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年回到家,發現家裡貼滿了大紅色囍字。
我對著我弟豎起了大拇指,「厲害啊!剛畢業就結婚。」
我弟:「有沒有可能,要結婚的人是你。」
我:「???」
1
我拖著大大的行李箱走出高鐵站,環顧四周,卻沒看到我弟。
給他打電話,他說:「老姐,不是有人去接你嗎?」
就掛斷了電話。
誰來接我?
我正疑惑著,耳邊傳來一道低沉帶有磁性的聲音,「走吧!」
與此同時,一雙骨節分明的手闖入我的視線。
我抬眼,就見陌生的男人從我手裡接過行李箱。
他的五官精緻,輪廓分明。
渾然天成的貴氣外溢,無端讓人有種距離感。
卻也讓我的心跳漏了一拍。
好帥啊!
他就是我弟說的來接我的人?
掩下心裡的激動,我跟上男人的步伐。
當他把我粉色的行李箱放進勞斯萊斯的後備箱,我更驚訝了。
我弟出息了!
竟然有這麼有錢的朋友!
我原本打算坐在後面的,可男人放完行李箱後,自然地為我打開副駕駛的門。
第一次坐勞斯萊斯,我激動得安全帶都系不好。
「我來。」坐在駕駛位置上的男人傾身過來,幫我系安全帶。
鼻息間是他身上淡淡的薄荷味,近距離之下,我甚至能感受到他的呼吸。
我渾身緊繃,大氣都不敢出。
總感覺我跟他之間的距離太近,他的舉動也有點……親昵。
可他是在幫我,我也不好說什麼。
2
勞斯萊斯穿過熱鬧的市區,穿過長長的公路,然後進入我家所在的村莊。
將我送到家門口,男人就離開了。
我看到大門上貼的大紅色囍字的時候,怔了怔。
然後拖著行李箱往裡面走去,邊走邊喊,「爸、媽,我回來了!」
「晴晴回來啦!」我媽從院子左邊的廚房裡走出來。
她手上糊著一層面,顯然正在和面做包子,聽到我的聲音,連忙出來了。
正感動得準備給她一個大大的擁抱,她徑直略過我,走到門口,往外看去。
「容祁呢?」
容祁?剛才那個大帥哥?
「哦,他走了。」
「臭丫頭!怎麼不留他在家吃飯?」
要不是手不能弄髒,我絲毫不懷疑我媽要給我一個大腦瓜。
「我留了,他拒絕了。」
我媽這才沒說什麼。
「晴晴,等爸爸忙完手上的事情,就幫你把行李箱搬上樓哈。」
我家是三層樓房,我跟我弟住二樓,爸媽住三樓,一樓是客廳和雜物間。
「好。」我看向我爸,發現他正在給院子裡枯得只剩下樹枝的柿子樹掛紅燈籠。
不僅如此,院子裡大大小小的地方都掛滿了彩燈什麼的。
喜慶得不行。
我弟在此時拉著一個女生從裡面走出來,「老姐,介紹一下,這是我女朋友徐苗。」
徐苗穿著白色的羽絨服,文靜的臉上帶著羞意。
她靦腆地對著我喚了一聲,「姐姐。」
腦子有短暫的死機。
回過神來,我猛拍大腿。
好傢夥!
我說家裡怎麼這麼喜慶呢!
原來是我弟要結婚了!
他今年才畢業,跟我們說談戀愛了,過年就直接把對象帶回家結婚。
牛批!
3
我連忙從兜里掏出兩千塊錢遞給徐苗。
她不要,我硬塞給她。
我弟也勸道:「沒事,咱姐在上海工資可高了,有錢!」
徐苗這才收下。
我雖然花了錢,但是喜滋滋的。
要知道,對於已經工作幾年的我來說,每年過年回家最痛苦的事情,就是被爸媽催婚和毫無質量的相親了。
我弟這一結婚,要是到時候再生個孩子。
爸媽肯定不會再催我了。
嘿嘿……
吃完飯後,我弟幫我把行李搬上樓。
進屋後,我發現就連我的房間都貼了囍字,還裝飾了很多氣球和彩帶。
我弟這婚結的真講究!
快速洗了個澡,我換上我的法蘭絨睡衣和手工棉鞋。
坐在院子裡嗑瓜子曬太陽。
「叮咚!」手機響了一聲。
打開發現,是一個好友申請,驗證消息只有簡單的兩個字:是我。
是誰?
不知為何,看著那個黑白頭像,我的腦海里想到容祁的帥臉。
鬼使神差地點了同意。
忙碌了大半天,終於閒下來的我爸媽坐在我旁邊,問道:
「晴晴,怎麼樣,家裡布置得滿意吧?」
「滿意滿意。」
「可是爸媽還是覺得下個星期就結婚的話太急了。」
為了我不被催婚的幸福人生,我立馬瞪眼,「急什麼急,依我看,最好明天就結婚。」
「行,你沒意見就好。」
我傻笑著:「沒意見沒意見。」
4
第二天我睡得正香。
我弟忽然掀開我的被子,「老姐,起床了!」
丫的!
在外面打拚一年,好不容易能睡到自然醒。
我一腳踹過去,搶回我的被子,蒙頭繼續睡,順便送給我弟一句:「滾!」
他沒滾,反而緊接著,我聽到了徐苗軟軟的聲音:「姐,再不起床時間就不夠了。」
乖巧的弟妹我怎麼能拒絕?
我一個鯉魚打挺坐起身,「我這就起床。」
用水呼啦了一下臉,我打著哈欠下樓。
天都還沒亮。
我弟看著我身上的法蘭絨睡衣,一言難盡,「姐,你就穿這齣門?」
「怎麼,不行嗎?」我白了他一眼,走出院門。
然後我就看到了,朦朧夜色下,站在勞斯萊斯旁邊的容祁。
我看到他的時候,他也看了過來。
四目相對,我恨不得找個地洞鑽進去。
「你早說坐他的車啊!」我在我弟身邊咬牙切齒地開口。
我弟一臉幸災樂禍,拉著徐苗上車。
像是看出我內心所想,容祁的薄唇微勾,「我覺得挺好的。」
坐上車後,容祁對我弟和徐苗說道:「我買了早餐,你們吃。」
「好嘞,謝謝哥。」
我也想吃,正準備找我弟拿。
容祁忽然從懷裡掏出兩個包子遞給我:「這是你的。」
包子還冒著熱氣,那熱氣熏得我的臉頰滾燙。
我吃著包子,掩下狂跳的心,看向窗外。
昏暗的夜色中忽然划過幾抹光亮。
是幾個小朋友哈著氣在村口放煙花。
「咱們也買點煙花晚上放。」
「行。」我弟點頭。
徐苗也一臉期待。
5
天色逐漸大亮。
車子停在我們這個二線城市市中心最貴的婚紗店門口。
下車後,我垂著頭走在隊伍最後面。
只恨不得找個地洞鑽進去。
我以為今天是去鎮上買我弟跟徐苗結婚用的東西,所以才穿的睡衣。
畢竟鎮上的大爺大媽們都這麼穿。
我哪裡知道今天是我弟和徐苗來試婚紗,來的還是這麼高檔的地方。
進去後,我弟跟徐苗興奮地到處竄。
容祁也不知道去哪兒了。
我窩在角落的沙發上,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面前的小茶几上放著幾本婚紗冊。
我隨手翻看著,對上面的價格咋舌。
這也太貴了!
這裡的婚紗隨隨便便都是幾十萬上百萬一件,要是租的話,也得好幾萬。
咱們家什麼時候條件這麼好了?
看著遠處一臉笑顏的徐苗,我肉疼地算著銀行卡里的錢,實在不行,我支援點?
正想著,店員走過來,說道:
「小姐,我看你盯著這張婚紗圖片很久了,店裡有實物,要不要試試?」
回過神來,我看著面前 508 萬的天價婚紗,連忙擺手,「不了。」
好看是真的好看,貴也是真的貴。
「試試沒事的。」
店員又勸了幾句,我意動了。
畢竟哪個女人沒有一個婚紗夢呢?
於是我試探性地開口:「不然試試?」
6
走出試衣間後,我站在巨大的鏡子前,被鏡子裡面的自己美到了。
「真好看!」
熟悉的聲音傳來,我轉頭。
就見容祁不知何時出現在我身邊。
他也換衣服了。
西裝加身的他愈發帥氣高冷。
只是看向我的眼神卻莫名溫柔。
旁邊的店員由衷地讚嘆道:「郎才女貌,可真登對啊!」
我看向鏡子中的我們。
好像是挺般配的。
但是我們不熟啊喂!
我有些窘迫,容祁卻適應良好。
我弟跟徐苗也過來了,「姐,祁哥,你們結婚就穿這套吧?」
轟——
宛如有什麼東西在腦海里炸開。
我的眼前忽明忽暗。
啥情況?
「我?結婚???」穩了穩身子,我指著自己,滿臉疑惑。
母胎單身到現在,結什麼婚啊我?
看出我的愕然,容祁的俊臉上多了一抹受傷,
「晴晴,你是不是覺得一百萬彩禮太少了,你說多少?只要你不悔婚,我出多少彩禮都行。」
7
容祁的話再次把我砸得眼冒金星。
要知道我們這邊的彩禮一般都是八萬十萬,最多二十萬。
一百萬!
這是真實存在的數字嗎?
我深吸了一口氣,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看著面前的幾人:
「今天不是愚人節啊!你們聯合整蠱我呢!」
「什麼整蠱?」我弟用看傻子一樣的眼神看著我,「不然你以為家裡喜氣洋洋的是為了什麼?難不成還能是我結婚?」
我無比抓狂,「就是你結婚啊!」
我弟嚇得拉著徐苗的手後退一步,
「我就是帶徐苗來見見爸媽,順便幫你籌備婚禮,你可不要亂說!」
我弟說著,伸手探了探我的額頭,「沒發燒啊!不存在被燒傻的可能。」
「難不成你失憶了?還是說,你都要結婚了,又想後悔?你這個渣女!」
莫名被冠上渣女頭銜的我一陣氣悶。
我看向容祁。
原本洶洶的氣勢在對上他暗淡眸光的時候,瞬間軟化。
「那個,容祁,我們昨天才第一次見面,之前我們根本不認識,更不可能結婚啊!」
「我們……」容祁抿了抿唇。
打算說些什麼。
像是怕我跟容祁鬧彆扭,我弟連忙走出來打圓場,
「祁哥,我姐肯定是早上起太早了,還沒睡醒,我帶她去車上睡會兒就好了。」
說著,他就要來拉我。
我甩開他的手,「我不睡覺,我要回家!」
當務之急,是先回家問問我爸媽,弄清楚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我準備去路邊攔車。
容祁邁著長腿追上來,「你別急,我去開車。」
清冷的聲音帶著安撫人心的力量。
我內心的躁動忽然就減輕了許多。
8
一下車,我就小跑著進院子。
正拿著自己扎的大掃帚掃院子的我爸看到我急匆匆的樣子,停下動作。
「怎麼了晴晴,不是去試婚紗了嗎?」
我媽聽到動靜也走了出來,「晴晴,你怎麼啦?跟容祁鬧彆扭啦?」
看他們這態度,果然一個星期後要結婚的是我跟容祁。
我垮著臉問道:「爸、媽,容祁到底是怎麼回事?你們就那麼迫不及待地想讓我嫁出去,甚至不惜讓我嫁給一個我都不認識的男人嗎?」
眼下我唯一能想到的可能性,就是我日常催婚跟催命一樣的爸媽,為了讓我結婚,整了這麼一出。
可沒想到,我話一出口,我媽一個巴掌就呼過來。
這一次,巴掌實實在在拍在我腦袋上。
「說什麼呢!我們是想讓你結婚,但是容祁可是你自己急匆匆要嫁的。」
我爸也道:「晴晴,我跟你媽不是還問你下個星期就結婚急不急,你說不急,說恨不得明天就結婚。」
我只覺得搬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煩躁地撓了撓頭,我拉著我爸媽,還有我弟和徐苗,讓他們復盤我要結婚這件事情。
半個小時後,我終於將這件事情捋清楚了。
一個月前,容祁找上門,說來提親。
起初我爸媽也很震驚,但是容祁拿出了跟「我」的聊天記錄,並且跟「我」通了電話,證明我急著結婚這件事情。
想讓我結婚,早點抱外孫的我爸媽只覺得天降餡餅兒,立馬喜得分不清南北,開始張羅我跟容祁的婚事。
我媽:
「一百萬的彩禮也是容祁堅持要給的,我們拗不過,我想著反正結婚了彩禮你也是帶回去的,就暫且收下了。」
「晴晴,容祁這麼好的男人可是打著燈籠都找不著,你可別跟大城市的那些人一樣,搞什麼恐婚。」
「沒幾天都要婚禮了,你要是再來個不結,我們的臉可沒地兒丟!」
「可是我跟容祁根本就不認識,跟他聊天,跟你們通話的那個人,也不可能是我!」
我爸媽一臉不信,「你的聲音我們還能聽不出來?」
氣氛陷入僵持。
徐苗在此時弱弱開口:「姐,祁哥還在外面呢!」
是了!
這件事情的關鍵點其實在容祁身上!
9
我連忙跑出去。
容祁站在不遠處的路邊。
背後發黃的枯樹和枯草襯得他的身形有幾分蕭條。
不遠處一窩兒老太太們看著容祁,咂巴著嘴,不知道在說什麼。
我走向容祁,在他面前站定。
看到我,他落寞的臉上多了幾分笑意,「還生氣嗎?」
清冷的聲音裡帶著掩飾不住的討好。
我只覺得喉嚨一堵,原本質問的話卡在了嗓子眼。
可我還是問了。
「我們之前在微信上聊天,我說要跟你結婚?」
像是看出我的疑惑,容祁解釋得很詳細。
「兩個月前我們打遊戲遇到,加了好友,然後加微信。我在微信上跟你表白,你說給你一百萬彩禮就結婚。」
「原本我們正常籌備婚禮,直到你回來那天,你在微信上給我發消息,說你那個微信號不用了,讓我加你新號。」
「能不能給我看看那個遊戲帳號和聊天的微信帳號?」
「好。」
容祁拿出手機。
先是打開遊戲,又打開微信。
詭異的是,不管是遊戲號還是微信號,都是我的,頭像也是用的我幾年前的自拍照。
我的眉頭緊皺,
「容祁,這兩個號確實是我的,但都是我很久沒用過的小號,帳號密碼我自己都不記得了。所以這兩個月跟你聊天的人不是我。」
「而且你看這帳號的 ip 顯示在本地,我剛從上海回來,ip 地址到現在都還是上海。」
我解釋得認真,容祁卻還是不信。
「可是 ip 地址是可以修改的。」
他的深眸注視著我,再開口時,語氣更顯卑微,
「晴晴,是不是之前給你買的幾個包包你不喜歡?我也不知道你喜歡什麼,我把卡給你,你喜歡什麼自己刷好不好?」
他拿出一張黑卡,遞給我。
我只覺得心頭一梗。
事到如今,我初步判斷,應該是有人盜了我的號,頂替我的身份,跟容祁談戀愛。
直到容祁真的上門提親,那人發現兜不住了,就消失了。
只是容祁這個冤大頭,到底被那個虛假的我騙了多少錢啊!
10
「給我點時間,我會證明這個人不是我的!」
我轉身回屋。
先是用實名認證的方法,想方設法地找回兩個帳號。
然後再琢磨帳號里的蛛絲馬跡。
試圖用這種方式找到那個做壞事的人。
可查詢了一天,都沒有任何進展。
晚上,我爸媽走進我房間。
「就算爸媽相信你,是有人偽裝了你的身份,可現在要跟容祁結婚的人是你。容祁有錢有顏,對你還好,你怎麼就不能跟他結婚了?」
我翻動小號朋友圈的手微頓。
為什麼呢?
其實容祁正好是我喜歡的款。
可……
他喜歡的應該是我的臉,加上那個頂替我身份的靈魂。
「行了,我要睡覺了。」
我把爸媽推出去。
躺在床上,聽著外面很小聲的,從遠處傳來的,偶爾幾下的放炮聲。
嘆了口氣。
這都是什麼事兒啊!
白天說要買煙花也沒買。
正唉聲嘆氣著,手機「叮咚!」了一聲。
是容祁發來的消息,「走到窗邊,看天空。」
我起身,拉開窗簾,打開窗戶。
嘭——
絢爛的煙花霸占了整個天空,村莊裡的一草一木都被照亮,也照亮了那個站在角落處,默默注視著我的容祁。
煙花明滅下,他的身形蕭索。
鼻頭不受控地發酸,我飛奔下樓。
看到我,他先是驚喜,而後很快脫下外套披在我身上,「天氣這麼冷,你出來幹什麼?」
語氣中儘是關心。
他的外套暖洋洋的,我的眼睛更澀了。
我壓著心頭的哽咽,對著容祁開口:
「對不起,我不能跟你結婚,因為你喜歡的是那個陪你打遊戲陪你聊天的單晴晴,不是我。」
容祁的俊臉上多了認真和鄭重,
「那如果我說,我喜歡的就是你,就是這個站在我眼前的你呢?」
11
仿佛腦海里也放起了煙花。
「噼里啪啦……」
我根本緩不過神,只無意識地反問:「你說什……什麼?」
「其實不管你說什麼,我都信,所以從你一開始跟我說,我就信了,只是我還是固執地想要爭取一下,爭取跟你在一起的機會。」
此時,他看向我的眼中是炙熱的深情。
可這深情,讓我招架不住。
我慌忙挪開視線,餘光注意到,他的眸光瞬間暗淡。
「我不會逼你,如果你確定取消婚禮的話,那就取消吧!」
聽出他語氣中的落寞,我的心裡莫名空了一下。
可我還是開口:「我確……」定。
話未說完,唇上忽然一涼。
容祁的指腹落在我的唇上,短暫的一瞬,又拿開。
「至少,別當著我的面說,好不好?」
不知是不是眼花太過絢爛,他的眼中竟透出幾點晶瑩。
我怔怔點頭。
他笑了笑,轉身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