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要交流幾個月,我一下就不開心了。
往日裡總覺得離得太近,還琢磨著離遠點才好。
如今,要分別,又不開心了,只感嘆離得太遠。
大二我走的時候,還沒這麼清楚的分離感。
站在卻這麼清晰,不開心,實在開心不起來。
陳宣知走了,但我依舊每天上課下課,做課題作業,刷題背書。
偶爾抽出時間跟著室友去植物園撿果子。
秋日裡的山楂熟了,板栗也熟了,落了一地。
塞了滿滿一書包,宿舍里有一個可以燒水的小鍋。
一鍋頓了一半,綿綿去給他男朋友送,我看著自己的板栗。
猶豫了一下,給陳宣知打了個電話。
我很少跟陳宣知分享日常。
主要平日裡經常見面,見得到便不愛說話了。
但今天比較開心,我第一次撿板栗,真的很好吃。
隔著螢幕,陳宣知那邊在下雨,視頻里的雨聲聽得我犯困。
陳宣知坐在電腦前瞧著我。
我吃完栗子,問陳宣知什麼時候回來?
他說快了,我不滿,問快了是多久。
他搖頭,「還不清楚,導師還沒確定時間。」
連著麥,我趴在桌上小憩,戴著耳機,聽著雨聲和淺淡的呼吸,莫名心安地犯困。
12
大四過了一半,陳宣知還沒回來,就發生了另外一件事。
班裡莫名起了幾則謠言。
我不知道那些謠言是從哪裡傳出來的。
但那會我學習壓力大,每天背單詞,刷題,泡圖書館。
室友本來不想跟我說,後來還是我回宿舍無意間聽到的。
我本來也不想管的,太耽誤時間了。
我本來以為那些東西我不管,就會隨風消散。
可是後來我發現,別人看我的目光越來越不對。
他們看著我,帶著嬉笑,嘲諷,室友擋在我面前大聲斥罵:
「看什麼看?沒見過美女?」
「美女見得多了,第一次見三級片的女的。」
綿綿氣得很,拿著書包就要打過去,「你說什麼呢?神經病。」
但被我們攔住了,「綿綿,冷靜點,打人犯法。」
本來這些話還只針對我,但綿綿她們不開心,每次碰見都要吵。
我自己並不是很在意這些,可是這些逐漸影響我的生活和身邊的人就不一樣了。
我試圖闢謠。
可是吵沒用,闢謠用處也不大,很長一段時間內,那些謠言都沒散去,反而越演越烈。
甚至那些圖片已經傳到了我這裡,我看到了我的 ai 換臉。
室友經常擔憂地看著我,她們安慰我說沒事,說清楚我的性格,那些肯定不是我做出來的事,說相信我。
可是她們相信沒用,我本來不在意的,可從那張 ai 圖片發出來以後,我就有點茫然。
人怎麼能做出這麼噁心的事,在我考研的時候造謠。
既浪費了我的時間,又消耗了我的心神,還掐准了我一個人查不到。
13
本來我不吵架了,也不闢謠了。
可鬧得太大了,連我也忍不住生氣了。
我半夜打開手機瞧著那圖片,蹙眉,我不想再退讓了。
不是想傳嗎?那就傳大點。
我找了網上的博主,那博主是我去國外留學認識的。
我給她說完的第二天,她發了一篇文章,痛訴現在 a 大女大學生為了錢不擇手段,什麼都做得出來,居然去當三級片女主。
那篇文章是針對我的,配圖就是一張打滿馬賽克的圖。
大約是戳中人們獵奇心理,那篇文章百萬閱讀。
一篇文章爆了,就有無數個人爭相模仿。
後來營銷號不斷地改編,傳播,越鬧越大。
可人們討論的不只是我,更多的是 a 大,後來學校急了,輔導員連夜把我喊了過去問我那件事是真的假的?
我搖頭,「假的,有人造謠,我最近一直在複習考研,我也被影響很嚴重。」
學校明白了,報了警,說一定會徹查,還我一個清白。
那張 ai 換臉的圖片被人傳得很廣,查起來也不算很容易。
但世上無難事只怕有心人,如果一件事真的要查,永遠是有線索的。
網上越演越烈,甚至開始有人想網暴我,可是我是個 i 人,除了微信帳號,沒有其他的網絡帳號。
但學校里有人衝到宿舍來罵我,那是陸雪的室友,罵我不知廉恥。
但她沒罵完就被帶走了,輔導員說了她,還記了處分。
「網上說什麼你們就信什麼?跟著人云亦云,你們知道這件事對學校影響多大嗎?對夏荷同學影響多大嗎?你們是大學生了,要有分辨是非的能力,不要對學校造成二次影響……」
那些日子裡,外邊吵得很兇,但我戴著耳機繼續學習。
整件事鬧得沸沸揚揚,後來我請了假不去上課。
安安靜靜在宿舍學習,直到有一天,陳宣知回來了。
他那邊還沒結束,他是一個人跑回來的,他站在樓下給我打電話。
第一句是,「夏荷,我回來了。」
第二句是,「你怎麼樣了?」
我沒事,從身體到心理都沒事,但我還是哭了。
我好委屈,我真的好委屈。
無處宣洩的委屈,我揍了陳宣知一拳。
他茫然了一瞬,反應過來笑了。
「餓了嗎?我們去吃飯好不好?」
14
陳宣知請了假,他租了房子,把我接出去了。
他跟我道歉,他說他來晚了。
我委屈透了,但還是忍不住問他:「你們導師那邊沒說什麼嗎?」
他搖頭,「說了,但不重要,沒什麼可比性,我不能讓你一個人在這邊待著。」
一句話撫平了我一半委屈,我安心繼續在房子裡學習,抽出時間就看法律條文。
警察的調查結果很快,在謠言最烈的時候。
公布了出來調查結果,一瞬間所有營銷號隨風而動。
比謠言更有流量的是闢謠,比邪惡更有力量的是正義。
罪魁禍首是陸雪,她被開除了,她哭著說沒想過事情會鬧得這麼大。
她說她只是 p 了一張圖,不是故意的。
她說的言辭懇切,她說的悲痛欲絕。
她好像後悔至極,但是,她罪有應得。
室友陪著我開庭,在高堂之上,她呆滯地說:「我以為這只是一件小事,我沒想過,會鬧得這麼大,我已經被開除了,求求你們放過我吧!」
因為是小事,所以可以肆無忌憚犯錯,可是小事就該原諒嗎?
身邊有人勸我,得饒人處且饒人。
可是,我才是受害者。
因為事件太惡劣,最後陸雪被判了一年零三個月,緩刑一年。
我那天出來,走在陽光下,陳宣知站在我身旁問我:「在想什麼?」
我猶豫了一下還是認真回答:「我考研想跨專業。」
「想去什麼專業?」
「法學專業。」
15
那件事情結束了,我因為要上課,又搬回宿舍住了。
除了綿綿要考研,其他舍友們也很忙,忙著上課,忙著實習。
十二月底,我考完試,出考場,那天天很冷。
我和陳宣知在寒風裡走著,徹骨的寒風,吹得臉疼。
我猶豫了一下,有點不好意思地拽了拽陳宣知的圍巾,陳宣知反應過來,取下來給我戴上了。
冬日裡開始飄起雪花,在校門口買了一個烤紅薯。
我們倆慢慢吃著,暖暖甜甜的紅薯,雪花覆白了地面。
聖誕快到了,整個城市都熱熱鬧鬧的。
我們漫步在街上,學校附近的小情侶很多。
後來雪越下越大,我們踱步在人群中間。
手牽著手,後來他問我,「你能不能像上次親他一下。」
我不解,問為什麼不是他親。
他耳根子紅透了,最後憋出來一句,「不太好意思,感覺有點像流氓。」
「那就不要親了。」
陳宣知拒絕:「不行,我不同意。」
「……」
我也生氣了,他內向,難道我就外向了嗎?
大庭廣眾之下,憑什麼是我主動。
兩個人,糾結了一路,最後放棄了,踩著夜色回宿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