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女人看了一眼我們的胸脯,把我們分別塞進兩條的隊伍末尾,叫我們跟著魚貫而出。
我還沒來得及問2號編繩的事,2號只來得及塞給我一把匕首,就這樣走散了。
我跟著豐滿的女人們排成了一排。
黑暗中,一塊酒紅色的碩大幕布落下。
水晶吊燈下,三具套著西裝打著領結的森森白骨舉著紅酒杯,旁邊是懸浮的評價表。
聽到動靜,他們黑洞洞的眼窩轉向我們。
其中一個下頜骨咔嗒作響:「顧經理,聽說這裡創意不少啊,為了契合月子中心主題,還推出了精彩的特殊節目。」
居中的那個回答他們:「當然,怕你們玩膩,總要動點腦筋,傳說中的活體哺乳秀,可以開始了。」
一聲令下,一個老虎籠子被抬了上來。
我瞬間毛骨悚然,他們竟要哺乳期的女人去哺育老虎?
那小老虎一放出來,牙尖嘴利的樣子讓人退避三舍。
第一個女人瑟瑟發抖地解扣子。
我還沒反應過來,腳已經邁了一步出去。
「你想要先開始?」
其中一個揚起下巴問我。
他們只剩一副骨架子,沒有肌肉牽動做出表情,卻還是怎麼看怎麼不懷好意。
我淡定地回答:「我覺得你們可以先去死。」
我踢翻吧檯,桌板砸在白骨臉上滋啦作響。
大黃狗和老鷹被我釋放出來。
我的大狗狗一個猛撲,咬住最近那具白骨的脊椎骨瘋狂甩頭,碎骨像爆米花似地四處飛濺。
老鷹從空中盤旋,精準啄倒其餘兩具。
三位紳士哭爹喊娘,最終眼睜睜看著自己散架。
骨頭堆中,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有些人大失所望,在彈幕里發泄:
【這節目還沒開始就結束,5號瘋了嗎?】
【我都帶上眼鏡了,就這?】
【樸素姐逞什麼英雄?不會嫉妒其他小女僕比她年輕貌美吧?】
還有一些人罵我衝動:
【顧客給出不滿意評價就是一個字,死!5號以為自己能逃脫規則之外嗎?】
【她馬上就會被抹殺掉,新人就是沉不住氣。】
【新手光環總會消失,買5號贏的可以剁手了。】
……
我對彈幕視若無睹,掏出我的帆布袋,取出瓶瓶罐罐,在大骨頭上撒了一地的燒烤醬。
大黃狗饞得大啃特啃,老鷹也一個俯衝,啄出骨頭棒子裡的骨髓。
剛剛還能發出聲音的客人們,徹底沒了動靜,沒了痕跡。
我再用腳踩了踩碾了碾,給他們來了一套挫骨揚灰的鞋底spa:「不是要給我評價嗎?起來評呀。」
彈幕滾過一連串的666,隨後七嘴八舌:
【我靠,這規則有漏洞,規則說顧客不能給出三星及以下的評價,沒說一定要拿到他們的高評價。】
【明白了,樸素姐徹底讓他們無法給出評價,這樣做並不會違反規則。】
【乾得漂亮!我怎麼沒想到?】
【誰要抹殺我我先抹殺誰,我的天!】
【樸素姐,你是我的姐!】
【剛剛誰說押樸素姐會輸的,後悔了吧!】
……
11
我所在的娛樂廳外,突然傳出一聲尖叫。
是2號的聲音!
我左牽黃,右擎蒼,循聲而去,踹開了一個個房間。
裡面都是不堪入目的場景。
我的鷹犬一次又一次,衝進去衝出來,保證片骨不留。
沒有一個男人來得及給出評價。
而房間裡的女人們也隨之煙消雲散。
終於,我踹開了2號聲音所在的房間。
此時,房間的一角失了火,火苗燃得越來越大。
裡面只有一個女孩子躺在床上,渾身是傷。
是2號,她已經被折磨得奄奄一息了。
我正要衝進去,身後又冒出一個聲音。
「別進去!」
我硬生生止住了腳步。
心裡突突直跳,這也是2號的聲音!
回過頭,她一臉悲切地看著我:「我才是真的。」
可她雙手被束縛吊在空中。
底下沒有腳。
不是斷開,而是褲管之下一截空氣的那種。
我感受著浪涌一般的陣陣眩暈。
房間裡的女孩子喘著粗氣,聲音低如蚊吶,掙扎著喚我:
「姐姐,不要上當,那是傀儡啊,救我!」
這一聲姐姐,如同雷霆炸在我頭頂上。
我清醒了過來。
12
無數次,我在夢中聽過這呼喚。
夢的一開始,是妹妹乾乾淨淨的面孔,她招招手,衝著我嬉皮笑臉:
「我滴好姐姐,我走啦,等我大學放假回來,你也生了,本德華正好可以幫你帶娃,但是我談戀愛的事你得幫我保密~」
「姜素,別光口嗨,東西帶上!」我敲了她一腦袋,正要把特產塞給她帶走。
一轉眼,出現在我面前是她蓬頭垢面的模樣。
她渾身血跡斑斑,抱著我大腿悽厲地吶喊,聲音像哨子一樣割得我耳膜生疼:
「姐姐!別走,救我!」
我對上那雙眼神失了智的瞳孔,彎下腰去撈她,下一秒卻總是大汗淋漓地驚醒。
直到碰上山青道士,他治好我的夢魘。
我哀求他幫我算我失蹤妹妹的下落。
我願意用我的命換她回來。
他只長長地嘆了一口氣,讓我耐心等待。
回過神來。
「姐姐,救救我……我快不行了……」2號氣若遊絲,腕上的編繩紅如鴿血。
火苗攀上了床單,我的腳離跨越那道門只差毫釐。
說時遲那時快,我將向外的門往內一推,砰地關上。
裡頭瞬間傳來爆燃聲。
夾雜著鬼魅震耳欲聾的怒吼:「怎麼不死!怎麼不死!」
我低下頭。
此時,掌心的心聲花已經被震得幾乎破碎,上面駭人的字跡隨著葉脈枯萎消散。
幸好,我早一秒聽到了鬼魅要我命的心聲。
13
我費力救下了被吊起來的2號:「你怎麼搞成這樣?發生了什麼?」
2號氣得臉通紅:
「我一路躲著那些NPC瓢蟲,可惜被其中一個鑽了空子,他張嘴提出要求,讓我給他跳艷舞,我不同意,他快速給出低星評價,結果你看到了,副本正在緩慢地抹殺我。」
「還有什麼辦法?」我抓著她的手.
但她手的部分,現在也逐漸消失了,我抓的只剩一把空氣,還有掉下來的紅色編繩。
2號罵了一句髒話,狠厲道:
「不成功便成仁,現在唯一的辦法是獻祭你自己,我成為唯一存活的人,副本會判我贏,之後我會有副本獎勵,出了副本,我有私底下的關係,我會去黑市換道具救回你。」
我還在猶豫。
她歪了歪腦袋:「你是在找姜素吧?」
我下意識抬頭:「你怎麼知道?」
她的目光放在我眉間:「你不知道你們長得有多像麼?」
我碰了碰眉頭,裡面有顆淡淡的紅痣。
眉里藏珠,我和妹妹各有一顆。不同的是,我在左眉,她在右眉。
聽到這,我心裡熱熱的,心跳飛快。
找回妹妹是不是有嶄新的希望了?
我迫不及待發問:「你們見過?在哪裡見過?你是她朋友?」
她嗤笑了一聲:「湊過來,我告訴你。」
毫不猶豫,我靠了過去,抱著老鷹。
它咧開笑容。
下一刻,我早已調換在手裡的匕首,麻利刺進了【她】的心脈。
14
「院長,您怎麼還演起玩家來了呢?」
眼前的2號笑容越咧越大,直到皮囊裂開,院長捂著心臟從裡邊癱軟下來。
「別殺我,別殺我!我死過一次了,你哪裡來的滅靈匕首?我裝得這麼像,你怎麼認得出來?」
認出來很簡單。
心聲花發揮效力的對象是五米範圍內的活物,只要在這個距離內,活物的心事都會寫出來給我看。
像大黃狗說骨頭吃膩想吃屎,大老鷹說補鈣補多了想下蛋一樣。
兩個2號的心聲都在我眼皮底下。
它們無一倖免,都是鬼魅。
院長求饒:「殺NPC是違規的,你不能這麼干!」
我冷笑一聲:「你害玩家就不違規?」
院長無謂地攤了攤手:「我只是太想出去了,我不想永遠當一個NPC,只要你配合,獻祭你自己,頂替我的位置,我可以給你姜素的下落。」
「這個獻祭的人為什麼不能是我?」2號站到了我身邊。
我並不驚訝,我知道,以她的能力,絕對能撐到最後。
「我被姜素詛咒,那個賤人,臨死之前點起了大火,現在我要解脫需要她最親密的人獻祭才有用,她是姜素的親姐,你算哪根蔥!」院長張牙舞爪地發狠。
「我是她的愛人。」2號認真地回答,生怕不仔細,又一字一頓回答了一遍:
「我是姜素的愛人。」
15
第三關的時間到了。
沒有任何一個客人給出三星及以下的評價。
我通關了。
「恭喜你,5號,你的工作表現十分出色,你可以離開副本了。」院長用她最溫柔的聲音宣布了我的結果。
我看著她手腕上的紅色編繩,喉頭哽咽得十分難受。
離開之前,我下意識地回頭。
在一片虛無縹緲之中,詭母輕輕地朝我靠近了一步。
一襲白裙,聖潔的模樣,露在外頭的胳膊瑩潤細膩,她的身體宛若從沒受到一絲一毫傷害。
「不要再找我了,好好生活。」她眉間一縷哀愁,紅痣若隱若現。
我踉踉蹌蹌地衝過去,想要攬她入懷。
她抱住我,輕輕蹭了蹭我的腦袋,一如小時候一樣撒嬌:「姐姐,我愛你。」
16
彈幕一片唏噓。
而我哭得肝腸寸斷。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失去了意識。
再次睜開眼睛,我回到了公園。
抱起寶寶,我輕輕拍著她的背,心裡空落落地沉默不語。
數日之後,我接到了警方的消息,告訴我們,失蹤的妹妹終於有了音信。
我們一家趕過去的時候,警方給我們倒了熱水,細細講述了一切。
「姜素是在替老人指路的時候被拐走,她受到不法分子團體控制,當了代孕母親。
不知道具體發生了什麼,姜素在荒郊野嶺的地下室分娩下嬰兒不久後,整棟建築燃起了大火。
不法分子頭目重度燒傷成為植物人,近日突然甦醒。
我們進行了必要的審訊,據他交代,姜素已經在大火中死亡。
我們已經趕往事發現場找到了遺骸,經DNA檢測,確實是姜素。
這樁案件性質十分惡劣,你們放心,我們一定會用最嚴厲的手段將罪犯繩之以法!」
另外一名警察忍不住流露出情緒:
「那個罪犯頭目就是個渣滓!醒過來後因為燒傷天天痛得鬼哭狼嚎,腦子也不好了,哭喊著早知道這麼痛苦,不如不找替身,哀求我們讓他直接死了算了,呸,真好意思,我看就是活該!」
又有一名警察惋惜:「和受害人姜素同校的,還有一名女同學叫魏然的也失蹤了,這名同學是個品學兼優的孤兒,不知道是不是也和這樁代孕媽媽案件有關。」
聽到這,我涼透了心,神思恍惚道:「回不來了,再也回不來了。」
而我爸媽已經哭得再無一滴眼淚可以落下。
17
過了一年,我妹妹的案子塵埃落定,一眾罪犯都被繩之以法,該槍斃的槍斃,該坐牢的坐牢。
罪犯頭目的燒傷讓他每天都活在煎熬里,死亡對他來說更像是解脫。
我總是不忿。
直到青山道長打了個電話來:
「女孩子們的亡靈我已經超度完畢,她們下輩子會有好去處,放心吧。
另外,我把罪犯亡靈收了,改造了個十八層地獄的恐怖副本,把他們丟了進去,你八字不錯,要不要來幫我打下手?」
我立馬應下,心裡那把火瞬間燃了起來。
不知過了多久。
我夢到了姜素魏然。
她們在十字路口並肩而立,像生長在四月里俏生生的並蒂花,迎風招展地沖我招手。
「姐姐!」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