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貪玩,被敵軍俘虜於陣前,要求換人質。
領兵的陸巍看向身旁女扮男裝的我。
我跟在陸巍身邊十餘年,陪他出生入死、屢立軍功,我是女子的事只有他清楚,他也曾對我許諾終生。
可看到敵軍的刀架在公主脖子上時,陸巍明顯心疼了。
「將公主換回來後,我就來救你。」
我被陸巍親手送到敵軍手裡,刀架上我脖子時,陸巍已經將脫險的公主抱入懷中。
我被拖入敵營,日夜盼著陸巍來救,卻只等來陸巍即將迎娶公主的消息。
當晚,我當著敵國皇帝謝凜的面卸下束胸,主動爬上他的龍床。
後來,陸巍終於下戰書說要來救我。
我看著正在逗孩子笑的謝凜,懶懶回他:「今日是我兒的滿月酒,別來掃興。」
陸巍發了瘋。
01
兩軍對峙,敵軍的鋼刀架在公主脖子上,叫囂:「聽說這位錦玉公主是你們越國最金貴的皇女,要救她的命,就拿皇子來換!」
公主嚇得渾身發抖,哭得破碎柔弱:「陸巍,救我……」
大將軍陸巍神情嚴肅。
三天前,公主擺皇家的架子來邊境遊玩。
她不知從哪聽說邊境線上有一處山谷開滿了異域牡丹,鬧著要來賞花。
軍中將領阻止,公主怒斥:「你們這群武夫打仗不就是為了讓本公主能想去哪裡賞花就去哪裡賞花嗎?不然你們打勝仗的意義在哪?」
「再敢阻攔,擔心本公主讓父皇扣減你們的糧草!」
那時陸巍與我在外勘察作戰地貌,不在營中,軍中上下無人敢忤逆公主的意思。
於是公主就帶著幾個丫鬟和侍衛去了那處臨近邊境線的山谷。
她還帶了個畫師,準備讓畫師在花叢中為她描出一幅《公主賞花圖》。
玩得正開心時,花叢里鑽出了敵國埋伏的軍隊,將她身邊的侍女侍衛畫師全殺了個乾淨,只將公主活捉。
今日這場仗,原本陸巍與我都勝券在握。
誰也沒料到關鍵時候,敵國居然將公主俘虜到陣前,一時間全軍上下都束手束腳。
戰事陷入僵局。
面對對方的無理要求,軍中有人怒喝:「皇子尊貴無比,怎麼可能在邊境涉險?!」
敵將的目光落到了我身上:「這不就是現成的皇子嗎?」
陸巍也看向了我。
我自小被父皇丟棄在軍營自生自滅,女扮男裝才保住名節。
軍中上下乃至朝野文武都以為我是皇子,只有陸巍清楚,我也是個公主。
不過比起錦玉這樣集萬千寵愛於一身的皇女,我昭寧只是個出生就背負母族重罪的落魄公主。
我跟在陸巍身邊十餘年,陪他出生入死、屢立軍功。
我是女子的事只有他清楚,他也曾在邊境線的月亮下向我許諾終生。
可看到敵軍的刀架在公主脖子上時,陸巍明顯心疼了。
「將公主換回來後,我就來救你。」
他告訴我:「現在沒有別的辦法,只能委屈你用皇子的身份先騙過他們,等公主安全後,我立刻來救你。」
我抬眸看著陸巍:「這是軍令嗎?」
陸巍猶豫了一瞬,對我說:「是軍令。」
他用軍令要求我去換公主平安。
我答應了,是陸巍親手將我送到敵將手中,那把鋼刀從錦玉脖子上移開,落到了我肩上。
敵將以為我是個男子,下手更重,刀在我脖子上劃出一道血痕。
我吃痛時,正看見陸巍將公主緊緊抱入懷中。
「將軍,我就知道你能救下我!」
公主像只受傷的兔子,緊緊貼在陸巍的懷裡。
瑟瑟發抖的嬌弱身軀,惹人愛憐。
陸巍心疼地抱著她,大概是心都被她哭亂了。
以至於他這樣殺伐果決的大將軍,居然因此錯失了救下我的最好時機。
等陸巍安撫好公主,想起要救我時,我早已被敵軍虜進敵營。
02
等我再次醒來,已經被綁住手腳,扔在營帳的床上。
我心中警鈴大作,連忙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衣服——衣帶完整。
我乍然鬆一口氣,忽覺渾身疲軟,根本使不上勁——被下藥了?
我掃了一眼營帳的陳設,這營帳一看就是主帥營帳。
不對勁!怎麼四處都有祥龍圖騰?
聽說啟國的國君此次御駕出征——不會吧?!
營帳門帘拉開,一道粗厚的聲音傳來:「陛下,用公主換回來的六皇子已經灌了軟筋散,送到床上了。」
「送床上了?」
我正扭曲著身體在床上蛄蛹,一個高大的身影已經罩住了我。
他生得極為俊俏,眼尾一顆妖冶的紅痣,眉宇卻覆滿帝王的威壓。
湊近時,一股惱人的冷檀香氣撲面而來。
這香氣來自他手中的一串檀木佛珠。
謝凜——啟國的新帝,登基不到三年,已將周邊曾經侵犯過邊境的小國吞噬殆盡。
每滅一國,這位新帝手上的佛珠就會多一顆。
聽說是因為他自覺滅國殺伐太重,所以才常在掌心握一串佛珠。
如今這串佛珠已有十七顆了。
我越國是僅存的能與啟國抗衡的大國,但一著不慎,也可能變成這位新帝手上的第十八顆佛珠。
「你你你!你別過來!!」
謝凜用纏著佛珠的右手握住我的下巴,眼睛一眯,探究地端詳著我:「是個結巴?」
「你才結巴!」
我回嘴極快。
謝凜輕笑一聲:「陸巍為公主拋棄了你,作何感想?」
我在軍中錘鍊多年,兩國開戰後,我更是陸巍的幕後軍師。
明里暗裡,我早已跟謝凜過招多次。
要說我怕他,那倒不至於,但今日第一次與他如此貼近,我身上又中了藥,難免有些發怵。
我只知道,在陸巍來救我之前,皇子的身份是我唯一的保護傘。
再落魄的皇子在敵國都能以質子的身份茍活下去。
可若被他發現我實則是個女子,還是個不受寵的公主——下場必然很慘。
「公主是女子,我是她皇弟,弟弟救姐姐,也算是英雄!」我嘴硬地說。
謝凜盯著我看了許久,眼裡溢著玩味。
忽然,他伸出一根手指,從我的脖子一路滑到我的領口。
當時我害怕極了。
謝凜的手卻沒有探進我的衣領里,而是為我解開了綁縛雙手的繩子。
不知是不是我的錯覺,他看到我雙手手腕勒出一道紅痕時,眼眸明顯暗了暗。
「你敢給我鬆綁,你就不怕我殺了你?」
他聽了,轉身拿了一把匕首,親自遞到我掌心:「來,殺我。」
03
我立刻去抓匕首,可別說殺了,我連匕首的手柄都握不住!
「朕不僅敢給你鬆綁,還要留你在身邊做個小奴隸。
「只要不服解藥,軟筋散會讓你四肢無力,你連勺子都拿不起來。
「朕對你做什麼,你都不能反抗。」
謝凜說這話時,故意湊近了我,我渾身的力氣使不出來,憋得臉都紅了。
謝凜輕笑:
「你害羞什麼?
「你以為朕餓到什麼都吃?
「朕不喜歡男人。」
我:……
最後謝凜把我和匕首一起踹下了床,他自己躺上去呼呼大睡。
我試了幾次,都拿不起匕首,最後只能渾身癱軟地靠著床邊坐下。
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幸好本來就不大,幸好束胸束得夠緊,不然靠得這麼近,一定會被謝凜發現的。
04
陸巍會來救我的。
我抱著自己的膝蓋,想起小時候在宮中,我和錦玉皇姐站在一起時,陸巍從來看不到我。
那時他是皇子的伴讀,他對我比其他皇兄都要好。
我問他為什麼,他說因為我是這些皇女中長得最像錦玉的妹妹。
後來在軍營里,我曾問他是不是把我當皇姐的替身。
陸巍揪了揪我的鼻樑,說他那時是童言無忌,說我心小,小時候的一句話能記這麼久。
說我跟他在沙場上經歷過幾輪生死,他還知道我唯一的秘密。
「昭寧,沒有人能插足你我之間。」
可戰場上,他毫不猶豫選擇了皇姐。
我睜著眼睛一夜沒睡,給他找理由——他此刻應該已經安頓好公主了吧?
就算是在軍營里給公主找軍醫醫治,一晚上的時間應該也夠了。
明日一早,他應該就能起兵來救我吧?
哪怕是殺進敵營嘗試一下,讓我知道他至少想救我也好啊!
我就這樣一夜未眠,等到了天亮也沒等來陸巍來襲營救我。
我不死心,又等了三天。
這三天,我被關在謝凜的營帳里,除了渾身無力,每日都要聞那股懾人的檀香味外,倒也吃喝不愁。
我看過史書,知道皇子在敵國做人質雖然屈辱,但也不至於吃不飽穿不暖。
但史書上那些質子,極少有被關在皇帝身邊,給皇帝當陪床小奴隸的吧!
每當此時,我都慶幸自己胸平聲音也粗,只要沒人來扒衣服,我就能以皇子的身份一直茍著。
05
謝凜給我喂了軟筋散後,絲毫也不防我。
以至於那日趁他不在,我試探著走出營帳,軍中上下也只把我當空氣。
我跑到軍營角落,用手指吹了一個口哨。
我與陸巍在軍營里養了幾千隻信鴿,這些信鴿分散四處,盤旋於兩國邊境線上空,且都經我調教,能聽我號令。
果然,哨聲剛落,一隻鴿子就停在我手邊,腳邊果然掛著一封信。
陸巍果然給我傳信了。
我攤開一看,本以為是要我配合出逃,沒想到卻是:
【聽聞你在敵營被當作質子禮待,不如趁機做我軍內應。
錦玉此次遇險,皇上必定責問我,我須立下大功才能免於責罰。
昭寧,誘敵深入,徐徐圖之,助我成事後,我必向皇上求娶你。】
原來,他是想讓我繼續待在敵營,幫他戴罪立功。
又等了三日,我聽聞陸巍要拔營回京了。
「聽說是那個錦玉公主吃不了邊境的苦,鬧著要陸巍陪她回京。」
我在謝凜的營帳里,聽到他的將領這麼說。
這就回京了?那我呢?
又過了一月,那打探消息的將領說:「聽說錦玉公主被我軍俘虜的事已經傳遍越國上下,隻身落入敵營,文武百官都在質疑公主清白。」
那將領絲毫不避開我,說:「陸巍為了保住公主名節,用軍功向越國皇帝求娶了錦玉公主,不日兩人就要成婚了。」
軍功?是我在幕後做軍師助陸巍打下的那些軍功嗎?
他曾說他軍功加身凱旋迴京那日,便是他幫我恢復公主身份、求娶我之時。
我並不喜歡當「皇子」。
我是公主,我要讓世人都知道,公主也可以在軍營里干出一番功績。
可如今呢?
我在陸巍身邊這些年的付出,竟然是為皇姐做嫁衣。
陸巍求娶皇姐時,心裡可還記得我被他扔在敵營一月有餘了?
他不記得了。
06
當天晚上,謝凜看我心事重重,使喚我:「小奴隸,侍候朕更衣。」
我回過神,才發現在燭火搖曳下,謝凜精壯的身體、完美的五官以及他的謀略戰績,絲毫不輸,不,應該是遠勝於陸巍這個將軍。
陸巍要娶公主了,我的父皇在我小時候就任由我自生自滅,沒有人會來救我。
我唯有自救。
我乖順地走到謝凜面前,伸出手,卻沒有為他更衣,而是放在了自己的衣帶上。
我當著他的面,脫下外衫,又拔下束髮的發簪。
如墨的長髮瀑布一般傾瀉而下。
接著,我卸下了隱藏我女子身份的束胸。
「陛下不喜歡男人,那喜歡女人嗎?」
他攥住我不安分的手:「人人都說朕是暴君,你不怕朕?」
「陛下殺的都是負你的該死之人,我不會辜負你,自然就不用怕你。」
那一晚,燭火都沒有謝凜眼中的光燒得亮。
他將我抵在床上折騰。
營帳中的龍床到底沒有宮裡的好,吱呀亂響了一晚上。
「朕知道你收了陸巍的飛鴿傳書。」謝凜用他身上的刑具拷問我,他咬著我的耳朵,「上面寫了什麼?」
「上面寫著……嗯……讓我……誘敵深入。
「我打算聽話照做。」
我用汗津津的手攬住謝凜的脖子,嬌聲喊:「陛下,那就再深一點!」
07
次日一早,謝凜的心腹帶著日常線報急匆匆闖進營帳,正撞見屏風外掛著幾件被揉皺的男人裡衣。
而威武高大的皇帝一臉饜足,從屏風裡走出來,正親手撿起昨晚飛到椅子上的外袍。
心腹的眼睛在皇帝和地上那些衣服上來迴轉了十幾回,突然跺腳,痛心疾首:
「我早說陛下該選妃了!登基三年,一個女人沒碰!
「如今真是餓了,什麼都吃!那質子是個男子!!男子啊!!」
我早已清醒,只是腰間脹痛,聽到這句話,恍然大悟:「哦~陛下餓了三年啊,難怪昨晚那麼猛唔……」
話還沒說完,謝凜已經捂住我的嘴。
說這話時,我用了自己原本的嗓音,還刻意做作地夾了一下,聲音聽起來又潤又甜。
心腹雖然不敢探進屏風,但聽聲音也能判斷出容貌,他震驚之後豎起大拇指:
「陛下吃得真好!」
謝凜睨他一眼,順手把一件繡龍描雲的外袍裹在我身上。
我特意看了看,這衣服是他昨日穿的常服龍袍。
他低聲呵斥我:「你也是個公主,一點都不害臊?」
我笑著答:「都做到那一步了,害什麼臊?裝什麼純?」
他板著一張俊臉,被挑弄得像是要生氣,但最終只是在被子下輕輕掐了我的腰一把。
我笑眼一彎,昨晚我就發現了,謝凜對外是個殺神暴君,實則一旦進入親密的防線里,他就十分容易害羞,經不起一絲挑逗。
昨晚意亂情迷時,這個狡猾的男人試圖從我嘴裡騙出越國的邊境布防圖。
我始終繃著一根弦,不管他怎麼折騰怎麼誘供,我都不正面回應,轉而說些浪蕩的話。
把他羞得小臉通紅。
他問我哪學的那些話,我說在軍營里看那些話本子看來的。
謝凜看我的眼神都變了:「越國皇室的閨中教育真是獨樹一幟,你別跟那些兵痞子學葷話。」
他不知道,這可是我的計策。
只要一直裝作輕浮的模樣,他就沒法問我情報的事兒。
我想自救,我想活下去,但不代表,我會背叛我的母國。
昨晚都那樣了,我反正是不要臉了。
求生之舉,也不用在乎手段卑微或是高貴了,太矯情。
08
「在軍營里混了十幾年,那些規訓女子的規矩,我一日都沒有遵守過。」
我湊到謝凜面前,看著他的眼睛,眨巴眨巴:「陛下不就喜歡我沒規矩嗎?你昨晚……」
「夠了,不用你來說書。」
謝凜耳根紅透了,他撇過臉不看我,右手握拳戰術性咳嗽了兩聲,才想起屏風外還有個震驚凌亂的心腹。
「何事慌亂?」
心腹低頭垂眼不敢亂看地走進屏風裡,送上一份線報,我大著膽子湊上去。
這是謝凜安插在越國皇城的眼線從各處探聽匯總後呈上來的線報。
上面如同起居注一樣記錄了越國皇城裡重要人物的諸多變動。
謝凜見我湊過來,還把線報合了起來,我搖他胳膊:「一起看嘛一起看嘛,昨晚不都看光了嗎?現在遮遮掩掩什麼?」
謝凜被我吵得頭疼,由著我看。
這一月,越國也發生了不少事。
越國皇宮。
病中的錦玉公主被老皇帝召進朝堂,讓她下跪認錯。
她任性去邊境線上賞花才被俘虜的事很早就傳遍越國上下。
被救回國都後,遭受了不少百姓的議論和言官的彈劾。
明面上言官參錦玉公主不顧大局、任性頑劣、理應受罰。
背地裡,老百姓罵她惹禍精、矯情鬼,非要去邊境給將士們惹事,自己要找死就去死,別給別人添麻煩。
錦玉從敵營脫身後,眾人不只懷疑她的清白,更覺得她完全是活該。
因為一個公主的任性,導致前線錯失了一場勝仗。
若不責罰公主,必定引起民怨,更會寒了軍中將士的心。
因此錦玉病稍好轉,她就被皇帝押來了朝堂。
錦玉歪著身體跪著,被言官彈劾時,她滿臉委屈,不敢反駁一句,卻無辜地用眼神看向武將首列的陸巍。
公主柔弱得快碎掉了,陸巍心疼,站出來為她開脫:「此事不能全怪公主,要怪……就怪六皇子。」
他口中的「六皇子」就是我。
我排行老六,扮作男兒身時便是六皇子,化名越寧。
乍然提起我,百官還愣了一下,就連座上的父皇都好像才想起我這個人來。
這些年我混跡軍營,做陸巍的幕後軍師。
陸巍說我母族戴罪,不能太出風頭。
於是一切有我參與謀劃的勝仗,軍功全記在他一人身上。
因此,朝野上下並不知道,他們忽略的「六皇子」,曾保了邊境十年安穩。
陸巍用我換回公主這件事,他必然不敢隱瞞。
原來,哪怕知道我被俘虜進敵國,父皇也不願意記得他還有我這個女兒。
「當日是六皇子無知貪玩,引誘公主去山谷觀賞奇花,才導致公主誤中敵軍埋伏,身邊人也盡數殞命失蹤。」
陸巍維護公主說:「如今六皇子陷入敵營,形同質子,已經在為『他』算計皇姐這個錯贖罪了。」
09
陸巍是武將中的新秀,又是這件事的親歷者,他說的話自然能讓文武百官信服。
「如此看來,就不是公主的錯。
「錦玉我兒,起身吧。」
座上的老皇帝鬆一口氣,對錦玉語調溫柔。
今日讓她來朝堂請罪,本就是走個過場,平息一下民怨而已。
「至於六皇子,頑劣無德。」老皇帝的聲音又冷下來,「她母妃謀逆,她出生便是戴罪之身。」
「能救便救,不能救就棄了吧,本就是個無關緊要的。」
陸巍欲言又止,沒有反駁什麼。
當著滿朝文武的面,他將公主扶起身。
公主還沒站直就歪倒在他懷裡,柔弱無骨,陸巍只得將她抱起來。
公主在他懷裡問:「你這樣說,就不怕昭寧妹妹回來後跟你置氣?」
「昭寧若想回越國,還得我帶兵去救,屆時她見我為救她浴血奮戰,必然不忍心怪我。」
陸巍說:「但她畢竟也是女子,我不能讓她等太久。」
「你要救昭寧妹妹是應該的,我只有一個請求。
「可否與我大婚後再帶兵救她?」
錦玉依偎在陸巍胸口,聲音軟得跟水一樣:「將軍,若沒有你,就算我從敵國被救回來,為保全皇室名節,恐怕也只有用白綾自盡這一條路了。」
「若不先與我成婚,只怕將軍將妹妹救回來時,我已經被逼死了。」
陸巍立刻心軟:「好,與你成婚後,我再出征救昭寧。」
錦玉眼睛一亮:「真的嗎?」
「昭寧她在軍營摸爬滾打多年,皮糙肉厚,不像公主你這般柔弱天真需要人庇護。
「公主沒有我會死,昭寧沒有我,最多在敵國吃點小苦頭。」
陸巍柔聲說:「公主,我又怎能舍下你呢?」
「昭寧她,等得起。」
10
很快,賜婚的聖旨就下來了,大婚的日子是國師測算良辰吉日後再定的。
國師將測算的幾個好日子寫在紅紙上遞給公主,順口說:「下個月十二就是個極好的日子。」
公主看了一眼說:「怎麼都是最近一個月的日子?本公主的大婚之禮,至少要整個皇宮籌備半年才行,怎麼能用一個月敷衍了事?」
國師解釋:「聽說陸將軍有意在婚後帶兵去營救六皇子,這救人自然是緊要的,所以臣只測算了最近一個月的良辰吉日。」
「越快成婚,六皇子就越快脫險。」
說這話時,陸巍正好走到門口,他駐足,卻聽公主說:「國師考慮得真周到啊,本公主的婚姻大事,還要遷就那個不受寵的皇子嗎?婚禮就要定在半年後!」
陸巍眉宇一擰,他闖進來一錘定音:「半年絕對不行!公主如果覺得一個月太過倉促,那就定在三個月後。」
「有勞國師去正廳稍候,此事我與公主細說。」
國師一走,公主立刻拍桌而起:「被俘虜進敵營三天三夜,本公主的清白早已狼藉一片,必要一場轟動的大婚才能彌補顏面,三個月時間太短!」
「半年後再成婚,只怕我只能去邊境給昭寧收屍了!」
陸巍也絲毫不讓。
「你就這麼在意她?!」
「昭寧陪我在邊境守望相助十年,說沒感情,恐怕公主也不能相信吧?
「我相信以昭寧的機智,在敵營待三個月不成問題,但若公主想用半年的時間拖死她的性命,我絕不可能答應!」
陸巍態度強硬,公主的護甲嵌進掌心,她咬牙,最終鬆口:「好,那就三個月後。」
公主想,三個月,也足夠謝凜那個暴君發現女扮男裝的事實,把昭寧折騰死了吧?
11
謝凜確實日日折騰我。
從邊境大營的獸皮龍床折騰到回國都的八乘馬車上。
再從顛簸的馬車折騰到安穩舒適的啟國皇宮大龍床上。
進了啟國皇宮,我才知道謝凜的後宮真的是空空如也。
聽說他在王府時也不近女色,一心鑽研兵法武學。
前兩任國君治國不當,導致啟國積貧積弱。
那時夷奴十七國像老鼠一樣從四處啃咬瓜分啟國國土。
夷奴十七國並不是正統的國家,他們更像是分散的遊牧部落,擅長馬上作戰,刁滑狡詐,曾聯手在啟國邊境燒殺無辜民眾數萬,騎臉挑釁啟國,而啟國當時已經衰弱到無法還擊。
謝凜登基時,面對的就是這麼一個爛攤子。
十七歲的謝凜初登帝位,就用雷霆手段重振朝綱。
外患不除則內憂不斷,他當機立斷御駕親征,以駭人的謀略一年滅掉七個夷奴部落,告慰邊境慘死的數萬民眾。
一場戰一場戰打下去,三年誅滅夷奴十七國,將四分五裂的啟國徹底光復。
三年前,人人都說謝凜會是亡國之君。
三年後,說風涼話的人全部在謝凜劍下亡國滅種。
這樣的帝王,讓臣民敬佩,也讓人恐懼。
多年征戰,謝凜也確實無心去戀慕女色。
所以謝凜真的是餓了,那晚開葷之後,逮著我一個人,大有吃干抹凈的架勢。
那日信鴿飛來時,我正被他抵在御書房的書桌上。
我拆開信,只見陸巍的筆跡寫著:
【昭寧,你在軍營歷練多年,錦玉公主雖長你幾歲,卻柔弱天真,遠不及你堅韌勇敢。
公主此番受驚重病,實在離不得我,我不得不陪在公主身邊。
三個月內,我定起兵來救你。】
他不敢在信中透露他與錦玉的婚事。
可我早從謝凜身邊聽說了——三個月後的某個良辰吉日,是陸巍和公主的大婚之日。
陸巍以為我不知道此事,在信中還安撫我:
【這三月,望你臥薪嘗膽,繼續誘敵深入,等我來救你脫離火海。】
「既然做了朕的人,就不許再當著朕的面想別的男人。」
見我看信專注,謝凜語氣冒酸。
「陛下,陸巍說三個月後便要起兵攻打啟國來救我。」
我把陸巍寫的密信直接出賣給了謝凜。
「他也配說救?」
謝凜挑眉,戴著佛珠的手摟住我的腰,氣息與我纏繞:「是救你回越國繼續女扮男裝做不得自己?還是救你回去跟那個公主共事一夫?」
我本能地想要維護陸巍,卻發現謝凜說的這些話簡直無懈可擊,我一個字都無法反駁。
「昭寧,朕占有你,你也可以完全占有朕。
「用昭寧公主的身份占有朕,而不是隱姓埋名做陸巍無名無分的幕後軍師。
「相比起來,陸巍身邊才是火海,他不是在救你。
「昭寧,人唯有自救。」
謝凜目光灼灼,他鷹一般的眼睛穿過我的皮囊,看透了我的不甘與慾望。
他輕輕挑起我的下巴:「你正是想通了這一點,才爬上朕的龍床,不是嗎?」
我被戳穿,但在他面前,我早已把臉面扔了。
因此我的反應居然是輕笑一聲,然後膽大地湊到謝凜耳邊,輕輕吐息:
「三個月,夠懷一個孩子了。」
我伸手勾住謝凜的腰帶:「陛下行不行?」
窗外竹葉在風中搖曳,筆架上的筆隨著書桌震盪相撞。
我抓過一支筆和紙,歪歪扭扭寫下回信:
【將軍,敵、已、深、入。】
12
寫完,我慌亂把信系在鳥兒腿上,摸摸信鴿柔軟的毛背。
信鴿振翅起飛,飛往越國的方向。
我終於心無旁騖,專心迎合謝凜的動作。
一日後,陸巍收到信鴿來信,打開卻是歪歪扭扭得十分誇張的字跡。
他認真看【敵已深入】四個字,疑惑起來——昭寧手受傷了嗎?為何字抖成這樣?
許多筆畫還波浪起伏,抖的幅度很大。
他心中忽然酸楚——看來昭寧在啟國過得不好。
看著信上的「將軍」二字,他想起在邊境的十年間,每當破敵無門、遇事急躁時,昭寧總會在他身邊,柔聲說:
「將軍,有我在。」
陸巍將信封上歪歪扭扭的【將軍】二字貼在心口。
他下定決心——等與錦玉公主完婚後,他要立刻去救昭寧。
13
這一幕,恰巧被路過窗口的公主看到了。
公主沒有當場發作,當天下午,她進皇宮,向老皇帝告狀。
「父皇,昭寧之所以害兒臣,並不是因為她無知。
「她早已與啟國通敵,是啟國安插在軍營里的內奸!
「陸巍也被蒙在鼓裡,他日陸巍若要帶兵去救昭寧,還請父皇不要答應!」
等陸巍知道昭寧進宮時,老皇帝已經下了一道昭告天下的聖旨。
這道旨意當天晚上就被眼線傳到啟國皇宮。
我這幾日身上犯懶,軟筋散早就解了,卻比中藥時更加乏力。
謝凜要找太醫給我看,我懷疑八成是自己縱慾過度,不想讓太醫挑明了說,因此一直婉拒太醫院的請脈。
今日線報送來時,謝凜本不想讓我看。
我執意要看,他嘆一口氣,將線報遞給我,看我的目光溢滿憐憫:
「看了,你可別哭。」
我疑惑地展開線報,只見上面寫:【六皇子越寧陷害皇姐,投敵叛國,罪不容誅,即日逐出皇親宗族,任何人不得出兵營救此等賣國奸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