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知道,那時的溫琬已經著有《孟子解義》八卷了,對孟子的書可謂解析得非常透徹了。
而她此時選擇閉口不談,正是她的智慧與高明之處,原因也可窺知一二。一是因為謙虛,不想班門弄斧;二是不想出風頭以照顧在場文人大儒們顏面。
第二點最重要,因為那時等級森嚴,謙遜溫和的處理方式才是生存之道,畢竟如果娼 妓都比鴻儒還厲害了並在他們面前誇誇其談,那又置大儒們顏面於何地呢?
可見,溫琬真是一位玲瓏剔透的智慧女子啊。不僅博學智慧,為人處世還是一流的,堪稱一位妥妥的情商極高的學霸。
溫仲圭這個名字,在當時士人中頗為享有聲譽,在文人士子中就一直流傳著這樣兩句千古佳話:
「從游蓬島宴桃溪,不如一見溫仲圭」。
擱現在,真是比明星都還紅。這不,連當朝第一古板的宰相司馬光也對她欣賞不已,趁途經陝西甘棠之地時,都還想一睹她的絕世美艷,並領教她的博學才華呢。
有意思的是,這樣一位博學的女子,還是一位名妓。到底是怎麼回事呢?
一起來看看傳奇才女溫琬的一生。
古代才女,淪落風塵者眾多,但才華之於她們如同沼泥般在無奈命運中越陷越深。因為才華她們被世俗男子鍾愛;也因為才華而不斷沉淪掙扎。
溫琬,即如此。
公元1055年,溫琬生於北宋繁華陝西甘棠郡一普通人家,本是良家女兒,字仲圭,小名室奴,自幼聰穎,喜詩書,工韓墨,曾著《孟子解義》八卷,被世人爭相傳誦。
溫琬的少年時光是美好的,也值得她留戀,然而,好景不長。之後父親病亡,家中的頂樑柱坍了,從此家道中落,家裡又無兄弟,只留下溫琬與母親二人相依為命。
為了生計,母親淪落官邸為娼。
由於溫琬還小,母親就將她送到姨母家裡養育。如此年少的溫琬開啟了寄人籬下的生活,此後也變得懂事、明事理,對親人孝順,對朋友溫厚,深受大家的好評。
姨母對她視若己出,十分珍愛。
溫琬14歲時,美艷才智聞名遐邇,媒人不斷登門求親。姨母姨父又訪知張氏之子,品行端正,俊逸多才,就想將溫琬嫁給對方,溫琬得知也是芳心暗喜。
這段時光,是溫琬才華的上升期,尤為珍貴。
而已至花季懷春少女的樸素願望,就是「託身於良家,以此終身也。」即尋常巷陌,煙火一生,擇一心愛之人共度餘生,她也想像著那樣的時光正依依向她走來。
然而,世事紛繁,這一切很快成了泡影。
這時,親生母親來尋溫琬,因為母親年華消逝,再不能為娼以此為生計,加之身體不好需要溫琬回家侍奉。
但姨母姨父不同意溫琬離去,雙方爭執不下,提起訴訟,對簿公堂,最終判定溫琬歸其母。
溫琬只得含淚拜別姨母姨父,跟隨母親一起回到陝西。而此時的她便已知道所有平靜日子都將在她身後紛紛凋落,等待她的都將是不確定的未來。
在那個時代,一位弱女子想要安身立命,想要養活自己,真的比登天還難。於是在經過一番強烈的思想鬥爭之後,她只得步了母親的後塵,像母親一樣,淪為了娼 妓。
有人用重金賄賂溫琬之母,欲包下她為她破瓜,溫琬只得按含淚答應。
從此溫琬強顏歡笑,開啟一段不堪為首且痛苦不堪的娼 妓生涯。
值得後人稱道的是,溫琬是一個孝順的女子,她曾痛心表示:「琬一女子也,上既不能成功業,下又不能奉箕帚於良家,以其活親。而復眷顧名之榮辱為念,老母親竟至於飢餓無死所......」
為了養活母親,她捨棄了個人幸福,捨棄了名聲,但她也有自己的堅守。比如,她雖在風塵中輾轉,但孤高冷傲,結交的都是一時豪俊,如此也很快成為一代名妓。
當時人們就流傳這樣一句:「從游蓬島宴桃溪,不如一見溫仲圭」。
因為美貌與才華,溫琬成為世人追逐的目標。
她不喜好絲竹歌舞,唯獨喜歡讀書,諸史典、名賢文章等大都能誦讀,其中尤擅長儒家經典巨著《孟子》。她的名聲還傳到了宰相司馬光耳朵里,於是有了文章開頭的那一幕。
而更因如此,甘棠太守張公靖怕她離開此地,愣是把她充入官籍成為了官妓。如此令溫琬牢籠深鎖,看不到脫困的那一天。
然而,雖然身在歡場,溫琬卻心有堅守,心有對愛情的夢想,不想讓自己的心徹底在無望的輪迴中走向枯槁,正如她在《詠蓮》一詩中所寫的一樣:
深紅出水蓮,一把藕絲牽。
結作青蓮子,心中苦更堅。
這四句詩,簡直就是溫琬的真實寫照,尤其是後面兩句成了千古名句。溫琬以青蓮子自喻,外表似蓮花般美麗,內心卻十分苦澀,但苦澀中不乏對愛情的堅守、堅貞。
也許,冥冥中自有天意,也或許她的堅守得到了上天的垂憐吧,連溫琬自己也沒想到,她夢想中的愛情有一天真的會到來。
甘棠郡太守離任之時,終是做了一件好事,溫琬終於迎來了自己的春天,郡太守念她雖為娼 妓,但品行操行俱佳,便將她脫離了妓籍。溫琬終是呼吸到了自由的空氣。
就在一個春日裡,一位太原的王姓男子,帶著所有夢幻與美好,含笑而來,兩人陷入了熱戀之中,盡情將柔情揮酒於天地之間。
然而,正當溫琬在憧憬美好未來還沒來得及回味個中甜蜜之時,那男子就匆匆參軍去了,一去不復返。雖然投筆從戎也是溫琬心中的男兒本色,但真正面對時才知有多心碎。
這是溫琬第一次談戀愛,也是第一次真正動情,愛人的離去令她痛苦萬分,只得悲傷地寫下了《述懷寄人》一詩。
分手長亭後,音書更杳聞。
離愁應似我,兌味不如君。
玉管寧無恨?蘭蕕別有薰。
攀思共明月,心緒正紛紜。
說是寄人,也不知寄往何處,只得寄給她心裡的想像與相思。日復一日,年復一年,直到她的盼望變成了絕望,那位負心漢都始終沒有回到她溫暖的目光中來。
唯一留給她的,只有那一段人面桃花相映紅的春日回憶的時光,然後便是漫長的孤獨歲月和揮之不去的傷痛,以及一生不散的眷戀,最後慢慢終老於餘生的時光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