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把掙脫開他的手,遠遠地抱著手盯著他:
「為什麼是毀掉你?我的閃閃真的被你們撞死了?」
我連心都在顫抖。
時間好像才過了幾秒,又好像過了很久。
他毫不猶豫地點頭:「是。」
即使已經有所猜測,但親耳聽到的時候,我還是渾身脫力,跌坐在地。
我眼睛都紅了,咬著牙問:
「為什麼?現在特效這麼先進了,為什麼還要撞死它?它也是一條活生生的生命啊!」
顧以寒說:「為了追求電影的極致效果,只有極度真實才能讓我更好地發揮,事實證明,我成功了。」
「真真,你不是想看我拿影帝大滿貫的嗎?我只差一個金玉獎了,評委最喜歡這種題材。」
「不過一條狗而已,等我拿影帝後,你要什麼我都可以給你。」
我腦子裡一片空白,聽著他冰冷冷的話語,想起我慘死的閃閃,心頭大慟。
我大步走上前,用盡了我最大的力氣,狠狠一巴掌扇到了他臉上。
「我要什麼?我要你給我的閃閃償命!」
11
顧以寒的臉被我打到側過一邊,那張精緻帥氣的臉上已經顯出了紅掌印。
他沒有生氣,他只是很不解地看我:
「真真,你不是說過,電影是最偉大的藝術嗎?」
「那一條狗,為了藝術獻身,它已經完成它的使命了,不是嗎?」
「你每一個視頻我都看過,我以為,你是我的靈魂知音,你也會同意我這麼做的。」
我渾身都在顫抖,不敢相信地看著他。
他是真的打心底覺得這麼做沒錯。
我顫抖著聲音問:
「《雨夜迷夢》有一場侵犯女主的戲,你假戲真做了嗎?」
「是。」
「《夢天光》有一場你看著女二被侵犯的戲,你們假戲真做了嗎?」
「我要求的。」
難怪,難怪。
難怪顧以寒的電影,基本搭檔的女性角色都是新人。
以往粉絲還大肆宣揚顧以寒愛提攜新人。
新人往往拍了那部戲以後,就再沒了消息,甚至還要被粉絲嘲諷「帶不動」。
原來背後的原因,竟這麼惡臭。
……
「《持劍》有一場你被打個半死的戲,你假戲真做了嗎?」
「……沒有。」
我忍不住一巴掌甩了上去:
「合著不是你痛就全借位唄!難道他們就活該遭受這些嗎?!」
顧以寒垂眸看我,輕聲問:
「可是我成功了不是嗎?」
「真真,你說的這幾部電影,都拿獎了。」
我冷聲說:「《持劍》是你評分最低,演技最爛的電影,我當時都懷疑是不是你被奪舍了。」
顧以寒笑了:「但你不可否認的是,假戲真做的電影,都成了影史經典。」
我咬牙:「如果影史經典要犧牲生命,製造他們的苦難來成就,那就是一坨狗屎!」
顧以寒說:「真真,我今天來找你不是跟你討論電影的。」
「我想說,其實這些年我都對你有好感……我不信你研究我電影這麼多年,你對我一點好感都沒有。」
我想說點什麼,但千言萬語還是匯成了一句:
「滾!」
12
把顧以寒趕走後,我的目光轉移到因為被他嚇到而扔到床上的手機。
紅色的光點一閃一閃,顯示正在錄製中。
本來,我是打算錄一個視頻在大號發布的。
誰知道,顧以寒招呼都不打一聲就直接闖了進來。
真是……自己送上門的好把柄啊。
我把錄音和交警給我的監控整理好,一起發在了微博上。
錄音我只放了顧以寒闖入時和他承認假戲真做的對話。
微博發出後,伺服器一度癱瘓。
對話內容涉及的已經不僅是一條狗了,還有那幾部電影的女演員、導演、製片人……牽連甚廣。
【驚天大反轉!我本來以為紀尋真是為了訛錢或者攀上影帝的,沒想到……對不起,我當初不該罵你的。】
【娛樂圈大地震啊,粉絲接著吹顧影帝德藝雙馨哈,踩著別人的血淚拿獎,真他媽不要臉。】
【笑死,粉絲吹爆的演技全靠假戲真做,顧影帝只是失去了一個獎而已,他們失去的可是一條命和清白啊!】
【只有我關注他一句話就能拿到女生房間的房卡很恐怖嗎……】
交警給我的監控錄像,我看了一次後,就已經不敢看了。
只是我沒想到,居然還有人挖出了當初閃閃救我時的視頻。
那時候,我牽著閃閃在公園溜達,一隻眼神兇狠的流浪狗毫無預警地向我襲來。
當時的閃閃還很小,面對體型比它大了數倍的流浪犬,它毫不猶豫地擋在了我面前,渾身的毛炸開。
兩隻狗很快纏鬥在一起,它們互相撕咬,體型較小的閃閃落了下風。
最後,閃閃拚死一搏,咬下了流浪狗的一塊肉,但它自己的脖子也險些被咬斷了。
【代入一下紀尋真的視角感覺都要碎了,這麼勇敢這麼愛她的狗狗,因為拍電影被撞死,這誰能釋懷?!】
【堅決抵制《金毛的心靈之旅》!無良劇組賺黑心錢!抵制顧以寒演的所有作品!】
【不怪紀尋真脫粉回踩,這換了誰,誰都忍不了。所有罵過紀尋真的人都欠她一句道歉。】
曾經被謾罵擠滿的私信,如今都是一句句「對不起」。
不少愛狗人士和動物保護協會都相繼發聲,堅決抵制這部電影。
就連主流媒體也出了一篇評論《假戲真做,電影史上最大的污點》。
還有更多人為當年的女演員發聲。
電影已經撤檔了,顧以寒遭到了全網抵制。
但他一直都沒有發聲。
我再一次接到了他經紀人的電話。
13
「紀尋真,你知不知道你得罪了多少人?!你怎麼敢的?!」
我說:「我敢不敢的, 你不已經看到了嗎?」
他經紀人冷笑:「大不了我讓以寒出去度假一兩年,等事態平息了再復出。」
「你要知道,網際網路是沒有記憶的,到時照樣有大把人為他的臉買單!」
「一條狗的死活?兩個人的清白?誰在乎?」
我一字一句地說:「我在乎。」
「從第一次發微博開始,我就做好了承擔後果的所有準備。」
「你們要耍什麼手段,儘管來, 我不怕。」
頓了頓,我好心地告訴他:「我錄音了。」
他沉默了一秒, 狼狽地掛了電話。
網際網路上熱度不減, 我再次發布了兩條錄音。
一條是顧以寒經紀人「網際網路是沒有記憶」的經典名言。
一條是……顧以寒親口說的話。
【通知司機,待會兒直接把狗撞死。】
【一條狗,死就死了, 能有我的電影重要嗎?】
【大不了賠點錢, 別說了, 直接撞,我一條過。】
……
這條錄音,來自我發布微博後收到的快遞。
一起收到的還有一個小罐子, 上面貼著一張閃閃的黑白照片。
裡面還有一張小紙條寫著:
【閃閃很勇敢, 你也是。對不起, 這是我唯一能做的。——不願透露姓名的路人。】
我的目光落在小罐子的那一刻,仿佛時間都凝固了。
那隻 30 公斤重, 站起來有我高的金毛犬。
在去汪星後, 竟只能裝滿一個小罐子。
照片里的閃閃豎著尾巴, 咧著嘴朝鏡頭傻笑。
在它生命的最後,它或許還傻乎乎地以為人類是在逗它玩。
它一點都沒有懷疑過人類。
對不起, 閃閃。
淚水在眼眶裡打轉。
我把罐子緊緊地抱在懷裡,就像以前抱著它一樣。
痛哭出聲。
14
顧以寒宣布了退出娛樂圈, 他將面臨巨額的賠償金。
涉及電影的導演和製片人紛紛出來道歉, 但觀眾並不買帳, 在新聞發布會現場, 甚至有觀眾朝他們扔臭雞蛋, 齊聲大喊:「滾出娛樂圈!」
「滾出娛樂圈!」
顧以寒經紀人的錄音被我曝光後,他很快就丟了工作, 成為了業內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同樣也要賠付相當大數額的賠償。
沒多久,退圈後整日酗酒的顧以寒出了車禍,雙腿截肢, 下半生都要在輪椅上度過了。
巧合的是, 撞他的,也是一輛大貨車。
冥冥之中, 自有報應。
新聞出來的那天, 網友們紛紛拍手叫好。
而我當時正走在去祭奠閃閃的路上。
突然,一隻小金毛闖入了我的視線。
它咧著嘴,邁著小短腿朝我奔來, 身後的尾巴搖成了螺旋槳。
我傻傻地愣在了原地。
它見我遲遲不抱它, 急了, 開始原地轉圈追著咬自己的尾巴。
這是……閃閃平時最愛做的動作。
我不可置信地看著它,嘴唇微微顫抖。
閃閃……是你回來了嗎?
我抱起小金毛,埋在它溫暖的頸間。
眼淚洶湧而出。
它似有所覺, 轉過頭來,一下一下舔乾淨我的眼淚。
我緊緊地抱住了它。
謝謝你,又一次選擇了我當你的主人。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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