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也和現在判若兩人。
腦海出現鈍痛,一些模糊的片段閃現又很快消失。
似乎某些被遺忘掉的東西要呼之欲出了。
車子驟然猛剎,在一幢獨棟別墅停下。
我被沈岸拽著下車,期間他沒有說任何話,也沒有把被遺棄在角落裡的助聽器戴上。
喉間的話如鯁在喉,我很想問他我們以前是不是認識。
但他擺明了不想和我溝通。
胸口像有什麼東西塞住了,堵得慌。
從踏入這棟房子後,這種感覺更加明顯。
甚至不需要沈岸告訴我,我知道這個房間裡的每個擺設。
就好像我在這裡住過。
一切都讓我感覺到陌生又熟悉。
我不知道沈岸是什麼時候離開的,回過神時就聽見門被鎖上。
他的聲音透過那扇門傳進來。
「許知珩,是你先招惹我的。」
「如果你做不到答應我的事,我可以幫你。」
「直到你想起來我是誰。」
8
被關在這裡的半個月,他每一天都會問我有沒有想起來。
我的答案始終都是那兩個字。
沒有。
後來他依然會每天給我送飯,但除此之外不會跟我多說一句話,也不會聽我說話。
這天,他見我吃完飯之後沒有立刻走,而是當著我的面掏出我的手機,隨意點了兩下,許志遠的聲音傳了出來。
「許知珩又出去野了?一天到晚沒個正行。」
沈岸語氣微低。
「叔叔,弟弟他也不是經常出去玩的,最近他說心情不太好...」
回應他的是許志遠的一聲冷笑。
「他要是有你一半省心我就能燒高香了,小岸你幫叔叔多管管他。」
我的臉色白了幾分,下意識攥緊了手。
錄音到這裡暫停,下一條自動播放。
「最近怎麼沒看見許少?給他發消息不回,電話不接,不會出什麼事吧。」
「他能出什麼事,無非是在哪個小鴨子床上玩的不亦樂乎。」
我聽得出來,這是經常和我一起玩的那些人的聲音。
我想問沈岸什麼意思,視線落在他的耳畔並沒有看到那個銀色的助聽器,一種無能為力的感覺湧上心頭。
「沒有人關心你,在意你,許知珩。」
沈岸冷漠的話像一把匕首,一層一層剮開我心底最不願意承認的事。
「只有我。」
他冰涼的手指摸著我的側臉,眼神好像在透著我懷念著誰。
我抓上他的手,打算在和他好好談談。
但他猛地掙開,仿佛身後有什麼洪水猛獸般逃離了這間房。
半夜我聽見房間外傳來高跟鞋的聲音,警惕的從床上起來。
下一瞬,我聽見鑰匙轉動。
然後沈岸母親的臉猝不及防的出現在我瞳孔中。
她看著我無聲的嘆氣,「小珩,出來和阿姨談談吧。」
我從沒想過有一天會和這個女人心平氣和的坐在一起。
她大概也是,所以直入主題。
「你應該已經查過沈岸的事了。」
「那場車禍雖然沈岸救了你,但你還是傷到了大腦,缺失了以前的記憶,所以出院後你和他在這棟房子裡住了一年。」
「後來你恢復記憶回家,但你走後沈岸失蹤了,三個月後被警察找到的時候被折磨的不成人樣。」
也許是想到了當時的畫面,她痛苦的眼淚奪眶而出,一顆接一顆的砸出來。
她把一本封面上還存留了血痕的日記遞給我。
我打開第一頁,上面密密麻麻的寫滿了我的名字。
每個名字後面都跟著三個字。
我恨你。
9
【原來你叫許知珩。】
【他們說讓我把你騙出來就放過我,我拒絕了。你那麼怕疼,肯定受不了的。】
【你來找我了嗎?找不到會不會怕。別怕,等我。】
【他們好像給我注射了一種什麼藥物,可以讓我聽話,但他們不知道我永遠不會傷害你。】
【許知珩,你怎麼還沒找到我。】
【為什麼我見到的第一個人不是你。】
【你在哪?你根本就沒有來找過我。】
【我找到你了。】
【你不認識我了。】
【許知珩,你怎麼敢忘記我。】
簡單又單薄的文字,他不寫自己在那段時間遭遇了什麼,不寫他有多疼。
他只寫,許知珩我好想你。
沒有出現在他日記中的文字,貫穿了那些暗無天日的日子,支撐著他熬過去。
過去和現在重疊,我重新撿起那段有關於沈岸的記憶。
我恢復記憶從沈岸家離開後回到家的第一件事就是和許志遠出櫃。
我說我喜歡男生。
他覺得我被撞壞了腦子變成了精神病。
他不允許他的兒子是個令人作嘔的同性戀。
他把我送進醫院治療,半年後我被他接回家。
關於過去的記憶就變得模糊,久而久之甚至想不起來。
我的雙手捧著那本日記,止不住的顫抖。
心臟像被人肆意的揉捏著,又像是對我遺忘沈岸的懲罰。
又痛又窒息。
我在客廳里做了一整夜。
我想過無數個解釋,但卻沒想到整整一天沈岸都沒出現。
直到晚上,我聽見門口傳來聲音,朝他跑過去。
還沒說話便被他掐著脖子抵在了門後。
他的眼底滿是血絲,眼尾紅的可怖。
臉上是病態的陰沉。
「許知珩,你怎麼敢和別人訂婚?」
我的喉嚨被他掐著發不出任何聲音,只能不停的搖頭。
他忽然低笑出來。
「你又騙我。」
他把手機里的那條新聞點開,放在我眼前。
喃喃低語著。
「你總是騙我。」
「你說你喜歡我,要和我在一起。」
「你說你會回來找我,讓我等你。」
「你說要一輩子跟我在一起。」
他猛然抬頭,我看到他的瞳孔中有一絲痛苦轉瞬即逝。
他就這樣看著我,然後鬆了手。
「我不要你了。」
「許知珩,你自由了。」
10
我的瞳孔驟縮,近乎空白的看著他。
有什麼東西在一點點消弭,我抓不住。
「不是的沈岸,你聽我解釋。」
我不斷的重複著,但他聽不見。
他扯了扯自己沒有一點血色的唇角,和記憶中那個在醫院醒來沖我溫柔的笑著的少年重合。
「我聽不見,許知珩。」
他輕輕地抽出被我緊握的手,從我的身邊擦肩而過。
肩膀碰撞的瞬間,我抓住了腦海中掠過的記憶碎片。
三個月前,我剛打完籃球去超市買水,路上被人撞了一下。
那人低著頭看不清樣貌,擦著身就要走。
我頓時惱怒的拽著他的胳膊,「你瞎啊?撞到人不會說對不起嗎。」
他半天都沒說話,我沒忍住又罵了一句。
「你他媽聾了?」
他這才有了動作,將長的蓋住耳朵的頭髮掀開,露出耳朵上戴著的助聽器。
淡聲道。
「我聽不見。」
沈岸走了。
他沒有關門,也不再鎖著我。
夜間的風有些大,肆無忌憚的穿過門,不打招呼的停駐在掉在地上的那本日記上。
它把日記的最後一頁吹開。
上面寫著。
【原來愛是什麼都介意又什麼都原諒。】
【我原諒你了,許知珩。】
日期是我們重逢後第一次見面那天。
而我在看到這句話的今天。
沈岸說他不要我了。
11
我找不到沈岸了。
我去學校問同學,就好像沒有存在過他這個人一樣。
「哦,你說那個聾子轉校生?可能又轉走了吧。」
回家問許志遠,他風輕雲淡的說了一句,「協議到期了,離開很正常。」
我的心裡咯噔一下,追問他,「什麼意思?」
他拍了拍我的肩解釋道,「我知道你不喜歡沈岸他們母子兩,其實這一切都是一場協議而已。」
「沈岸他是南城沈家的私生子,半年前沈家那位當家人意外去世他才被接了回去繼承了沈家,所以在他找到我合作的時候我就答應了。」
他似乎也想不明白,問我。
「你說他讓我和他母親假裝交往,給我們公司投了很大一筆錢,就只是為了來我們家住,你說他圖啥啊?」
我的內心被這些話震的久久回不過神,像是經歷了一場海嘯。
所以這所有的一切都在沈岸的掌控之中。
他計劃這一切就是為了再次出現在我身邊。
我深吸了一口氣看著許志遠,對他說。
「我喜歡沈岸。」
他手裡的茶杯砸到地上,難以置信的瞪著我,「你說什麼瘋話,我看你是又想回醫院了是吧。」
「兩年前我回家和你說我喜歡男人,我喜歡的那個人就是他」
「我被你的對家追殺差點死在那場車禍里,是沈岸救了我。」
他的臉色瞬變,「那你也不能這麼胡鬧,而且你和喬家的婚事已經定下來了,你想讓整個許家成為笑話嗎?」
在他的眼中,所有人都要為許家的基業讓步,成為旗子。
可這一次,我第一次產生了一種還好許志遠是自私的這種念頭。
我點點頭,「你說得對,我同意和喬小姐訂婚。」
「而且這場訂婚宴,要越辦越大。」
許喬兩大世家商業聯姻的事一夕之間成為了全程關注的重點。
我開始和喬苒約會。
每一次都會找記者跟拍。
第二天便會上微博頭條。
#許氏少東和喬氏千金甜蜜約會#
#許少為討佳人歡心一擲千金包下豪華遊輪求愛#
#許知珩喬苒將在下月十五舉行婚禮#
與此同時,我聽到了關於沈岸的消息。
他們說沈家這位新的當家人殺伐果斷,冷血的不像個人。
一個24歲甚至還沒有畢業的大學生,短短數月就解決了沈家那些過去很久都沒解決的案子。
他成為了家喻戶曉的矜貴。
我看著那些用在他身上的詞,不禁搖了搖頭。
誰又能知道這樣一個人,私下是個瘋子。
在和喬家的合作項目簽約完成後,許志遠開始把公司的事全部交到我手上。
這天,我陪喬苒去試婚紗。
等待的過程中,我去隔壁的咖啡廳買咖啡時遇到了沈岸的媽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