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做夢也想不到,女兒的腿是我摔斷的。
前世,我夢見了兩條小蛇。
我太害怕,慌亂中抓起一條就往地上摔。
小蛇尾巴斷了。
那天我姐正好借住在我家,我眼睜睜看著另一條小蛇逃進了她房間。
後來,我生了個跛腳閨女。
從小自閉。
而我姐,生了個聰明活潑的兒子。
處處炫耀兒子,還不忘嘲諷我閨女,暗示我自作孽。
重來一次,我回到了做胎夢那天。
1
「小妹,最近回南天,空氣潮濕,睡覺之前最好撒撒驅蟲藥。」
「像那些老鼠啊,蛇啊,最喜歡這種天氣了。」
「你想想,要是睡著被這種滑溜溜的東西爬到身上,多噁心啊!」
「你小時候不最害怕蟲子嗎?」
徐朝鳳一臉好意地提醒我,手裡還拿著一包雄黃粉。
我一愣。
抑制住激動的心情。
前世,我姐也是在這天找上了門。
我倆正好同一時間懷孕,姐夫出差了。
不放心她一個孕婦待在家。
我和老公一商量,讓他去同事家對付一晚。
把我姐接過來,我倆都懷孕了。
有話題不說,還能做個伴。
當天晚上,她就有意無意地拉著我看動物世界。
正好在播放蛇類捕食。
從小我就害怕蟲子,更別提蛇了。
看著看著,不由得雞皮疙瘩起了一身。
臨睡前,我姐就拿著雄黃粉提醒我撒上。
當時沒多想。
但即便是房間周圍都撒上了雄黃粉,還是感覺心裡毛毛的。
沒想到當天晚上,我就夢見了兩條小蛇。
一條小黃蛇和一條小粉蛇。
一左一右盤踞在我的手腕上,嚇得我尖叫一聲。
忍不住扯住粉色小蛇狠狠一摔。
小蛇摔在地上半天動彈不得。
而另一條小黃蛇,大約是被嚇到了。
慌不擇路進了我對門房間,正好是客房,我姐在裡面。
第二天醒來我就肚子疼去了醫院。
自這時候開始,我的胎像不穩。
經常往醫院跑。
甚至孕晚期,忽然產檢出來寶寶的腳被臍帶纏住了。
沒辦法解開。
好不容易順利生下了個女寶寶。
但醫生說寶寶先天跛腳,以後沒辦法和正常人一樣跑跳。
和我相反。
我姐懷孕到生產,都沒去做過產檢,還生了個健康可愛的男寶寶。
小小年紀就熟背《唐詩三百首》。
我的女兒因為跛腳,從小自閉。
不愛說話,同齡人都不愛跟她玩。
好在我的這個小外甥很黏我們母女。
就愛跟妹妹玩。
我姐經常笑我,「真是世事難料啊,沒想到妹妹你生了個殘廢。」
她不高興兒子跟我們母女走得太近,乾脆給他報了一堆補習班。
我很難受她這樣說。
但這卻又是事實。
後來再見,那孩子果然跟我們生疏了。
不過還是很照顧妹妹,身上總是帶著妹妹愛吃的大白兔奶糖。
我一直自責,是我孕期沒及時發現寶寶的異常。
才導致她天生就和正常人不一樣。
直到有一次女兒窩在我懷裡,忽然就掉眼淚。
我連忙問她怎麼了。
女兒抽抽搭搭地說,「媽媽壞,寶寶和哥哥來找媽媽。媽媽把寶寶扔到地上。」
她哭得傷心極了。
我忽然就想起了那晚被我摔斷尾巴的小粉蛇。
一向不信神佛的我,托朋友介紹。
找了一位德高望重的算命先生給我看看。
「你這,是兒女雙全的面相啊!怪哉!怪哉!」
老先生一臉凝重,卻怎麼也算不出更多了。
我對老先生說的話上了心。
下意識地搜集關於胎夢的一切。
而另一邊,外甥從小就因為聰明被媒體關注到。
成為了遠近聞名的神童。
我姐一家跟著買上了房,搬進了市裡。
也就是帶女兒去吃席時,和老家的老人聊上了天。
關於胎夢。
老人很驚訝我居然不知道,「這是在我們村流傳很久的傳統了。」
老人不假思索,「其實這些都是有講究的。」
「我們村懷孕的女人,大多都會做夢。」
夢見動物。
「那其實是肚子裡孩子的化身,他們來找媽媽了。」
我們要做的,是歡迎。
是喜悅。
「如果驚嚇了他們,那這一胎輕則殘疾,重則流產。」
我從來沒聽說過這些。
老人家所說的,竟然和我如今的處境一一對上了。
我這才知道,女兒如今的模樣,都是我親手造成的!
我帶著女兒四處求醫,抑鬱纏身。
無數次後悔摔斷了小粉蛇的尾巴。
沒想到一次睡醒,我又回到了夢到小蛇的這天!
看著我姐一臉好意的模樣。
我吸了口氣,故意一臉嫌棄,「那快撒上吧,太噁心了!」
我接過雄黃粉,如她所願,灑在了我的房間周圍。
但正當我要給客房也撒上時。
我姐攔住了我的手,面對我的疑惑。
一臉自然,「我聞不得怪味,再說了,我們房間離得這麼近,就不撒了。」
「好吧。」
我罷了手,和她互道晚安後,關上了房門。
但沒有立刻上床。
約莫半個小時,隔壁沒動靜後。
我輕手輕腳地在客房周圍放上了幾枚蛇果。
看著客臥緊閉的房門,我咬著牙,「好姐姐,我倒要看看,這輩子你會生出什麼東西!」
2
我雙手平放在肚子上。
我姐一直以為我的寶寶是小蛇。
上輩子我自虐般回憶了無數次,早已把寶寶們的樣子牢牢記在心中。
它們的額角微微隆起。
分明不是小蛇,區區雄黃怎麼阻擋得了它們來找媽媽!
感受著微微隆起的小腹,我眼角落下一滴淚。
輕輕閉上了眼睛。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的手腕傳來一陣冰涼。
睜開眼睛。
我就看見了前世回憶過無數次的畫面出現在了眼前。
手腕上一粉一黃,就像是兩枚冰清玉透的玉鐲。
溫順又依戀地纏繞著我。
仔細看,細嫩的爪子蜷縮在腹部,乍一看真像小蛇。
我激動得失語,只能輕輕地親了親小粉和小黃的額頭。
這一世,媽媽一定不會再傷害你們。
第二天。
我姐臉色蒼白地敲開了我的房門。
一臉急切。
「小妹,你昨晚夢到什麼沒有?」
我心一緊,捂著胸口也佯裝嚇壞了。
「昨晚?昨晚我夢見了兩條蛇,嚇死我了!」
「然後呢?」
她追問。
「你這麼關心我的夢幹嘛?」
我沒有立刻回答,而是反問。
徐朝鳳臉色一僵,訕訕一笑,「我這不是好奇嗎!」
即便是這樣,她還是沒放棄,拉著我追問,「然後呢?」
我冷冷一笑,「然後?我房門口不是撒了雄黃嗎?然後它去你房間裡了。」
我沒騙她。
昨晚夢裡確實有條小黑蛇順著門縫溜進了客房。
只不過受雄黃影響,那條小蛇看上去半死不活。
頓了頓,我盯著徐朝鳳的臉故意惆悵,「不過,姐。我聽說孕期夢見蛇是有什麼含義的。我把蛇趕跑會不會對寶寶有什麼影響啊?」
聽見我說蛇進了自己房間,我姐滿臉喜悅遮也遮不住,裝模作樣地安慰我,「沒事,就是個夢而已。」
得了答案,她摸了摸肚子就要走,「你姐夫今天就回來了。我回去給他做好吃的去。」
我沒攔她。
那條小黑蛇是什麼,六個月後就知道了。
這之後,我姐幾乎躲著我。
不跟我有任何接觸。
我也樂得自在,和一個搶了我孩子的人裝模作樣好姐妹,做不到。
這一次,反而是我的產檢一路綠燈。
甚至將近臨盆,還查出了雙胎的好消息。
我長了個心眼。
除了老公和我媽,沒告訴任何人。
但我沒想到,第二天。
我姐就挺著大肚子上門了。
她臉色難看,一開口就質問我,「你懷了雙胎?」
我心一緊,暗道我媽怎麼嘴上沒個把門。
老公不可能自己去找我姐炫耀,那只能是我媽了。
千叮嚀萬囑咐,千萬不能透露出去。
結果她轉頭就告訴了我姐。
上輩子我帶女兒四處求醫,也只有我媽關心女兒的病情。
主動幫我聯繫老中醫不說,還幫我給娃敷藥。
這輩子,孩子好好的。
我一高興,就忍不住告訴我媽了。
面對徐朝鳳的質問,我倒也不是刻意想瞞她。
主要是孩子一天沒出生,我就一天放不下心來。
誰知道她還能使什麼壞心眼?
摸了摸肚子。
「是啊,姐。我找看命的算過了。我這輩子是兒女雙全的面相。你說這胎不是雙胎是什麼?」
徐朝鳳顯然被我這副自信的樣子驚著了。
「你找算命的看?他說雙胎你就信了?」
像是被我蠢得沒眼看,她大大鬆了口氣,撫著圓溜溜的肚子翻了個白眼。
「真是白費我跑這一趟。」
「隨便找個人說說就是雙胎,我還說我肚子裡這個是文曲星下凡呢!」
我贊同地點了點頭,你肚子裡這個是什麼妖魔鬼怪。
生出來就知道了。
「是呢,多大事懷著孕還特意跑來問我。」
徐朝鳳有些心虛,目光閃爍,顯然在想措辭。
但下一秒忽然眉頭一擰。
托著肚子就喊疼。
我嚇了一跳。
出事可以,別在我家啊!
我可不想惹晦氣。
著急忙慌剛要打急救,沒想到就被徐朝鳳攔住了。
「去醫院多費錢?我家娃文曲星下凡,命硬著呢。」
她呼哧呼哧喘了口氣,硬是打電話讓我姐夫接她回家。
我的心跳有些快。
明明這輩子我的孩子已經沒有意外了。
可我心中還是莫名升起了一絲不好的預感。
徐朝鳳扯著我的袖子沒有撒開。
她疼得嘴唇有些發紫,不知道是不是傳染。
看她這副狼狽樣,我的肚子竟然也隱隱約約開始疼了起來。
「姐,我也懷著孕呢。你放開我。」
我扯了扯衣袖,沒扯動。
徐朝鳳沒肯,「不行,你必須等到你姐夫來接我!我可不能有半點閃失!」
拉扯中。
肚子抽痛愈發明顯,我甚至感覺到一股熱流順著小腿蜿蜒而下。
距離預產期還有半個月,我的羊水提前破了!
好在這是正常現象,醫生說雙胎的預產期可能會提前。
我原本也打算這兩天收拾東西搬去醫院住的。
沒想到先迎來徐朝鳳這個煞神。
耳根隱隱發熱,我被她的無恥氣到了。
沒忍住開罵,「徐朝鳳,你有病吧!自己出事別帶上我,你給我鬆開!」
還好我穿的是寬鬆的外套。
扯不動乾脆一把脫了外套送她,接著給自己打了個急救電話。
順便通知老公我要生了。
徐朝鳳還想來抓我,但一動就倒抽了口涼氣。
她似乎比我還關心我自己。
姐夫和救護車同時到的。
眼看著我被抬上救護車,非要回家的她忽然改了主意。
「不行,我也去醫院!我看我也要生了!」
3
可惜直到我被推進觀察室,她的羊水還沒破。
醫生想讓她去做個檢查。
沒想到徐朝鳳直接嚷嚷,「檢查什麼,你們這些檢查就是坑錢的。」
「我的身體我還不知道嗎?」
「我就是要生了!你們這些庸醫!」
她強烈要求要跟我同時生產。
實在擰不過她。
徐朝鳳也進了觀察室。
我疼得直抽冷氣,只見徐朝鳳躺在我旁邊眼睛滴溜溜的轉。
「小妹,一會生完記得抱孩子給我看看啊!」
我這會才開到兩指。
聽見她奇葩的要求,忍不住諷刺地笑。
都這會了還不消停。
可惜徐朝鳳看起來並不比我難受多少,但她羊水就是不破。
奇不奇怪?
還抱孩子給她看,這輩子都不可能!
我乾脆扭過頭,不想再看她。
正好就見我媽端了雞湯進來。
心一喜。
這會兒我已經有點虛了,但我知道生娃是個力氣活。
喝點雞湯之後才有力氣。
還是我媽想得周到。
我費力地想把枕頭抽出來,方便喝湯。
就見我媽徑直略過我。
體貼地抽出枕頭墊在徐朝鳳後背。
「小鳳,來喝點雞湯。」
她盛了一碗滿滿的雞湯給徐朝鳳。
剩下一碗淺薄的湯底,才裝給我,「朝霞,你也喝點。」
我媽一直就是這樣,更偏愛徐朝鳳一點。
她不是不愛我。
只是對比之下,我和老公頭頂沒有長輩。
只要過好自己的小日子就成。
頭頂有婆婆拿捏的徐朝鳳過得更難一點。
我咬著唇,有些嬌氣地想拒絕。
但我就算沒喝,我媽這會也注意不到我。
她守在徐朝鳳身旁,耐心地跟她說著生產時的注意事項。
眼下老公還沒來,羊水破得突然。
我準備的人參片也都沒帶上。
只能強壓酸澀,逼自己喝光了湯底。
直到被推進手術室,我媽都沒顧得上跟我說話。
熬過最疼的那一陣。
我咬著牙,剛剛喝的雞湯已經消耗完了。
只覺得要泄力時,我的手被溫暖包裹。
接著一片人參塞進了我嘴裡。
令人安心的聲音從耳邊傳來,「老婆,堅持住!」
我心神一震。
只覺得有什麼東西脫離了自己的身體,接著耳邊傳來嬰兒的啼哭。
「是雙胎!」
老公的聲音里是藏不住的喜悅。
我終於鬆了口氣,任由自己陷入昏迷。
讓我意外的是。
醒來後老公告訴我徐朝鳳還沒生。
這會醫生在勸她做產檢。
說到這,老公也很納罕,「姐他們怎麼想的?懷孕都快生了竟然一次產檢都沒做過!」
「別叫她姐。」
如今塵埃已定。
我看著搖籃里甜甜睡著的一雙兒女,四肢健全。
只覺得心都被填滿了。
隱藏在心底將近六個月的秘密,終於忍不住對老公全盤托出。
但我只說自己只是做了個夢。
畢竟這些都沒發生,老公沒當回事。
只能安慰我,「老婆,只是個夢而已。」
「我們這段時間就儘量不接觸姐那邊。」
「我聽說懷孕後在激素作用下會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
「等你出了月子就好了。」
他認為這些都只是我受孕激素影響的幻覺,「現在都什麼社會了,一個夢而已。」
但我想說不是的。
上輩子經歷的那些那麼真實,怎麼可能是夢!
但老公有一點說得沒錯,我所經歷的一切都還沒發生。
只能用夢來解釋。
這輩子,我什麼都還沒失去。
法治社會,我唯一能做的,就是看徐朝鳳自食惡果。
帶著我的孩子遠離她。
害怕再出什麼變故,我要求出院之前孩子只能在我眼皮子底下。
老公覺得我太敏感了。
「留在病房會影響你休息。」
但在我的堅持下,他還是同意了。
只能多給我燉營養湯補身體,爭取早日出院回家。
就在我生產完的第三天,徐朝鳳終於也生了。
期間,我媽沒來看過我一次。
給我的理由是我姐更需要人照顧。
她的寶寶先天虛弱,要在保溫箱裡觀察一段時間。
得知這個消息,我開心地多喝了一碗湯。
再觀察個一兩天,我也就能出院了。
這輩子我沒什麼心愿。
只想看著我的一雙兒女健健康康,平平安安地長大。
4
但這份好心情一直到出院這天。
我媽來病房,戛然而止。
住院的這幾天,除了喂孩子。
我幾乎是在昏睡中度過。
喂完孩子後,困意襲來,老公去辦手續了。
我乾脆再眯一會。
朦朧中,我聽見了一聲開門聲。
以為是老公來了,我微眯著眼睛隨意一瞅就打算繼續休息。
但當大腦反饋剛剛的視覺信息時,一瞬間我的血液幾乎僵住。
「媽!你在幹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