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如其來的酸澀感湧上心頭。
我回頭,對上那雙含淚的眼。
「我找了你好久。」
闊別十年後,我們終於重逢。
溫熱的淚落下。
裴硯池抱著我,淚水燙在我頸窩。
「別走。」
腦海中提示音驟然響起:
「攻略進度百分之一。」
「攻略進度百分之十。」
……
「攻略進度百分之百,宿主,恭喜你。」
冰冷的機械音近乎無奈:
「只要你願意,你對裴硯池的攻略從來都是百分之百。」
10
裴硯池先帶我去了醫院。
「我怕我靠近你,又會傷害到你。」
他垂下眼,老實坦白。
「你走後我想過去找你,可我發現,身邊的人突然變得很不對勁,甚至傷害裴時嶼。」
「我不敢賭,怕你見到我會怪我。」
我明白過來。
察覺那些攻略者和自己有關後,裴硯池逐漸減少回家的次數,只暗地裡派人保護裴時嶼的安全。
後來那些攻略者覺得他不重視這個孩子,便不再從裴時嶼身上下手了。
血脈是紅線,捆住了也留住了他。
「可你有沒有想過和裴時嶼溝通,他不僅是我們的小孩,他也是獨立的人,你以為自己瞞得很好,其實他早就察覺到了。」
「大人總是小看孩子,打著為他們好的旗號說著善意的謊言,最後對孩子傷害最深的不是來自外界的危險,反而是最親近的人。」
「尊重是相互的,你對他刻意隱瞞,他便無法和你交付真心。」
我心疼地抱住他,也心疼裴時嶼。
他那個時候,一定很無助,為什麼自己的爸爸突然變得冷淡疏離。
裴硯池抱著我,聲音哽咽:「對不起,對不起,我要怎麼做才能彌補這些年的傷害。」
我抬頭,和趕來的裴時嶼對視。
他扭過頭去,狠狠摸了一把臉上的淚。
我輕聲說:「不原諒也沒關係。」
「有些傷害不是彌補就能癒合的,子女不是父母的附庸,他們有權拒絕諒解不合格的父母。」
彈幕小聲說:
「前妻姐當媽媽好溫柔啊,如果原劇情中炮灰哥能在她身邊長大,也許就不會走上絕路。」
「狗血劇情就是這樣的,早亡的媽,缺失的爸,破碎的他,偶爾看點小甜餅也挺好的。」
第二天,裴時嶼還是冷著臉,依舊排斥裴硯池。
只是看到我時有些彆扭。
一起抄作業的轉校生變成了親媽。
他故作輕鬆地開口:
「以後就不能喊你姐了。」
我無所謂地摸了摸他垂下來的黑髮。
其實不梳雞冠頭的時候,裴時嶼看起來很乖順。
「都行,你可以喊我的名字。」
「我先是許芸意,然後才是你的媽媽,反之你也一樣。」
「裴時嶼同學,學習請多多指教。」
11
裴硯池堅持要送我們去學校。
離開前,他得寸進尺地試探:
「許芸意,你能不去學校嗎?公司還有好多事,我一個人處理不了……」
裴時嶼應激地關上車門,拽著我就跑:
「別聽他的!黑心商人一肚子壞水!你現在是學生,應該學習!」
難得看見裴硯池被懟得啞口無言。
我悶笑出聲。
裴氏的律師團動作很快,汙衊裴時嶼的劉老師被開除了。
曾經被他騷擾過卻不敢反抗的學生們拍手稱快。
紛紛給裴時嶼投喂小零食。
裴時嶼不太習慣,總是冷著臉拒絕。
耳尖卻紅紅的。
我用以前留下的錢給一中設立了獎學金,資助貧困生繼續上學。
裴時嶼的跟班們也不溜達了,認認真真聽課,課後約學習小組,竟然也能慢慢跟上節奏。
有進步就是好事。
看起來一切如常,我卻總是有隱憂。
「為什麼我還能夠看見彈幕?」
系統安慰我:
「也許是某個野雞攻略者,開掛的時候選錯人了。」
我只能壓下莫名的心緒,提前給校園文原劇情中的豪門透露消息,讓他們成功找到蔣遇景認親。
消失幾天後,蔣遇景還是回來了。
蔣遇景靦腆地笑:
「我還是更喜歡我們一中的氛圍。」
裴時嶼挑眉:
「喲,捨不得我還是捨不得班長啊?」
薛蘭月臉頰緋紅,氣鼓鼓地揍他。
蔣遇景放下書包加入戰局。
我笑著給他們拍照。
畫面里,陽光透過明凈的玻璃窗,少男少女在課桌間打鬧,眼角眉梢滿溢著青春的美好。
放學後,有同學約裴時嶼去看電影。
裴時嶼期期艾艾地望著我:「許芸意,今晚我會晚點回家。」
我揮了揮手,給孩子私人空間。
出校門時卻眼前一黑。
暈過去前,只聽見系統尖銳的爆鳴:
「淦!什麼盜版系統在我手上搶人!」
12
在後車廂醒來後。
系統告訴我,是曾經攻略裴硯池失敗的一任宿主。
我艱難地挪動著被綁住的手腳:
「系統,你不是說入侵的攻略者已經都被你趕走了嗎?為什麼她留了下來?」
系統煩躁地轉圈:「我的信號被屏蔽了!」
「她和那個野雞系統做了交易,想拿彈幕功能去誤導男主,沒想到壓根沒用上裴硯池就被你哄好了。」
「她付不起透支的積分,但只要從男主手上換取大量的金錢,不僅能夠兌換離開這個世界的機會,還能拿到獎勵。」
麵包車上還有其他人,我們被繩子捆著,趕進了一個莊園裡。
久違的彈幕再次出現:
「男主收到人販子要錢的視頻了,臉色比死了三天還白。」
「怎麼辦?加密的衛星手機 ip 有反追蹤系統,無法短時間內破解,那個攻略者又有外掛,把痕跡處理得很乾凈。」
「完蛋了,前妻姐如果出事,男主肯定會將這群人活剮了。」
嘈雜的腳步聲中,我被拽著頭髮抬起頭。
「長得也不怎麼樣啊,怎麼男主就是忘不了你。」
攻略者雙眼全是血絲,憤恨地加大了力氣:
「我前面有九十九個攻略者都失敗了,本來以為我會是那個例外,偏偏你又復活了。」
「來,和男主說兩句,也許這是你們最後一次見面了。」
我痛得冷哼一聲,和鏡頭裡的裴硯池對上。
看見他毫無血色的唇,我安撫地笑了笑:
「裴硯池,你那邊怎麼四面都是山啊,別擔心,我現在挺好的。」
攻略者將我推到地上,手肘擦破皮火辣辣地痛。
「聽到了嗎?五個億打到這個帳戶上,不然我會殺了她,你知道的,反正我是攻略者,完不成任務橫豎都得死。」
我閉上眼,寄希望於裴時嶼能聽懂我的暗示。
電話掛斷,裴硯池的手指無法抑制地發抖。
他沒有辦法再承受一次失去許芸意。
裴時嶼突然抓住裴硯池的手,雙眼激動地泛光:
「快查,附近有沒有含田字的地方?」
他口中喃喃自語:
「四面都是山,山山都相連,字謎是田。」
「這是我們上周小測的語文填空題,許芸意是通過這種方式在和我們報信!」
裴硯池和警方同步了這個信息,又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準備好五個億的匯款。
我靜靜坐在角落節省體力,並讓系統記錄下這個莊園裡所有人的位置。
「既然來了,就不能讓一個人販子跑走。」
時間逐漸流逝,攻略者的精神狀態也越來越不穩定。
警察破門而入那一刻。
攻略者拿著刀抵在我脖子上。
她看著面色驚慌的裴硯池瘋狂大笑:
「就知道男主會找過來,憑什麼你這麼好運,我們這麼多人攻略你還不領情?」
「我只是想要個獎勵而已,沒想過把自己的命搭上去!要死我們一起死!」
13
手臂被繩子綁住。
電光火石間,我盯著裴硯池眨了眨眼。
下一刻, 我朝刀尖撲過去。
鋒利的刀刃在頸側割開了一道血口。
攻略者下意識收刀。
「就是現在。」
我冷靜地讓系統釋放能量和攻略者的系統對抗,側身下腰用盡全力直踢在攻略者腹部。
「咚!」
攻略者被我踹飛出去,警方一擁而上將她制住,而我控制不住平衡倒了下去。
裴硯池適時撲過來接住我。
他拿出紗布為我按壓止血, 臉上的笑比哭還難看:
「許芸意,我怕死了。」
我摸摸他冰涼的手,為他帶去一點暖意:
「好啦好啦, 這不沒事嗎?」
被送進醫院清創消毒時,裴硯池告訴我,根據我提供的坐標, 這次的犯罪團伙被一網打盡。
「那個攻略者沒完成任務, 也沒交上贖金, 死了。」
裴硯池說得很輕鬆。
只有我聽見系統小聲抱怨:
「那個野雞系統被男主挖出來挫骨揚灰了,我還想好好研究一下呢……」
彈幕也隨著攻略者的消失逐漸褪色,再到徹底消失不見。
裴時嶼過來時,明顯哭過一場了。
他沒有被允許參與救援,只能焦急地被動等待。
看到我,眼淚珠子成串似地落下來。
他眼淚越抹越多,最後埋在我手心大哭:
「我還以為, 我又要失去你了。」
「媽媽。」
我無奈地看著一大一小兩個哭包, 心軟得一塌糊塗。
知道我平安回來後, 薛蘭月為我準備了一個小小的驚喜。
晚自習的燈被關上, 換上了五彩的小燈帶。
每個人都分到了一塊冰淇淋蛋糕。
在高三的壓力間隙, 大家為自己,也為朋友祈願祝福。
願金榜題名凌雲志,一生順遂拜無憂。
14
高考當天, 裴硯池比我和裴時嶼還要緊張。
准考證和筆袋翻來覆去檢查好幾遍。
裴時嶼忍無可忍地和我吐槽。
「我爸的分離焦慮越來越嚴重了, 我看他就是捨不得你去讀大學。」
關於這個, 裴硯池在我面前哭過好幾次。
「許芸意,我害怕。」
「大學裡那麼多年輕鮮活的學生,可我已經歲月漸長, 我怕哪天你嫌棄我不要我了。」
裴硯池沒有騙我。
我發現他偷偷開始吃保健品,日常飲食也開始煲湯養生。
儘管很焦慮,可他從不阻止我想做的事。
因為愛不是禁錮。
我和他約定, 努力考上京市最好的大學後申請走讀,每天都能回家陪他。
臨近考場, 裴時嶼突然牽著我的袖子小聲喊。
「媽媽……」
我回握住他:「別怕,裴時嶼,我在。」
陪伴本身就是一種力量。
今年的統考卷比往年難。
拿到數學卷的時候, 考場上唉聲嘆氣。
裴時嶼也有些慌。
想到親媽就在隔壁考場和他一起面對,裴時嶼又漸漸冷靜下來。
考完後, 薛蘭月約我們一起去旅行。
裴硯池來給我們送行, 又自然而然地上了飛機。
他咬住我耳朵:「我怕你一個長輩, 去了小朋友們放不開, 我們就在後面玩, 不去打擾他們。」
我輕輕踢他, 被輕而易舉地抱了起來。
這個人……健身又練壯了。
海邊的風嘩啦啦地吹,剛考完試的三個真正的高三學生正在趕海。
蔣遇景和薛蘭月為撿到的海洋生物是什麼綱目而爭論。
裴時嶼正拿著手機識圖看做清蒸還是紅燒。
我和裴硯池在遠處的海灘牽著手,咬著冰淇淋。
海風吹散了八月份的暑氣, 月光柔柔地籠罩在水面上盪開漣漪。
無論是我還是他們,故事線都沒有走向預定的俗套。
歲月靜好,月華流光。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