凝推出院門。
陸玉凝還想說什麼,應淮箏已經將院門鎖起來。
陸玉凝剛走沒多久,院子外傳來一道熟悉的聲音:「有人嗎?」
12
應淮箏將院門打開,見來人是位年輕男子,他問:「你是何人?有事嗎?」
辰陵應該是嗅到了我的氣息,篤定我在這間小院裡。
我一顆心提到了嗓子間,生怕辰陵將我的名字脫口而出,這樣恐怕會引來麻煩。
辰陵朝院中張望幾眼,隨後從懷裡摸出一兩銀子塞進應淮箏手裡:「我路過此處,口渴了,想討口水喝。」
眼下一兩銀子對於應淮箏來說是巨款,他雙眸微亮,收起銀子,請辰陵進屋。
我懸著的心落下,還是辰陵慎重,沒有告訴應淮箏他的來意。
應淮箏讓辰陵在院子裡等候,他去灶房打水來給辰陵喝。
辰陵目光掃到牆角處堆著一口破碎成兩塊的水缸,向前查看。
我在水缸里住過,他嗅出了我的氣息。
我連忙從芥子空間裡現身,拉住辰陵的手就往院子外跑。
應淮箏端著水從灶房出來時,剛好看見我和辰陵的背影消失在院門外。
他追出來,我帶著辰陵遁入芥子空間裡。
應淮箏圍著院子找了幾圈都沒找到我們,他捏緊拳頭,咬牙道:「眠霜,我就不信你還能憑空消失不成,別讓我抓到你!」
芥子空間裡,辰陵擁住我。
他鼻尖發酸,哽咽道:「眠霜,我做了一個不好的夢,夢見你被壞人掏光了珍珠,還被生切入藥……」
真巧,辰陵做的夢,就是我前世發生的事。
我安慰辰陵:「我沒事,夢不會成真的。」
我向他說起這幾天發生的事,帶他參觀我的宮殿,將千珠介紹給他認識。
芥子空間外,應淮箏搬來一張竹床放在院中。
他夜晚睡在院中,似乎在等著我再度現身。
我和辰陵、千珠在芥子空間裡商議對策。
最終,我們想出了一個絕佳的法子。
翌日一早,我敲響應淮箏院子的門。
應淮箏將院門打開,門口躺著一隻奄奄一息的海蚌。
應淮箏大喜,立刻將海蚌捧起來,往院中走去:「眠霜,是你嗎?」
我在芥子空間裡發出虛弱的聲音:「應淮箏,我好渴,給我水,我要喝水……」
「好,我給你喝水。」
應淮箏喜上眉梢,在心中暗嘆:【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啊!】
應淮箏將海蚌放進水盆里浸泡著,海蚌立刻張開蚌殼來喝水。
應淮箏想起我肚子裡還有上千顆珍珠,連忙將蚌殼打開來看珠子還在不在。
蚌殼裡一顆珍珠都沒有,他不甘心地問:「怎麼會這樣?眠霜,你的珍珠呢?」
我哇哇大哭:「嗚嗚嗚,被昨天那個男人全掏光了……」
「什麼!竟被他捷足先登了!」應淮箏咬牙切齒。
他轉念想到了什麼,放柔聲音,輕哄道:「眠霜,你化作人形,我娶你,我們今夜就洞房,你給我生個小蚌!」
他這算盤珠子打得我在芥子空間都聽見了。
生個小蚌,把我獻給太后入藥換取功名,他再把小蚌養大,幫他產珍珠。
想得可太美了!
我沒有拆穿應淮箏,繼續演戲:「我身受重傷,化不了人形,嗚嗚,我就快要死了。」
應淮箏眉頭越蹙越深:「我說你怎麼會主動找上門來,原來是快要死了。
「死要死得有價值,你橫豎都是死,不如給我換取功名利祿!」
應淮箏說完,將我裝進木桶,用昨日辰陵給他的一兩銀子雇了輛馬車進京。
13
剛上路,陸玉凝追上來,跳上馬車:「淮箏哥哥,你這是要進京嗎?帶上我一起啊,我願跟你一起遠走高飛。」
「帶不了。」
應淮箏將陸玉凝推下馬車,一臉嫌棄:「滾下去,別擋我財路。」
陸玉凝跌倒在地上,掌心被石子硌出血,她號啕大哭起來,大罵應淮箏沒有良心。
馬車漸漸遠去,陸玉凝爬起來踢了一腳地上的石子,叉腰朝馬車吼道:「應淮箏,你以後沒飯吃了別回來求我!」
應淮箏連夜進了京,他撕下皇榜,將海蚌獻給太后。
太后命人賞賜應淮箏千金,還說等病好了後,會賜他官職,並將侄女賜婚於他。
應淮箏一夜之間飛黃騰達,他用太后賞賜的金子火速置辦宅邸,等著太后病好後賜官職,娶妻納妾。
他住在奢華寬敞的宅邸里,做著美夢。
當天夜裡,他去了京城最大的青樓,點了六位姑娘陪他飲酒作樂。
他喝得爛醉如泥,正迷離著雙眼準備挑選兩位姑娘陪他過夜時,皇家禁軍包圍了青樓,將他捉拿歸案。
「大膽刁民!竟敢獻假藥,太后服了你獻的蚌肉,上吐下瀉,病情加重了。
「來人,將他抓起來,聽候發落!」
應淮箏的酒徹底醒了,他搖頭否認:「不可能!我獻的明明是真蚌肉,怎麼可能是假的?」
上一回他被假珍珠坑得掉了半條命,還沒學乖,這次又被假蚌肉坑了。
是他太貪心,被利慾蒙蔽了雙眼。
應淮箏被關入大牢,擇日問斬。
他終於恍然大悟,是我騙了他。
他仰天咆哮:「眠霜,你將我耍得團團轉,你不得好死!」
這一次不得好死的人是他。
是的,那日我和辰陵、千珠商量出來的法子就是用假海蚌迷惑應淮箏。
千珠吐出一隻和我一模一樣的假海蚌,那是障眼法,蚌肉根本不能為太后治病。
太后病入膏肓,沒有蚌肉續命,只熬了三日便病逝了。
皇家將太后的死歸咎於應淮箏身上,下令將他拉至午門斬首示眾。
行刑那日,我和辰陵從芥子空間裡出來。
我們站在人群里,圍觀應淮箏被斬首。
劊子手舉起屠刀,應淮箏餘光掃見站在人群里的我和辰陵。
他死死盯著我,瘋狂大叫:「蚌精在那裡,快抓蚌精!」
百姓們指指點點:「那人是瘋了吧?太后都病逝了,就算有百年蚌肉也沒用了。」
屠刀落下,鮮血飛濺,應淮箏的腦袋滾落在地。
他的腦袋滾到我腳邊,眼珠子睜得老大。
他死不瞑目。
我抬腿,一腳將他的腦袋踹回了刑場中央。
嘖,這球踢起來真爽!
應淮箏的腦袋被懸掛在城門上,暴曬三日。
我和辰陵牽著手離去。
14
我和辰陵回到了西海,我芥子空間裡的海灘就連著西海。
我偶爾會邀請辰陵來我的宮殿里玩,我們過著如同凡人的生活。
更多的時間,我們住在西海深處,他凈化西海的水域,我在深海里修行。
後來,千珠常常找不著人,我還以為她和我躲貓貓。
某日,我在宮殿的某個角落找到她,我看見珍珠上出現一道裂痕。
她轉身想把裂痕藏起來,誰知背後也有一道裂痕。
我將她捧在掌心,焦急詢問:「千珠,你怎麼了?身上怎麼會有裂痕?」
「主人,我沒事。」千珠朝我露出一個笑臉,珠身上的裂痕又多了一道。
再這樣下去,她會碎的。
「千珠,你是不是有事瞞著我?你快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千珠嘆了一口氣,聲音掩飾不住的虛弱,她緩緩道來:「主人,我也是重生而來,千珠匯一珠的時間還沒到,我為了幫您化解死劫,提前匯珠,我的修為只能支撐我熬到現在,主人……我要碎了,往後不能再陪您走下去了。」
她身上的裂痕越來越多,我淚眼朦朧,哽咽道:「千珠,你怎麼這麼傻?」
千珠安慰我:「主人,別難過,您孕育了我百年,我回報你,是應該的。」
「我不許你碎,你等著,我去找公主,她見多識廣,一定有法子可以救你!」
我說罷,將千珠放回我蚌殼裡靈氣最濃郁的地方滋養著她。
隨後,我走出芥子空間,去西海深處找西海霸主——鮫族公主予瀾。
辰陵也來幫我尋找予瀾。
我們找遍了西海也沒找到予瀾,她不在海底。
我浮出水面,看見她和神鳥蒼鸞在海岸上撫琴。
我化作人形爬上岸,將千珠的事情告訴他們。
予瀾聞言嘆氣:「千珠匯一珠,這是非常難得的事。可惜了,若是不提早匯珠,千珠將來也可以修煉成人形。」
我追問:「公主,可有法子救千珠?」
予瀾將目光移向蒼鸞:「蒼鸞,你見多識廣,你可知道怎麼才能救千珠?」
「你問對人了。」
蒼鸞頷首,隨後對我說:「眠霜,千珠在你體內長大,你將她放回體內,再養十年,可以將她耗盡的修為再養回來。
「她現在快要碎了,找到修煉三百年以上的白孔雀,白孔雀的唾液可以將她的裂縫黏合如初,阻止她破碎。」
予瀾接話:「藍孔雀我見得多,白孔雀倒沒見過,更別說修煉三百年以上的白孔雀了。」
蒼鸞目光望向遠處某座高聳入雲的山巒:「我曾在那座白羽山見過一隻已經修成人形的白孔雀,我幫你再去一趟白羽山吧,看能不能遇見那隻白孔雀。」
我感激不已:「多謝。」
三日後,蒼鸞從白羽山取回了白孔雀的唾液。
我用白孔雀唾液將千珠的裂縫黏合,將她養在我的蚌殼裡。
「主人,我睡了,十年後再見。」千珠心滿意足地閉上眼睛。
我頷首:「睡吧,我會保護好你,這十年, 不會再有人打攪你。」
我沉入水中,給她唱起了催眠曲。
辰陵在我身畔,安靜地聽著我給千珠唱歌。
他陪著我一起等待千珠醒來。
某日,我聽見予瀾問辰陵:「辰陵,你喜歡西海嗎?可有想過要去人間生活?」
「喜歡,人間我去過了,從未想過留在人間,西海才是我的歸宿。」
辰陵語氣一頓,補充道:「和眠霜在海底相守,是最浪漫的事。」
辰陵很享受待在西海, 西海哺育了他,他心甘情願當西海的凈化石, 反哺西海。
這是自然的生態平衡, 亦是海靈珊一族的價值體現。
西海的海族們亦很敬重辰陵。
我曾聽過辰陵娘親的故事,她去過人間,喜歡上了安國的皇帝, 為他連命都不要。
辰陵沒有走他娘親的老路。
我如今已修成人形,亦有芥子空間, 可以自由上岸, 如凡人一樣生活在陸地。
可我始終明白,海底才是我的家。
當人多辛苦, 在深海里無憂無慮地睡大覺不香嗎?
後來我聽蒼鸞說,那隻白孔雀冬眠時被劍修弟子拔光了羽毛, 織成白羽霓裳送給他的小師妹。
白孔雀的羽毛極其珍貴,得到一片, 可御羽飛行。
小師妹穿著白羽霓裳在宗門比試上出盡風頭,宛如仙女下凡。
小師妹用劍指著白孔雀道:「師父,這隻白孔雀比人還貌美, 恐怕會擾亂師兄們的道心,不如讓我斬殺她!」
小師妹獻上一支劍舞,名叫斬雀舞。
劍宗弟子不知,白孔雀是他師尊養的靈寵。
師尊閉關百年,出來見最心愛的靈寵被拔光了毛, 一貫冷峻的眸子瞬間變得通紅。
我把這個故事複述給辰陵聽,辰陵追問:「那白孔雀被劍宗小師妹斬殺了嗎?」
我搖搖頭:「不知道呢,蒼鸞沒說。」
片刻後, 我的蚌殼裡傳來千珠的聲音,她迷迷糊糊伸了個懶腰:「主人, 好久不見呀。」
十年彈指而過, 千珠從蚌殼裡滾出來,化成了人形,化形後的千珠長得很水靈。
「千珠,你終於醒了!」我牽住千珠的手, 喜極而泣。
至於白孔雀有沒有被斬殺,她有沒有找回那一身珍貴的羽毛,且聽下回分解。
-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