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我懂事起,夫人醉後就會喚我伺候。
表面上是母女情深,實則是用我泄憤。
她恨自己無法生育,恨我娘竟敢背著她勾引爹,又恨我為什麼不是個兒子。
每次她飲酒醉後,就對我漫罵欺辱。
我身上掐出來的烏青、鞭痕、燙傷,總是還沒恢復,就又添新的。
我不敢告訴任何人,更不敢得罪她。
為了活下來,我跪在地上學狗叫逗夫人開心,自己扇自己嘴巴求饒,罵自己是賤人、浪貨更是家常便飯。
我沒有任何尊嚴。
整個季府,都是她的幫凶。
無數個痛苦難捱的夜裡,我發誓一定要走到比夫人高的位置。
無論要付出多少代價,我都要報復夫人和季府。
可是一個女子,再高,又能高到哪裡去呢?
我只能找個男人依附。
溫鈺是個不錯的人選,可惜空有一張臉面,過於草包廢物,沒有勢力扶持必然走不遠。
其他的公子們要麼紈絝無能,要麼太過精明難以掌控。
正當我頭疼時,明珠公主出現了。
我從未見過李明珠那樣單純的人。
說單純,都是抬舉她。
她根本不愛溫鈺,只是因為溫鈺像她身邊那個將軍,才略有好感。
我一開始不打算摻和。
可我後來想了想,這簡直是最好不過的一條登天梯。
能助我登上高位、再不受人欺辱。
於是,我在李明珠面前說溫鈺的好話,在溫鈺面前又為李明珠美言。
為了防止他們真的愛上彼此,還要時不時地製造一些小矛盾。
雖然辛苦,但成效很好。
李明珠無法自拔,就在我以為快要成功的時候,攔路虎出來了。
沈知然,那個將軍。
我生怕李明珠醒悟過來,發現她喜歡的其實是沈知然。
我必須走一步險棋,讓李明珠和沈知然走到分裂得無法挽回的地步。
於是,在李明珠最愛溫鈺的時候,我給李明珠下了合歡散。
甚至,特意將李明珠和沈知然獨處。
那天,我緊張得手心兒不停地冒冷汗。
要麼,她和沈知然同房,帶著對溫鈺終生的愧疚,為溫鈺和我所利用。
要麼,她強忍下藥性,身子殘廢只能溫鈺來接盤。
要麼,她一怒之下殺了我。
好在她真的愛慘了溫鈺。
我成功了,她竟也真強忍下來,臟腑受損。
沈知然也被李明珠傷得不輕,簡直悲哀到了泥土裡。
後來小半年,我當真是費了好大的力氣,從仕途到名聲,勸說溫鈺娶李明珠為妻。
他倒是假惺惺地問我當側室會不會太委屈自己。
噁心。
虛情假意自恃清高的東西。
我根本不在乎。
我只想爬上去,再將季府碾在腳底下。
很快,皇上下旨,溫鈺和李明珠大婚。
半年後,我作為側室也被抬了進去。
季夫人當時諸多阻攔,她唾罵我賤人生的賤胚子,上趕著做妾,簡直丟光季家的臉面,早知當時直接和我小娘一起掐死了事。
我勾唇一笑,謊稱自己已經被溫鈺破身,不得不嫁了。
季夫人氣昏了過去。
這才剛開始呢。
接下來幾年,我掏空了李明珠可用之處,勉強捧著溫鈺登上了極高之位。
是時候收穫了。
李明珠身子殘缺無法生育,而我也藉口稱應先立嫡長子,一直在吃避子湯。
我親近她,將她視作親姐姐伺候, 滿京城都誇讚我們的姐妹情。
李明珠也對我毫不設防。
本來她身子撐了不那麼久的。
是沈知然一直想盡辦法吊著她,期盼著她能回心轉意。
我只能先想辦法支開沈知然。
花重金打聽神醫的下落後, 我透露給了他。
許是關心則亂,沈知然以為,李明珠最起碼能支撐一兩個月。
也或許神醫是救李明珠的最後一點希望。
總之, 他離開了。
我喜不自勝,看著即將能夠收割的果實,反而躊躇了。
李明珠,我當真是嫉妒她。
命怎麼就那麼好, 自甘下賤成那樣, 都有沈知然這樣的人護著。
在慫恿李明珠下吃了禁藥時, 我還在想,若我這一生也能遇到一個真心真意待我的人,我還會是現在這般可怖狠辣、雙手沾滿鮮血的模樣嗎?
我不得而知。
李明珠血崩而亡後,我如願扶正。
扶正那天, 皇上還念及我對李明珠的照顧,賜了我誥命。
以往高高在上的季夫人, 小心翼翼地給我賠笑,誇讚我目光長遠, 讓我不要忘了季府對我的培養。
最要緊的是不要忘了報答季府。
我當然不能忘。
無數個日夜, 我恨不得拆他們的骨, 吃他們的肉,喝他們的血。
我的報復開始了。
假借溫鈺之名, 我讓季府開始站隊皇子爭鬥。
爹不敢,這是一不小心就粉身碎骨的路。
可我是他親女兒啊, 怎麼會害他呢?
季夫人眼紅我的誥命幾乎發瘋,她受不了在我面前伏低做小,半推半就地決定以小博大。
不過一年半,流放三千里。
但我知道,沈知然在意我。
「應死」一個出嫁女,已經是外人了!連九族都不算在內!
他們怎麼還敢如此相信我呢?
難道只是因為我曾經卑賤,受他們擺布,就以為我一輩子都軟弱可欺?
哈哈哈,我一輩子都沒這麼痛快過。
看著爹和季夫人跪在我腳下痛哭流涕地求饒,讓溫鈺在皇帝面前為他們求情, 我簡直渾身舒爽。
他們不知道,溫鈺也蹦躂不了多久了。
我頂著最後的繁花似錦, 親眼看著季府破敗。
聽聞爹和季夫人凍死在流放路上後, 我那顆總是高高懸起的心,終於, 在我三十二歲那年,落了下來。
眼看我起高樓,眼看我樓塌了。
幾個月後,溫鈺被眾臣圍攻, 把柄紕漏百出。
他被砍頭, 我被罰為官妓。
在宣旨的人來之前,我一尺白綾,自縊而亡。
死前,我想, 我這一輩子,值了。
應當是,值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