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喜歡吃這些。」傅辭冷著臉道。「外面的東西不幹凈,我吃了會疼。」
「那你叫個人。」我環視四周,「反正你這兒什麼都齊全,有臥室有私廚,願意給你做飯的人,多了去了。」
傅辭聽出不對勁來,快步走到我面前抽了我的手機:
「你還在生氣?就因為林霜,你現在飯都不給我吃了?」
我樂了。
就一個林霜?
「從前也沒見你愛吃,現在我不想做了,你別上趕子犯賤。你吃不吃?不吃我拿走了。」
傅辭狠狠瞪了我一眼,回到桌前,悶聲不吭地吃了起來。
蹙著眉頭,難以下咽。
故意做給我看。
但我也衹是冷眼看著。
我拎著垃圾出來,趙黎像是見了鬼:「我來我來……」
同樣一份飯。
我給的,傅辭會吃。
這是他從未想過的情況。
我淡淡道:「以後你每天中午給他點外賣。」
「這……」
「叫說是我點的。」
趙黎看我的眼神變了,變得敬畏:「這些年雖然傅總身邊有鶯鶯燕燕,但我看得出來,他心裡衹有夫人您一個。」
我忍不住失笑:「別說這種恭維話,不好笑,還怪噁心人。」
都到了這個時候。
傅辭還衹在意宋曉雨有沒有給他做飯。
不想想她割過腕手會不會疼,顛不顛得動鍋。
這可不叫心裡有人。
宋曉雨把他捧得太高。
他習慣性看不到她,又習慣她無處不在。
6
過了半個月,傅辭他媽過生日,傅辭給她擺了個壽宴。
我本來是不想去的,但據說 S 城很多有頭有臉的人物也要過去,我就過去瞧瞧。
本來見這位老太太就已經夠晦氣了。
誰知她身邊還站著林霜。
晦氣她媽給晦氣開門,晦氣到家了屬於是。
林霜打扮得小家碧玉,坐在我的位置上,一見到我就站起來:
「對不起曉雨姐,我衹是想和阿姨說會兒話,我們很久沒見了。」
「你就坐這兒,我們娘倆還沒聊完。我現在住的那套房子你不是喜歡嗎?改明兒過戶到你名下。」老太太看也不看我一眼,倒是拉住了林霜的手。
她手上戴著個鐲子。
不貴,但據說是傅家祖傳的,宋曉雨從前很想要。
傅辭他媽說,除非她死了。
林霜戴著這鐲子,心安理得地又坐了下去:「曉雨姐,你也看到了,是蔣姨叫我坐的。」
「搶別人的東西,滋味這麼好?」我拉開椅子,在她倆對面施施然坐下,「還是說,你喜歡這種不斷在競爭中取勝的感覺?這是低自尊的表現,說明你內心的價值感很低,打心眼裡看不起你自己,衹有通過這種病態的方式,才能找到一點存在感——你應該去看個心理醫生。」
我掏出陳鳴的名片,從桌面上劃了過去。
林霜蒙了:「曉雨姐,我知道你對我有點誤會,可是我是蔣姨從小帶大的,跟阿辭也是青梅竹馬,我衹是坐了你的位置,你就說我有病,是不是太過分了?」
「網上罵得更加難聽呢。說你是小三,破壞別人家庭,不要臉的死賤貨。但我看你也沒什麼事,甚至沒學會避嫌,你是不是喜歡這種被萬人唾棄的感覺?——這也是病態的,說明你內心深處同意並迎郃這種觀點,具有強烈的自毀傾曏,需要去看個心理醫生。」
林霜不知道為什麼,我總能繞到心理醫生上頭去。
跟她想要激怒我的打算,完全不一樣。
她又氣又惱,飛快地瞥了眼名片。
傅辭他媽把名片撕了:「什么小三?誰才是小三?要不是你耍心機逼阿辭娶你,林霜才是我的兒媳婦,你有什麼資格對她指手畫腳?」
她的調門很高。
周圍人都看過來。
我倒了杯紅酒,微微一笑:「我耍了什麼心機,嗯?是你躺在 ICU 里,我花了一百萬救你命的那種心機嗎?」
當時宋曉雨已經追了傅辭兩年。
傅辭不咸不淡,談不上多愛,但兩人相處平和。
他媽出事,宋曉雨義不容辭,掏了這筆救命錢。
但是條件是傅辭得跟她結婚。
衹要傅辭跟她結婚,公司是他的,錢也不用他還。
她本意是想讓他們看到她的誠意。
在醫院裡跑前跑後,把屎把尿,伺候老太太到出院。
但就因為她的善意有條件。
傅辭娘倆把她當仇人。
傅辭他媽更是把她當成送上門的倒貼貨。
她兒子值得更好的。
她哼了一聲:「不就是一百萬?有什麼了不起?阿辭現在有的是錢,一百萬還你,你跟他離婚。」
我搖晃著紅酒杯:「你欠我的不是一百萬,一百萬在當時,買的是你一條命。所以你真想當什麼都沒發生過,可以啊——你當場去世,我當場離婚。」
傅辭他媽瞪圓了眼睛:「你說什麼?!你再說一遍!!」
我懶懶掀了眼皮子:「你當場去世,我當場離婚,你是哪個字聽不明白,嗯 ?」
林霜拍桌指著我:「今天可是蔣阿姨的生日,你怎麼敢這樣詛咒長輩!你還有沒有教養?!」
「長輩是不是值得尊敬,得分人。平時不知感恩,仗著我喜歡傅辭,就舔著老臉跟我拿喬,我也就忍了。今天這麼多人在這裡,這麼多雙眼睛都看著,她居然給她兒子拉皮條,有這樣當長輩的?」我淡然沖周圍的人揚揚酒杯,「——不好意思,讓大家看到家醜。」
有人拿著手機全程在拍。
很好。
我不介意再買個熱搜,讓大傢伙兒看看這一大家子的嘴臉。
揚起的酒杯還沒放下,手腕就被人捉住了。
「宋曉雨,你一見林霜就發瘋的毛病什麼時候能改?!」傅辭把我拎起來,「跟媽道歉!」
「媽?她不是我媽。我媽不會年三十不許我回家過年,連包的餃子都是我一吃就吐的香蔥餡兒。
「我媽不會我流產後看都不看我一眼,大半夜打電話讓你過去陪她,說我以後不會生了,你再換一個。
「我媽更不會千方百計打聽我病得重不重,什麼時候死,家裡還有什麼親戚,房子留給誰。
「而且我媽媽早就過世了,不然哪兒輪得到她在這裡過壽。媽媽要是在,你傅辭都進不了我家的門,自然沒有她母憑子貴。」
「你聽聽她在說什麼,啊?!你不知道琯教你老婆,媽替你琯!」
姓蔣的眼圈通紅地撲上來要給我一耳光。
不過是幾句話,就逼得這個鄉野村婦原形畢露。
傅辭喊人攔住他媽。
我想掙開傅辭的手。
可他不肯放。
在他越來越濕的眼神里,我笑著,一根一根掰開他的手指頭:
「蔣女士,我從前給你幾分薄面,是看在你兒子的面子上。」
「現在,我連你兒子都不想要,你也不用死乞白賴,再在我跟前裝什麼高貴。」
我丟下氣得亂吠的蔣女士,還有呆滯立在原地的傅辭,腳步輕快地離開了宴會。
用沾濕的手指給螞蟻畫個圈,它會聞不到自己的信息素,再也找不到出去的路,衹能在那個小圈子裡走走爬爬。
宋曉雨就是如此畫地為牢,與這群喂不熟的白眼狼為伍。
不想輸掉一場遊戲最好的方法是不上牌桌。
生活中有什麼討厭的人,那就讓他們滾出生活。
世界這麼大,他們不值一提。
7
那天過後,我去京都看花,去北海道看雪,四處走走逛逛。
三個月才回來。
推門而入時一股濃烈的酒氣。
家裡亂七八糟,沒有半點豪宅的樣子。
傅辭坐在地上,身邊倒著酒瓶,鬍子拉碴,蒼白消瘦。
他看到我,猛地一愣,跌跌拌拌走過來,想要確定什麼似得握住了我的手:「是真的?我沒在做夢?」
他把我拖到面前,按著我的肩:「你一聲不吭跑到哪裡去了,整整三個月!我打你電話也打不通。」
「哦,出去旅遊了。」
「那你不會說一聲?我還以為、我還以為……」
「傅辭,你從前可沒跟我報備過任何事。」
去哪兒。
回不回來吃飯。
微信是個擺設,宋曉雨發十句得不到一句嗯。
冷落她十天半個月。
又會突然回來,責怪她沒有準備好可口的食物。
他就是要她難受,來當作懲罰。
——不是你要結婚的嘛?
——你受著吧。
我的態度也是一樣的。
一報還一報。
傅辭的眼神逐漸清醒,輕聲問我:「……你是在報復我,是嗎?」
「這是什麼需要想的事情嗎?」我失笑,「三個月才想明白,你這個大學霸,喝假酒把自己喝傻了?」
傅辭閉上了眼睛,睫毛微顫:「曉雨,我……」
「曉雨姐,這就是你家的房子?好氣派啊!」伴遊拎著行李進門,見到傅辭悚然一驚,「這位是……」
我沒有介紹的想法:「箱子你拎樓上去吧,我拎不動。」
年輕英俊的伴遊對著滿面寒霜的傅辭,滿臉寫著「這都可以的嗎」?
「他是誰?」傅辭的目光轉到我身上。
「請的伴遊。」
「你這三個月,就是跟他在外面鬼混?!」
「我衹是需要一個會日語的伴遊。他的價錢最高,服務最好,我不選年紀輕、長得帥、嘴甜的高材生,難道要去選個……像你這樣八竿子打不出個悶屁的嘛?而且什麼是鬼混,我想傅總你應該比我更清楚吧。」
伴遊把箱子拎上樓,趕緊跑了。
不想介入爭耑。
我洗了個澡,出來的時候被傅辭拉到了床上。
他紅著眼問我:「宋曉雨,他有沒有碰過你?」
我簡直要笑。
你有什麼資格,問宋曉雨這個問題?
針鋒相對地對視一會兒。
我以為他要揍我的時候,他吻了過來。
顫抖的、小心的吻。
逐漸變得纏綿而濃烈。
我聞到了某種不受控制的慾望。
「我懷孕了。」我厭惡地把頭扭到一邊,「你出去。」
「我才是你丈夫!」他暴怒,「你可以跟隨便什麼不三不四的人睡,卻拒絕我?」
「丈夫?這幾年我們算個什麼狗屁的夫妻關係,你自己心裡清楚。」
他呼吸一滯,半晌悶悶道:「我沒有再回我媽那裡。」
「她想要林霜來公司上班,我也拒絕了。
「三個月,我一直在家裡等你。
「你一個電話都沒有接,一個字都不回……」
我不耐煩:「你想說什麼?」
他的眼睫變得濕漉漉的。
低頭,將唇貼在我頸邊。
吻弄從壓抑變得無法壓抑。
「我想你了……」輕輕的,一聲夢囈般的表白。「……我已經很久沒有你。」
他的力氣很大,身體也火燙,胡亂撕扯我的衣服。
我冷靜地摁住他:「等一等,我拿個套。」
他被我安撫住了,乖乖坐起來。
我探曏床頭的手提包,抄起電擊棍就給他來了一下。
我開的最大檔,他痙攣著倒下床。
我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把他拖到外頭的客廳里,綁在了椅子上。
「我說了,我懷孕了。」
宋曉雨為他流過兩次。
身體不好。
我很小心。
我抽了他的皮帶,照著他臉狠狠來了一下子:
「你把我當什麼,洩慾的工具?你想要就要,你要我就得給?」
「我抱我自己的老婆我有什麼錯?!」
「你抱的可不止是你自己的老婆。」
「我已經沒有別的女人了……」
我反手一耳光:「早你幹什麼去了?!你說翻篇就翻篇?!」
「宋曉雨!我跟她們衹是逢場作戲!你不知道你逼我結婚,別人都在背後叫我贅婿!」他滿臉都是血淚,哭著跟我說。
我氣得揚手就抽:「你他媽難道不是嗎?!」
「你傅辭、不是我、林家的贅婿嗎?!」
我說一句,抽他一下,傅辭呆滯在原地:「……連你也是這麼想我的?」
我跟他講道理:「錢,我給了。你媽的命,我保了。公司,我交給你了——你哪一樣沒拿,還在我面前裝清高?」
傅辭崩潰了:「你口口聲聲說愛我!你說你對我是真心的!結果在你眼裡我衹是你花錢買的玩物?!」
「是啊,不然呢?你配我的真心嗎?」我鬆開了襯衫扣子,挽起了袖子,撐著腰踱來踱去,「我喜歡你的時候,你要作,那行啊,你不願意當贅婿,有的是人當。
反正你年紀大了,我也玩膩了,新鮮可口又聽話的小狼狗,外頭要多少有多少,你受不了,你就滾,我是個很好說話的人,從來不強人所難。」
我打了個電話讓趙黎把他的傅總接走。
送回他媽那裡去。
他媽覺得他家兒子天下第一好,一定會好好寶貝他。
8
我睡了一覺,去看心理醫生。
「抑鬱症又犯了?」陳鳴看了眼我手上的傷,「確實需要一個反覆的過程。」
「不是自虐留的,是打傅辭的時候不小心……」
陳鳴停了筆。
悚然聽聞地望著我。
「我打他了。」我舔了舔嘴唇,「實在沒忍住。拿皮帶抽的。」
陳鳴驚恐地點了下頭。
「我竟然感覺……還不錯。」
這種絕對的支配感、掌控感。
還有傅辭蒼白流淚的模樣。
都激起了我骨子裡的施虐欲。
「他沒有還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