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隱年坦然地坐下:「你沒看出來吧,我喜歡你很久了,還記得剛開學那會兒嗎?我家裡困難沒生活費,你帶著我兼職,一點都不怕別人看不起的樣子,我一輩子不會忘,你現在看到的這些信,每一封都和你手裡的一樣,只是時間不同而已。」
「我和江至嶠也沒什麼矛盾,就是他大少爺脾氣,無意看到我給你寫的情書以後,非得警告我離你遠點。」
「我們為此還打過一架呢!」
我不想聽他繼續說下去,在我眼裡,他們都是對我很好的室友。
只是室友而已。
「那個,我突然想起來我還有點事,我出去一趟啊。」
我落荒而逃,一時之間我有點接受不了。
但我沒去處,只能在寢室樓下逗留,偏偏遇到回來的江至嶠和鄭蕭。
本來就尷尬,徐隱年剛剛說了那些,更尷尬了。
「你先上去吧。」
江至嶠讓鄭蕭先離開了。
昏暗的燈光下,只有我和江至嶠站著:「阿衍,我們談談。」
說清楚也好,一個寢室抬頭不見低頭見的,總這樣也不是辦法,我和江至嶠來到了小花園。
「阿衍,對不起,是我會錯意了。」
但我沒想到江至嶠一開口就是道歉。
「是我自作多情一廂情願,以為阿衍喜歡的是我,今天聽到徐隱年也叫你阿衍,我吃醋了,才打了他,對不起。」
「我一直只有鄭蕭一個朋友,但他大大咧咧的,你也知道,父母也不關心我,你是第一個,你關心我的一日三餐,身高體重,就連睡眠質量,也都放在心上,我以為阿衍喜歡我,沒想到,阿衍只是嫌棄我是個大少爺,什麼也不會。」
江至嶠說的我得認,可是那些都是我為了賺錢才這麼做的,這樣說來,其實錯的人是我,是我無意之間讓江至嶠有了這種錯覺。
我又怎麼能怪他呢?
我又要怎麼開口告訴他真相?
「不過很可笑的是,我喜歡上你了,阿衍,我可以喜歡你嗎?」
江至嶠一雙焦褐色的眸子水汪汪地望著我,眼裡滿是祈求,他可是江至嶠啊,他要什麼沒有啊,可是他卻問我,我一個孤兒,問我可不可以喜歡我?
我有什麼值得喜歡的?
一晚上聽兩次表白,還都是我的室友,我有點吃不消。
路過的人看見江至嶠都會多看幾眼,膽子大的還會嘀咕:「江至嶠好帥啊,不過他身邊的是誰呀?」
我該認清自己的身份的,我這樣的人,談什麼喜不喜歡的。
「嶠,我對你和徐隱年都是一樣的,你們對我都很好,所以啊,你們也別因為我打架,都一個寢室的,好好相處,不值得。」
為我這樣的人,不值得。
尤其是你,江至嶠,要是你知道我為了錢才這麼對你,還泄露你的隱私,你會恨死我吧。
江至嶠無奈地笑笑:「所以,你也不喜歡徐隱年,對嗎?」
「嗯,都是室友,說什麼喜歡討厭的,回去吧。」
話是這麼說,可什麼都改變了。
我無法再把他們當室友,面對他們的好,我不能再心安理得地接受,總覺得虧欠,我給不了他們任何回報。
7
這件事一直困擾著我,在餐廳上班時也開始分心,不小心撞到了客人,那桌客人恰好喝醉了,對我霹靂啦啦就是一頓打。
我以為我要被打死的時候,徐隱年突然發現在我面前,有人護住我,我一下就泄了力,醒來人已經在醫院了。
徐隱年貼心地照顧我,一直說後悔沒早點去找我,他家庭一般,但還是給我墊了醫藥費,我又覺得愧疚。
「我發了工資就還你。」
徐隱年只顧著給我削蘋果:「沒事兒,阿衍,你千萬別不好意思,我心甘情願的。」
江至嶠和鄭蕭來看我的時候,恰好看到徐隱年給我喂蘋果,江至嶠臉黑得像煤炭,放下果籃,也開始削蘋果,還是星星形狀的,喂到了我嘴邊。
其實我也不是很愛吃蘋果。
「阿衍,對不起,我不知道會發生這樣的事。」
江至嶠道歉,可是這和他又沒關係。
「沒事沒事,我這不是好好的嗎?」
江至嶠還是不高興,對著徐隱年冷漠開口:「你出去,我和阿衍有話要單獨說。」
徐隱年繼續削著蘋果,完全沒有要動的意思,我怕他們又打起來,只好開口讓徐隱年先出去。
病房裡只剩我和江至嶠,他有些擔憂地開口:「阿衍,你是不是更喜歡他了?」
毫無邏輯。
「為什麼這麼說?」
江至嶠有點委屈:「因為昨天你遇到危險,他第一時間出現了,而我沒有。」
這都什麼跟什麼啊?這兩人是在比賽嗎?
「嶠,他也只是剛好在那兒,昨天的事是我不小心,但是,這並不會影響我對你們的感情,我對你們都很感激,真的。」
江至嶠拿出手機要給我轉帳:「他就是故意的,想要你心疼他,你用我的錢吧,慢慢還我就行,這是我唯一能比過他的。」
我有點不知所措,茫然地看著他。
「嶠,我誰的錢都不要,我能靠自己,你們也沒必要比這些,我不想這樣。」
事情的最後,是鄭蕭給我墊的醫藥費。
8
這事一鬧,餐廳不讓我去了,損失費也是鄭蕭賠的:「鄭蕭,我一定儘快還給你。」
鄭蕭拍拍我的肩膀:「沒事,本少爺最不缺的就是錢。」
上大學以後,我就沒再抱怨活著難了,除了這一刻。
「方衍,我說真的,錢的事你別在意,不過,我比較好奇,你為啥不要嶠的,你看不出來他喜歡你嗎?」
正是知道了,才不能要。
我對不起江至嶠的地方挺多了。
徐隱年之前說得輕鬆兼職是去酒吧當背景板。
人在前面唱,我們在後面凹造型,一場下來還有小費拿。
就是回寢的時間有點晚。
「你們去哪了?」
江至嶠在等我們,一進門眼珠子就釘在徐隱年身上,恨不得給人灼個窟窿。
「江至嶠,我們去哪跟你沒關係吧?」
害怕他們又打起來,我只能裝累。
「好啦好啦,嶠,我們去兼職了,好累啊,你們倆也別鬧彆扭,快洗洗睡吧,明天還上早八呢。」
晚上,我同時收到了兩條消息。
徐隱年:「阿衍,這周末駐唱出外場,缺個人,你去嗎?」
江至嶠:「阿衍,我家缺個保潔,不騙你,是真缺,工資和所有保潔一樣,你願意嗎?」
就工作而言,我選擇前者。
做出選擇後,江至嶠和我冷戰了。
不會再親切喊我阿衍,看見我和徐隱年同進同出,嬉笑打鬧,也不生氣,平靜得像一潭死水。
江至嶠突然的遠離擾亂了我的心緒。
總覺得少了些什麼,心裡空落落的。
周末跟著出外場,徐隱年卻臨時有事。
但我沒想到要陪酒,而且那人好像對我圖謀不軌,有意無意蹭我屁股。
「小美人兒,還是雛兒吧,真嫩!」
周圍人一陣鬨笑。
帶隊的經理進來賠罪:「各位大哥,真是不好意思啊,臨時跑了一個,這樣,今晚的錢折半,怎麼樣?」
剛剛蹭我的人一把將我扯進懷裡:「沒事兒,讓他陪我和趙總好好玩玩,要是玩得滿意了,不但不折半,給你雙倍。」
邪惡的雙手摸在屁股上,我才意識到,我被徐隱年騙了。
比起對身下男人的厭惡,這種背叛更讓我心痛。
我撒腿就往外跑,被經理一把拽了回來:「跑什麼!來的時候可沒人逼你們!給我好好伺候著,搞砸了老子弄死你!」
「行了,烈點兒的更刺激,你去忙你的吧。」
屁股被狠狠拍了一巴掌:「開始吧,小美人,想先從誰開始?」
他們像兩頭惡狼,要將我生吞活剝。
不要!我不是!我是被騙的!
可我怎麼掙脫得過兩個男人,手機被砸了,不知道江至嶠的電話有沒有撥通,徐隱年為什麼要騙我?
就在我要閉上眼睛認命時,包間門突然被打開,江至嶠沖了進來:「阿衍!」
他身後是鄭蕭和一群警察,我好像得救了,可來的人是江至嶠,我好像又死了。
擊破我最後防線的,是江至嶠衝進來後,從包廂裡間出來的徐隱年。
一臉淡定。
原來他沒有騙我,也沒有臨陣脫逃。
他目睹著這一切,冷眼旁觀。
9
包廂里只剩下我們三人。
江至嶠脫了外套披在我身上。
「為什麼?」我問。
徐隱年表情扭曲,怒目圓睜:「為什麼?方衍,你說為什麼?你明明都選擇我了,又口口聲聲說只是室友,你對江至嶠就又摟又抱,我稍微碰一下都不行,憑什麼?你選的不是我嗎?」
「所以,今天的事,你是故意的?」
我心如死灰。
「是啊,你不是說接受不了男人和男人嗎?那我就讓你體驗體驗,不僅爽了,還有錢拿,多好的事。」
「到時候江至嶠肯定不會要你了,你自然就會乖乖屬於我了。」
他笑得瘋批陰暗,令我毛骨悚然。
江至嶠揪著徐隱年的衣領,一拳揍在臉上。
徐隱年也不甘示弱,兩人扭打在一起。
「徐隱年,你TM混蛋,你怎麼說的?你說會好好對他,這就是你說的好好對他嗎?」
原來江至嶠不是和我冷戰,那兩條信息是他們倆的賭約。
他們賭我會選誰。
我選了徐隱年,所以江至嶠退出了。
「江至嶠,願賭服輸,你可以隨隨便便騙他量個身高體重就幾千幾千的給,讓他對你感激涕零。」
「我也有自己的辦法讓他對我死心塌地!」
在他們爭吵之中,我捕捉到了一個重要信息。
我幾乎絕望,聲音顫抖。
「江至嶠,那個神秘又變態的單主,是你?」
一時間,鴉雀無聲。
徐隱年開始冷笑,江至嶠慌了神,放開徐隱年過來抱我。
「方衍,你以為江至嶠是什麼好人?其實為了得到你,他的手段和我一樣不堪。」
「你TM閉嘴!阿衍,你聽我說,我可以解釋的。」
我什麼也不想聽。
他們沉浸在以喜歡為籌碼的博弈里。
那我算什麼?
10
我和徐隱年再也沒有了交集。
我不願搭理他,他也就慢慢遠離了我。
不同的是江至嶠。
他沒有了大少爺的樣子,每天都跟在我身後。
「我說過,我不會原諒你。」
江至嶠低著頭,嘴唇蒼白,眼窩凹陷,黑眼圈重得嚇人。
「我知道,但我還沒解釋。」
第一次覺得江至嶠是個死腦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