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如果能讓我回到兩分鐘前,我一定會選擇直接拉開自己的房門回去睡覺,而不是操著多餘的心多走兩步來幫寧延關門。
房間裡斷斷續續的聲音帶著熱氣像是要將我包裹住,清晰的喘氣聲中夾雜著「哥哥」、「寧遠」的字音,一下一下地讓人心顫。
一
明天開始就是五一假期,我撂下還沒有完成的公務準備回家,四個小時前寧延的消息躺在聊天介面:哥,我到家了。
寧延是我弟,在本市的大學讀大三,雖然只是撿來的便宜弟弟,但還是很聽話的,節假日總喜歡往家裡跑,想來是怕我一個大齡男青年自己在家過節會有空守老巢的孤獨感。
馬上到家了,我停下車在家門口的烘焙店買了幾個小蛋糕給寧延當夜宵,芒果千層,看起來就很甜,人老了,對於這種甜品總感覺有點倒牙。
但沒辦法,寧延就喜歡這種。
我提著袋子打開門,奇怪的是,本應該有人的客廳此刻卻黑乎乎的,給我發消息的人也不見蹤影。我隨手開了燈看時間,才晚上九點多,那小子經常熬夜,總不能是睡了,在學校壓力這麼大?
我將甜品放在冰箱裡,上了樓。
樓上有三間臥室,寧延的在最裡面,想著讓孩子好好休息,我本不打算去打擾,只是要進自己臥室時突然看見寧延的房門開著一條小縫,裡面好像有昏暗的光撒出來。
還沒睡?
我上前去,想幫他關上房門,只是站到門前卻突然被裡面的動靜定住了腳步。
「嗯…哈…」
不能仔細描述的聲音從裡面泄出,站在這裡只能看到臥室里的一角,昏暗的燈光灑落在床邊,顯現出一片不甚清晰的場景。
零零落落的被子蓋在男生支起的腿上,上半身的短袖微掀,漏出一片健壯白皙的皮肉,在泛黃的燈光下泛著濕意,從薄被裡漏出的胳膊一下一下的聳動。
我站在門口,進也不是退也不是,有點尷尬,臉上都升起了潮意。
又安慰自己,孩子大了這確實沒什麼,只是還是要仔細關好門才好。
我默默後退,小心翼翼的按動門鎖,為屋子裡的人留下一個私密場所。
只是快要成功時,屋子裡傳來的一個名字卻讓我直直地僵在了原地。
「哥…哥、寧遠、哈……」我站在原地,如遭霹靂,原本臉上浮著的熱意通通褪下,只剩一片涼汗。
寧遠是我的名字。
寧延在叫著我……
我迅速後退一步,手忙腳亂地關上門,也沒注意有沒有驚動房裡的人,轉身進了自己的臥室。
怎麼會這樣,剛剛是我耳朵出了問題?我靠著門背驚疑未定,但是除了我寧延還有別的哥哥?那必定是沒有啊!老天爺,這都是什麼事啊!
明明是平凡又美好的一個夜晚,此刻卻通通被打亂。
我躺在床上反思寧延到底是什麼時候開始不對勁的,是因為上個周末去野營是睡在了一個帳篷,還是上次我喝醉了酒拉著寧延和他徹夜長談,還是再久之前?
我冷汗泠泠,腦海里浮現出的一幕幕如今再回想起來總帶著點過分親昵的意思,但我很確定當時自己確實是沒有這種心思啊。
但有一個問題很快又浮現在腦海里,那就是寧延竟然是喜歡男生嗎?!
怎麼就突然喜歡上男生了?還是說只是之前我的那些行為讓他產生了錯位的判斷,那我罪孽真的是大了,這算什麼,引誘自己的弟弟嗎?
越想越難受,心裡慌得亂跳,一想到寧延此刻就在和我一牆之隔的房間裡喊著我的名字做那種事我又氣的有點牙癢,我翻過身,從床上摸到手機,打開百度。
「怎樣引導青少年樹立正確的性取向意識?」我想了想又在前面加上了家長兩個字:「家長怎樣引導青少年樹立正確的性取向意識?」按下搜索鍵,我耐心等待。
密密麻麻的答案羅列出來,我向下翻,看到羅列出來的「尊重」、「諒解」「心理諮詢」等方法,心理諮詢也不太現實,現在的主要問題是,不知道寧延是不是因為我的原因誤解了自己,如果寧延只是單純的喜歡男孩子,那倒也沒什麼,我雖然年紀大,但也不是什麼都不懂,還是能夠諒解尊重的。主要是現在這個發現的契機和原因很不明確並且有點危險。
我向下劃,看到一條貼吧的回答「可以讓孩子多接觸外界,不要處於單一的性別環境中,多和異性交流。」
下面也有人說:「可能是孩子在青春長期和同性別的孩子呆在一起,所以產生了錯覺。」
我想想,雖然寧延不是青春期的孩子,但是好像確實很少在他身邊看到女孩子,報的專業也是男生雲集。我定下心,慢慢浮現出一個計劃。
二
第二天,我想裝作什麼都沒發生的樣子,坐在餐桌前吃早餐,但看到寧延從樓梯上下來是,心還是不受控制的快速跳動起來,有點緊張,不敢多打量,我趕緊又低下了頭。
「哥,早上好。」寧延和我打招呼,男生剛睡醒的聲音有點啞,帶著點倦意。
我「嗯」了一聲,昨天,在他門外,也是這種又低又啞的聲音,叫了我的名字。我小幅度的擺擺頭,將腦子裡重新回憶起的荒唐畫面甩出去。
寧延拉開椅子坐了下來,這個房子只有我倆住,桌子不算大,是面對面很輕易就能碰到對方的寬度。
我鎮靜自若地繼續吃早餐,想著怎麼開口。
桌下,一隻腿從我的雙腿間插了進來,歪歪地靠著我的膝蓋。要是以前,我肯定不會覺得有什麼,但現在,我實在不能不多想,默默地把腿往回來收。
寧延好像也察覺到了,不輕不重地抬頭看了我一眼,問我「怎麼了?」
還能怎麼了啊我的弟,你這種行為是很放蕩的!我在心裡義正言辭地檢舉他,面上卻不顯,慢悠悠的拋出話題。
「假期不和同學出去玩嘛?」
「不去。」寧延頭也不抬的回答我。
這小子之前有這麼高冷嗎?
我不放棄,接著說:「嫌出去麻煩可以叫同學來家裡玩啊,從小到大都沒見你帶同學回來玩過。」
「不要。」寧延依舊絕情拒絕。
這小孩怎麼聽不進去話呢?實在沒有辦法,我只能祭出一招無理取鬧,顛倒是非。
「我知道,你是不是嫌棄哥,覺得哥不懂你們年輕人,拿不出手?」我垂下眼睛帶著點悲戚又無奈的語氣說:「哥也知道,一直沒給你一個完整的家……」
話還沒說完,就被寧延打斷,一雙眼睛直勾勾地看過來:「我覺得很完整,只有我們兩個就可以。」
我顫了下嘴唇,更多的話統統被堵在半路。
「也沒嫌你,」寧延像是真的為我折服了,繼續說:「我今天問問有沒有人來。」
「好。」
好歹是達到目的了,我囑咐他,「別只帶男孩子來啊,女孩子也要邀請。」
「要多相處…」還沒有說完,寧延已經吃好站起身端著盤子去了廚房,「知道了。」剩下就只能聽到水聲了,我心滿意足的回房間睡回籠覺。
第二天下午果然有人陸陸續續來了,我打開門,端起笑臉迎接一張張年輕的面龐,寧延就在玄關處抱著手臂看我像個老鴇似的迎客。
最後,等最後一個同學走了進來,我朝外面望了望,又看了看客廳里的五個男生,「沒了?」
「沒了。」寧延似笑非笑地站在原地看我。
我傻眼「我不是,你不是?」我瞟了眼五個齊楞楞站成一排的男生,瘋狂給寧延使眼色,無聲質問他:「我不是說要邀請女孩子?你不是答應了?」
他彎下一點腰在我耳邊回答我:「計算機系哪有女孩子,這都是我舍友和朋友,你好好招待。」
我白了他一眼,不好把客人晾著,任勞任怨地先去招待人,寧延就跟個大爺似的在沙發上一坐,一副欠樣看得我牙癢。
「寧延!過來洗水果!」
「寧延,桌子擦一下啊。」
「寧延,倒果汁不會嗎?」
我一邊和他的舍友們笑意盈盈地聊天,一邊向寧延發起奴役。
「好了好了哥,不用太麻煩。」
「讓延哥也坐下吧。」幾個男生忙著客氣。
「沒事沒事,不用管他,你們玩。」我大方地擺擺手:「寧延,遊戲機拿出來,我和小同學們玩會兒。」
寧延將手裡的果汁遞給我,抬眼看過來。
我知道,寧延特別寶貝他的遊戲機,我送他好多年了,只有我晚上閒著的時候和他打過幾次,別的時候都當擺設放在他房間裡僅供觀賞。
我挑眉回看過去,對峙了一會兒,寧延率先敗下陣,嘆了口氣去房間裡拿了一副我沒見過的出來。
一下午吃吃喝喝地過,客廳里滿滿當當地都是零食和別的。
下午我專門去買了一趟菜,給小同學們漏了一手,雖然今天的效果和我想像的有出入,但這確實是寧延第一次帶朋友回來,我也很開心。只不過那些用來拉進寧延和我幻想中的女同學關係的愛情影片,只能再次被我收了起來。
我總想著既然能帶回家來玩的朋友,總歸是關係還算親近的,我悄悄撮合一下,說不定寧延對感情就有了別的體驗,只不過確實是沒料到寧延的身邊竟然真的沒有女生。
那個帖子的真實性在我腦海里的真實性越來越大。
天色變黑,吃過晚飯我陪著大家又打了會兒遊戲,聊聊天,剛準備送同學們回家,外面卻下起雨來。
這天氣真是難以預料,我看著手機上的黃色暴雨預警有點難辦。
「住家裡吧,有兩個空房間。」寧延在我旁邊小聲說。
「也行。」現在出去確實麻煩又危險。
等一切收拾好,看著同學們都進了房間,我慢慢放鬆下來,一天下來,當家長擺譜確實也很累的。
我剛要關門,寧延卻從隔壁走了出來,穿著睡衣,推著我進了我的臥室。
「人太多了,擠,我睡不好。」
我不可思議:「你同學們還在旁邊擠著呢,你怎麼好意思說這話。」
「我好不容易回來,要睡大床,才不要去擠,他們皮糙肉厚的,沒關係。」
這幅理所當然的氣勢我實在甘拜下風。
懶得再管,我直接去浴室洗漱,出來就看到寧延已經躺在床上玩手機了。
我用力拍拍他:「朝邊挪挪。」
他翻個身,捲走了我一半被子。
看他這幅樣子,我真被氣笑了,拉下被子朝他腰上就是一巴掌,「能睡睡,不能睡去樓下睡沙發。」
「嘶—」他抓住我的手腕,忍辱負重的還回來一半被子。
燈關了,我感受著另一邊的體溫有點難以入眠,之前也一起睡過很多次,但是昨晚給我的衝擊實在太大了,讓我現在有點輾轉難安。
我發獃,既然寧延身邊沒有女生的話,那該去哪裡讓他接觸女生呢。
一個人影在腦海里浮現。
我打開手機,找到孟琅,不動聲色地往旁邊看看,轉過身背對著寧延,給他發消息過去。
之所以這麼小心,實在是因為孟琅在我的朋友圈子裡實在是可以算作是拿不出手的一位,人如其名,的確孟浪。
對面回了消息:「你找小姑娘幹嘛?」
這話怎麼怪怪的,還沒來得及回,那邊又來了消息:「算了我不該問,確實年紀也到了。」
這人自個兒在這琢磨什麼呢。
「要什麼類型?」
我思考了一下,像每個給自己孩子找相親對象的父母,有點拿不定主意,最終也只能說:「善良一點吧。」
對面回過來一個省略號,還有一個看起來頗為忍辱負重的「行」。
還要再說幾句感謝的話,身後突然傳來了聲音:「這麼大人了你作息能別這麼叛逆嗎?」
忍辱負責的情緒轉移到了我身上,我按滅手機,啪的一聲將它窩到枕頭底下,準備睡覺。
身後又傳來了聲音,「放床頭柜上。」
管的真多嘿,我啪的一聲將手機轉移了目的地。
身後沒有再傳來聲音,房間裡只留下兩道清晰地呼吸聲,累了一天,我很快失去了意識。
三
聽到鬧鐘響的時候我第一反應是惱怒,被子往頭上拉,噌地翻了個身,鬧鐘還在響,我無語,那個傻子放假定鬧鐘啊?有病?
從浴室里傳來腳步聲,幾秒後,鬧鐘沒聲兒了。
嗯?
我疑惑,從被子裡探出頭,還沒反應過來,就被眼前頗具迷惑性的一幕迷了心神。
什麼東西白花花的一片,我伸手摸,眯著眼睛感受。
手腕被人捉住,低啞的聲音從上方傳來:「幹嘛呢?」
?
我抬頭看,男生臉上的水珠還沒擦乾,頭上還搭著毛巾,一雙眼睛正危險地盯著我看,順著赤裸裸的胸腹向下看,只有一條短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