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祖國是否能強大。
我沖她笑了笑,道了聲無礙,自己去衛生間整理。
卻不料,她再次跟了上來。
她倚著牆,上下打量著我。
「宋子君,你還回來幹什麼?
「看看你跟個土包子似的,以為顧青峰還會看上你嗎?」
從基地出來,我們沒時間去買衣服。
身上穿的還是八年前的款式,早就過時了。
也難怪白巧如會罵我是土包子。
我拿毛巾擦拭著衣襟:「白女士,您想多了,我回到這裡,是為了工作,不是為了顧青峰。」
白巧如聽到我叫她白女士,愣了下。
很快,她調整神色,撇了撇嘴。
「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那點小心思,你走的時候,故意把照片放在照相館,不就是想讓他念著你嗎?」
我這才想起來,那年臨走前,我拍了張照片,想留住自己那時的樣貌。
說好了臨出發前一天可以取出來。
沒想到照相館洗照片的設備壞了。
所以我走的時候,照片沒拿出來。
原來,那個老闆一直等我等不到,就給掛出來了。
正巧被顧青峰看到,就去找人家,說是他未婚妻的照片,給拿回了家裡。
我洗了洗手。
「不好意思,給你們添麻煩了,等我有時間,會派人去取回來的。」
她臉上露出擔憂的神色。
「我告訴你,我跟顧青峰結婚了,兒子都生了,你少打歪主意。」
「放心,我不會親自出面的。」
可是,我取照片的過程,卻並不順利。
派去的人說,顧青峰不肯將照片交給他們。
還說必須見到我本人,才可以。
幾個徒弟很無奈,告訴顧青峰:「可是,我們宋院士很忙的,她現在人在京市,不知什麼時候才能回來。」
據說,聽聞「宋院士」這三個字,顧青峰怔愣了好久。
18
我沒想到,顧青峰會找我找到京市來。
見到他的時候,已經又過去了一年多。
正是春夏之交的季節,他卻穿著一件毛衣。
確切地說,是毛坎肩。
我想起來,那是我從前給他織的。
因為走得匆忙,沒有織完。
沒想到,他不但留著,還穿成這樣來找我了。
我工作很忙,只留出半個小時給他。
他看著我,灼灼的眼神仿佛要把我的臉燙出個洞。
他指了指我身上紅色的襯衫:「子君,你白了很多,穿紅色很好看。」
本能地,我想起那個冬天,他說我黑,戴紅色的圍巾並不好看。
他也想到了,搓了搓手,從隨身的書包里掏出了一條漂亮的絲巾。
「子君,我還欠你一條圍巾呢,這個,送給你。」
我大方地接過,讚賞幾句。
又問他有沒有將我的照片帶過來。
他不舍地將那張帶著相框的六寸照片拿給了我。
我看了一眼。
那時候好年輕。
可惜,花兒一樣的年紀,眼神里卻帶著淡淡的哀傷。
所以,儘管眼角已經有了細紋,我還是喜歡現在熱烈又明媚的自己。
19
顧青峰是來向我借錢的。
這一年多的時間,棉紡廠倒閉了。
我回想了一下。
的確,上一世,他的身份地位,也是在這一年一落千丈的。
他嘆了口氣:「家裡好多張嘴等著吃飯,我實在是找不到別人幫忙了。」
原來,當初我走後,因為他跟白巧如搞到了一起,很多兄弟都覺得他人品不行。
加上白巧如不給他零花錢,漸漸地, 大家就疏遠了他。
顧青峰說,不知為什麼, 冥冥中他就覺得,他如果下海經商, 一定前途無量。
所以,他想跟我借一筆啟動資金。
我很無奈:「我的工資雖然高, 但也拿不出那麼多錢來。」
他不好意思地撓了下頭:「我知道自己這個要求很過分, 但是子君, 你能不能考慮一下,將你爸爸留下的花瓶賣掉呢?
「等我以後有錢,一定幫你再買回來。」
我看著他卑微的樣子。
很難將他與從前那個意氣風發的男人聯想到一起去。
那時候, 顧青峰不但人長得好,業務能力也強。
他在棉紡廠最難的時候接手, 才兩年工夫,就扭虧為盈。
所有人都知道他在外雷厲風行, 鐵面無私,回到家孝順父母,疼愛未婚妻。
對女人來講,是個難得的伴侶。
但, 這一切,都因為白巧如的出現, 改變了。
我長長吸了口氣, 告訴他:
「顧大哥, 那個花瓶, 我早就上交給國家了。」
重來一世, 沒有什麼比我的國家更重要的事了。
在我去基地那天, 就拜託劉院長,直接捐給博物館了。
20
快下班時,院裡發工資了。
「更所」我搖搖頭。
「莫問歸期。」
他說了兩聲好, 後背佝僂著離去。
他被生活壓垮了, 也被自己的懊悔壓垮了。
沒有我像前世那樣對他毫無底線的付出,他的日子過得一團糟。
後來,我偶爾回去過小城幾次。
但都是匆匆去,匆匆回。
也見過顧父顧母一面, 他們握著我的手, 只剩下搖頭嘆息。
再後來,我定居京市。
只在劉院長口中, 會得知顧青峰一些近況。
他去軋鋼廠找了工作,因為業務不對口,只能做門衛。
工資少得可憐。
只勉強養得起孩子, 卻顧不得父母。
不久, 顧父顧母雙雙離世。
白巧如跟顧青峰又對付了兩年, 把那個男孩兒扔給顧青峰,跟別的男人跑了。
可沒過多久,那個男人不要她。
她又回來了。
顧青峰早沒了當年的硬氣。
有女人的日子總比沒女人強, 於是, 兩人又攪和到了一起。
繼續過著雞飛狗跳的日子。
而這些,我也就當個茶餘飯後的笑料,聽聽罷了。
畢竟, 我的心裡太滿了。
那裡有山有海。
有國家的每一寸土地。
每一次騰飛。
第一次繁榮。
所以,裝不下小情小愛。
更裝不下,不值得愛的那些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