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視劇中的譚嗣同與李閏
婚後整整十五年,譚嗣同對她始終尊重有加,兒子蘭生死了後,人們都勸他納妾,他卻以「一生一世一雙人足矣」來回絕。他還大力提倡一夫一妻制,李閏一直記得他為女性說的那些話,比如:
「婚姻問題上,婦女的人格尊嚴完全被漠視,造成這一切的 ,皆因三綱之苦。夫既自命為綱,女性則淪為從屬,因而不以為恥。」
婚後十五年間,因見李閏思念父親,譚嗣同數次追著李閏父親的腳步,不顧路途遙遠前去探望。有一次,父親調到安徽做官,譚嗣同竟也帶著李閏千里迢迢「追」過去了。譚嗣同每次見了李閏父親,都會與他傾心交談,所以父親一直將他視為「忘年交」一般的存在。每次見面後,爺倆把酒言歡,李閏在一旁為他們添酒加菜,其樂融融。
十五年間,他們遊覽了不少名勝古蹟,也無數次一起倚窗共讀,一同吟詩作賦,他的存在,讓她懂了那句「只羨鴛鴦不羨仙」。
老天爺給了李閏全世界最好的姻緣,可又這麼早早就將另一半收回,這究竟是為何?
李閏怎麼也想不通,越想不通,她便越沉默。回到瀏陽老宅後,李閏仍舊每日不發一言,只以淚洗面。是啊,誰能接受年紀輕輕丈夫就慘死的結局呢?
譚嗣同的遺體後來被老僕從劉鳳池接回,放置在譚嗣同生前居住的北京瀏陽會館,他還為譚嗣同縫合了身體,買棺入殮了。
事後,譚嗣同的侄子譚傳贊帶僕人迎靈柩回到了瀏陽。也是直到此時,李閏才見到了丈夫最後一面。正是這一面,讓李閏再度升起了要追隨他而去的念頭。
譚嗣同靈柩歸來時,譚傳贊還帶回了劉鳳池為譚嗣同入殮時發現的遺書,遺書正是寫給李閏的,上書:
「閏妻如面:結縭十五年,原約相守以死,我今背盟矣!手寫此信,我尚為世間一人。君看此信,我已成陰曹一鬼。
死生契闊,亦復何言,惟念此身雖去,此情不渝,小我雖滅,大我常存。生生世世,同住蓮花,如比迎陵毗迦同命鳥,比翼雙飛......」
見字如面,李閏哭成了淚人。
此後,李閏日日在臥室抱著譚嗣同的遺物啜泣。半夜時分,公公譚繼洵經常被她的哭聲驚醒。不用說,聽到兒媳的哭聲,譚繼洵總不免悲從中來。同時,譚繼洵還擔心一個問題:再這麼下去,兒媳又會尋短見。即便不尋短見,怕也活不久。
怎麼辦呢?譚繼洵想來想去,想到了一個好法子:用責任把兒媳綁在人間。是啊,他這個兒媳跟兒子譚嗣同都是天好的孩子,都把責任看得比什麼都重。也因此,譚繼洵曾想:若蘭生未夭折,李閏怎麼也不至於如此啊!
「蘭生」?譚繼洵突然有了主意,對啊,蘭生是她的責任,若再將復生兄長的孩子過繼給她,她不就又有了兒子,有了責任了?
打定主意後的當晚,譚繼洵趁著兒媳半夜啜泣時,站在她的臥室外大喊:
「七嫂(譚嗣同在家中排行第七),你不要過分傷心了,使我及全家都很難過。你要知道,他已不能復生了,他將來的名聲,必然在我之上。」
這一步,譚繼洵是在給兒媳希望。第二步,就是具體給責任了。就在這之後的第二天,譚繼洵以「一子兩祧」的傳承方式,將譚嗣襄(譚嗣同兄長)的兒子譚傳煒過繼給了譚嗣同、李閏。
譚嗣同本就非常喜歡譚傳煒,甚至一直將他視若己出,李閏也很喜歡這個懂事的孩子,平日裡總是悉心照顧他。如今公公將他過繼到自己名下,這是天大的好事。尤其,公公將傳煒交給自己時,還如此叮囑:
「你幾個嫂子學問都不及你,養育子女更是沒經驗,日後譚家後人養育之事,只能全權交給你。譚家門楣能不能繼續光大,全得仰仗你了,我已經老了。」
重任壓身的李閏努力振作起來了,她將譚嗣同的遺物進行了大整理。丈夫生前留下的文稿、文件、衣物各種可真多,光這部分的大概整理,就耗費了她近半個月的時間。
整理遺物的過程中,李閏終於明了了戊戌變法的歷史意義,她確定公公沒有騙自己:日後,丈夫的聲名,將在公公之上。她下定決心,要投身到丈夫未完的大業中,同時,她開始琢磨起了為丈夫遷墓的事宜。她想將丈夫的陵墓,由瀏陽縣城,遷到瀏陽城南不遠處的牛石鄉的一風水寶地。
為何要遷墓,只因為譚嗣同剛下葬時時局不穩,所以一切都未安置妥當,甚至連風水都未看,最重要的是:丈夫初葬地實際離家很遠,自己和子孫去祭奠也不方便。
譚嗣同去世兩年多後,譚繼洵病逝。李閏料理完公公的喪事後,李閏加快了為丈夫遷墓的步伐。
1904年,即譚嗣同遇害6年後,他的墓地被從瀏陽縣城,遷到了牛石鄉小水村石山下。這座墓修建得非常大氣,山下有一百八十五級台階,直達墓前。墓碑上赫然刻著「清故中憲大夫譚公復生府君之墓」,墓前還設有拜台,墓地兩側立石馬、石虎各二,並有花崗岩華表一對,上刻:
「亘古不磨,片石蒼茫立天地,一枝挺秀,群山奔赴若波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