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判了精神的監獄,刑期是終生。
這一世,我一定如他們所願,讓他們盡夠「孝道」!
「那個,不是親屬也能捐吧?」周磊媽眼珠子一轉,緊緊抓住我:
「好閨女,你也去做個檢查吧,萬一能配上呢?」
這句話就像一滴水進了油鍋,周磊和周蓓都興奮起來。
「對對,我怎麼沒想到,只要配型符合就行,陌生人的都能用,不一定非要親屬才行。」
「就是,嫂子身體一看就比我好,一定沒問題。」
9
呵呵,真是人至賤則無敵。
我看向周磊:「你也覺得我應該去做配型麼?」
周磊恢復了理智冷靜下來,低下頭不敢看我。
周磊媽則一臉關切:「好孩子啊,我們這是把你當一家人了啊,要是真能配上,我發誓,這輩子你就是俺們周家的恩人啊。
「我保准一輩子對你好啊。」
「就是,嫂子,你別怕,我剛跟醫生諮詢了,肝臟還能再生,一兩個月就長好了,一點也不耽誤你上班。」周蓓忙著解釋,儼然忘了剛才誰說的恢復期太長影響學業。
論畫餅和厚臉皮,我還是不如周家人家學淵源啊。
我暗自冷笑,抬起臉真誠道:「這樣吧,大家都去配型,咱們看結果說話。」
我就不信,親生的配不上,能配上我的?
再者,就算真能配上,是否捐贈是自願,我不願意他們還能硬把我捆上手術台?
大不了這輩子真做一個「惡人」。
一周後,配型結果出來了。
我和周蓓的都不合適,周磊最合適。
我鬆了一口氣,準備看周家的好戲。
周蓓抹著眼淚衝到病房:「爸,我真恨不得我能配上啊,醫生說了,有的病人移植肝臟以後能活二十多年呢,咱手術一定能成功。」
「是啊老頭子,」周磊媽也抹著眼淚,「咱不用別人的肝,不花冤枉錢,就是可憐咱家磊磊了。」
只有周磊的臉色最難看,他看看「相親相愛的一家人」,臉色陰沉得可怕。
「聽說換肝手術得花不少錢,之前在醫院存的押金夠麼?」我悄悄提醒他。
周磊愣了愣,片刻後明白了我的潛台詞,轉身去找主治醫生。
過了好久,他才一臉輕鬆地出來,又把周蓓和他媽叫出來商量。
「大夫說了,咱們交的住院押金不夠,做移植手術還得準備三十萬,媽,家裡存款還有多少?都拿出來吧。」周磊看向他媽。
周磊媽臉垮了,小聲嘟囔:「家裡哪還有錢。」
「那就賣房吧。」周磊很乾脆,周磊媽立刻反對:「賣了房我住哪?不行,房子不能賣。」
「就是,房子賣了咱可就沒家了,哥,你再想想辦法啊。」周蓓附和道。
周磊哼了一聲:「我出力陪床,捐肝還得出錢,你出什麼?你天天嚷男女平等,女兒也有繼承權,怎麼?光享受權利不承擔義務?」
周蓓被堵住話頭,不甘心:「我不是還沒畢業嘛,我要是上班掙了錢,肯定會出錢的。」
「你那民辦大學也沒什麼好上的,學費又貴,退學吧。再說家裡這麼一折騰,肯定掏不出你明年的學費了,一年五六萬呢,省省吧。」周磊火力全開。
「媽!你看我哥!」周蓓扭頭向媽求援。
「哎哎哎,磊磊你別急啊,哪能讓蓓蓓退學呢。」周磊媽也沒了主意,來回看著閨女和兒子,一時慌了神。
我憋住笑,努力往角落縮,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但還是沒逃過周磊媽的「慧眼」。
「蘭蘭啊,咱都一家人了。」周磊媽熱切地看著我,我就知道,每次她打算坑我時都是一家人開頭。
「你能不能湊點錢啊?」
我提醒她:「阿姨你忘了,我家剛掏了四十萬首付,我媽還借了好多錢。」
「嫂子,你們公司不是效益不錯嘛,肯定同事們都有錢,要不發個眾籌什麼的,或者找領導借點?」周蓓出主意。
呵呵,真是好大一張臉,還眾籌,周家有房又有車,還沒傷筋動骨呢就想別人接盤。
眾籌都是被這種自私自利的人玩壞了,才讓真正需要救助的人得不到幫助。
「眾籌不合適,被人發現你家車房都有,我的名譽就完了,我剛升職加薪,會影響領導對我的看法。」
「萬一因為這,丟了工作……」我停下來看向周磊。
「不行。」周磊反對,「蘭蘭借錢就是我借錢,我剛丟了工作,她不能再沒工作了。」
我一挑眉,這陣子畫餅畫得很有成效,周磊意識到他跟我是一體了,畢竟他家如今是拖累,只有我是希望。
能把他從泥潭裡拉出來過好日子。
「我不管,要想讓我捐肝,媽必然把房子賣了。還有蓓蓓,你那破大學別上了,要麼去找個工作,要麼來醫院照顧爸,別想置身事外!」周磊一錘定音,起身就走。
我也跟著溜之大吉。
果然看到了上一世沒看到的內訌大戲。
沒了我這個天然外敵,周家人終於撕下了偽裝的面具,都不裝了。
10
不過好戲也沒看兩天,我還得去外地赴職。
我特意叮囑了護工,好好照顧周爸,有任何風吹草動及時通知我。
而周磊也選擇性地跟我同步醫院的情況。
他們撕了一輪又一輪後,終於達成一致,退一步,不做移植手術了。
周磊的電話里掩飾不住欣喜,我知道他是真不想捐肝,逼急了才想著拉大家一塊下水。
周磊媽不想賣房,周蓓不想中斷學業,大家都不肯退讓的結果就是讓周磊爸退一步。
放棄移植手術,繼續保守治療。
我嘆了口氣,對周磊爸的遭遇愛莫能助。
護工的電話接連打來,把周家人的近況講給我聽。
「那家的老婆子太不像話了,病人做了化療沒食慾吃不下飯,她就吵鬧責罵,怪他浪費錢。
「非逼著老爺子吃,結果老爺子吃了兩口就吐了,弄髒了衣服,老婆子又跳腳罵人。
「老爺子被訓得抬不起頭,病房裡的其他家屬都看不過去,可也沒辦法。
「還有那家兒子,來了就是找馬扎縮在角落裡玩手機,老爺子想跟他說說話,他愛答不理。
「那家閨女?來了不是跟她媽吵就是跟她哥吵,爭著比著誰陪護的時間長,誰吃虧了。
「我都瞧見老爺子偷偷哭了好幾回了,受罪啊。」
而周磊的電話也充滿著抱怨,不是抱怨醫院花錢如流水,就是責怪自己爹拖累了自己。
「我朋友有個特別好的創業機會,打算拉我一起掙錢,可我哪有錢投?只能眼睜睜看著機會流失。」
「別人都說家有一老如有一寶,我家這個……哎。」
11
周磊爸的病情惡化得很快。
主治醫師提醒家屬:「病人的精神狀態很重要,如果心情不好,求生欲不強,非常影響治療效果。」
沒想到這一提醒惹惱了周磊。
之後的幾天,來換藥打點滴的護士各種被刁難。
「怎麼搞的,好好讓我爸吃頓飯都不行,非得這個點輸液?」
「你技術行不行?扎了兩回都沒找到血管,老人生病夠難受的了,你這不是折騰病人麼?」
「你什麼態度,小心我投訴你!」
一來二去,罵哭了好幾個護士。
後來他又盯上主治醫師:「大夫,你看我們住院花了這麼多錢,您說用什麼藥就用什麼藥,怎麼越治越差?」
「這十幾萬扔進去,連個響都不聽不見,不合適吧。」
「你們是不是覺得,我們放棄了肝移植,沒掙到我們這份錢,就不盡心了。」
「還是想拖拉著延長治療期,好再多坑點錢?」
一番話把主治醫師氣個半死,最後叫了保安才把周磊攆出辦公室。
「等著吧,這些庸醫都掉進錢眼裡了,肯定沒用心給我爸看病。」周磊給我打電話,咬牙切齒。
「我有辦法對付他們,哼。」
沒想到周磊的辦法是跟蹤,他跟了主治醫師好幾天,摸清楚了他家孩子上的學校,還拍了幾張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