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6問我:「宿主,還剩一點時間,不打算跟趙昭川告別嗎?畢竟這麼多年的感情。」
我收拾起滿地的湯圓跟陶瓷碎片,最後扔進渣斗。
「不必了,就當喂了狗吧。」
但我沒想到——
裡頭的趙昭川聞言,身軀僵硬,瞬間紅了眼眶。
7
小湯圓事件的後續補償是趙昭川陪我去夜市。
和趙昭川一起去夜市沒什麼好玩的,而且我還得假裝很高興。
尹國民風開放,對女子的禁令也不多。
所以我戴著面紗和趙昭川一起,也不顯得突兀。
長街燈火通明,人流如織。
趙昭川很自然地牽我的手,我隱忍著自己不把他甩開。
一想到他用手摸過賀傾城,現在又來牽我,我就渾身發毛。
這完全就是對我的酷刑。
我其實也不太適應走在外面,我臉上那三道疤,就算用面紗遮了,仍是引人注目。
以前漠北時小孩看到了我的臉,哇的一聲哭出來了。
一想到這我便興致缺缺,想早些回去,趙昭川的步伐忽然頓住,目光落在賣燈籠的攤販那裡。
「洛京的花燈比漠北的要精緻許多,」他頓了一下,長睫落下一片陰影,問道:「還喜歡兔子花燈嗎?」
「我有過一盞,不要別的了。」
趙昭川伸去拿花燈的手停在半空中。
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帝王此時看著我的眼神有點迷茫,像個做錯了事的孩子。
他或許覺得我在暗諷他變心。
其實並不是。
趙昭川做錯了什麼呢?他只是想和自己的白月光在一起罷了、
但他想追憶美好曾經,我只覺得噁心。
我喜歡的是為了給我帶回兔子花燈,去攤販那裡幫了一夜工的少年。
而不是現在變了心的趙昭川。
但是為了維持人設,我還是淺笑解釋道:「我曾經有過一盞最好的花燈,再看不上別的了。」
趙昭川一怔愣,像是沒有想到我會這樣說。
眼中閃過的驚喜也不似作偽。
一雙墨瞳中映著長街燈火如晝,和淺笑盈盈的我。
真是令人作嘔。
他一邊愛上了別人,一邊還想我愛他。
「姐姐再看看這花燈吧,很漂亮的!」那小販嗓音微啞,極力推銷著自己的花燈。
——觸發獎勵任務:天降正義。
——任務介紹:陸嫣嫣要趙昭川陪自己逛夜市,想用花燈帶起趙昭川的美好回憶,沒想到趙昭川根本無動於衷,她也沒有想到,賣商販的竟然是前朝餘孽……
——任務獎勵:命不久矣。
好吧,一看到那個命不久矣,我還是有點心動的。
「誒,好像這花燈也有幾分别致。」我從善如流地改了口,伸手便去接花燈。小販忽而躥起,拽著我的手狠狠一拉。
我踉蹌一下,微涼的鋒刃就抵在了我的脖頸處。
聲音從我頭頂傳來。
「趙昭川,成王敗寇我願賭服輸。但我死之前,也要給你留下些刻骨銘心的記憶。」
聲音還是有些耳熟的,我認得出,是賀傾城的駙馬。
畢竟當初是我見了他被折磨了半個月,悽慘可憐,將他放出天牢的。
當然,我也不是故意要放人。
若是趙昭川真的把賀傾城原來的駙馬折磨死了,他們還怎麼he。
活人畢竟是爭不過死人的。
前夫哥還在細數趙昭川罪行,說要讓趙昭川抱憾終身。
好可惡,要讓趙昭川刻骨銘心終身痛苦也該殺賀傾城啊。
殺我,明明是為了給賀傾城掃除障礙,又給趙昭川點教訓的一箭雙鵰。
他們都好愛她。
長街上已經亂了,百姓四處奔逃,暗衛已經將這裡團團圍住。
我只能幹著急,這前夫哥比我更像炮灰!
能不能動完手再發表反派宣言啊喂!
趙昭川不動聲色靠近,冷聲道:「放開她,你想要什麼我都給你。」
「若你在此地自戕,我便放了她。」
前夫哥好勇,這是想干票大的。
但他猜錯了,趙昭川是絕不可能為了我犯險的。
在眾人注視下,趙昭川拿著匕首毫不猶豫地插進肩頭。
離得近,血濺我臉上了,溫熱。
我也有些詫異。
趙昭川拔出匕首,聲音依舊平靜無波,道:「放了她,我會立刻動手。」
前夫哥顯然也沒想到趙昭川這麼瘋,他拿刀的手都有點顫抖,這文弱狀元郎怕是沒殺過雞。
趙昭川氣勢強大,步步逼近,不像是要自戕,倒像是來殺人的。
我看見了閣樓之上埋伏的弓箭手。
想著興許能早點結束任務回去,我也懶得裝了,對趙昭川嫣然一笑,便往那刀刃上撞。
刀夠鋒利,其實也不是很疼。
在我合上眼前,看見了趙昭川慘白的臉。
他捅自己的時候明明還很冷靜且淡定。
趙昭川把我摟在懷中,捂住我脖子上的傷口,仿佛這樣就能止住涓涓湧出來的血。
「嫣嫣……」
是趙昭川的聲音,仔細聽的話還能聽出幾分顫意。
你看,趙昭川就是貪心的,他總是既要,又要,還要。
不過好在我要死了,不欠他什麼。
長街燈火依舊,我倒在他懷中,找了個舒服的姿勢,對他笑笑,然後閉上了眼。
照常來講我臨死的時候該說點什麼的。
比如很愛他,或者很恨他,或者要他好好的,抑或是要他忘了我。
但是我實在是對趙昭川沒什麼感覺了。
愛對應的也許不是恨,而是不在意。
我沒什麼話想對他說。
8
——任務判定:失敗。
——任務懲罰:多活十天。
再次醒來的時候我有點崩潰。
還沒死就很離譜,我還以為能提前下班呢,白高興一場。
最讓我鬱悶的是一醒來就對上了趙昭川。
猩紅的眼,臉色依舊不太好看。
他越來越像一個陰鬱偏執的帝王。
只是望著我的時候像是在看什麼失而復得的寶物,想要觸碰我的手也有些顫抖。
趙昭川連著半個月沒去上朝,只是守在我身邊。
誰看了不說趙昭川對我情深如海。
趙昭川當真瘋了一般。
聽說在我昏迷的時候他找到了當年破廟之中的流民,一個個,又用最好的藥吊著,狠狠折磨。
還將他們臉上的皮全扒了下來。
越來越搞不懂趙昭川了。
可能是這是趙昭川和賀傾城鬧了彆扭。
趙昭川想找人撒氣?
賀傾城以命相挾,不許趙昭川殺前夫哥。
趙昭川以為賀傾城還在意前夫哥,這樣幫我報仇我讓她吃醋?
趙昭川沒問我當時為什麼一心求死,我也沒主動解釋過。
他沒那麼在意我。醉翁之意不在酒,連做戲都不肯做全套。
只是一場刺殺罷了,我脖子上多了一道不淺的醜陋疤痕。
秋風漸冷,靡靡細雨落在殘花之上,快入冬了。
傷口也好了許多,只是有時候還是癢,傷口癒合的時候,就是這樣。
趙昭川依舊不肯見賀傾城,還是寸步不離地守著我,就連奏摺也搬到我宮中來批。
好煩,這就是一個工具人的宿命!
可惡啊,害我加班。
這幾日趙昭川好像格外忙,夜裡也睡不到兩個時辰,便又起身處理公務。
趙昭川在我的書案前趴著睡著了。
窗外是被秋雨浸潤得綠油油的美人蕉,斑駁碎影落在他臉上。
這樣的趙昭川,好像已經許久未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