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九歲那會兒,我天不怕地不怕,狂妄恣意、血氣方剛,喜歡逞兇鬥狠,是父母街坊頭疼的「小混混」,是葉鋒這個「少年天才」的對照組。
兄弟穿著修車服,面帶風霜,看得出來過得不太好。
我們彼此興奮擁抱,熱絡地說著年少往事。
他打量我,看我吃著最便宜的泡麵和幾天沒換的衣服,長嘆了一聲。
「你小子也沒混出個名堂啊!我們那時純傻逼,現在都被社會調教老實了,可惜晚啦!對了,你弟那會兒是學霸,他混出來了吧?」
我笑著點頭,「他在法國開了公司。」
他露出羨慕的表情,又想起什麼,笑了起來:
「我記得你那會兒暗戀那個彈琵琶的小姑娘,喜歡得要命,連我們說她名字都當場翻臉。」
我愣了一下。
「哪個彈琵琶的小姑娘?」
兄弟噴笑出聲。
「那會兒喜歡得魂都沒了,現在倒忘了!當時那個小姑娘和她師哥出雙入對,你還嫉妒得發瘋,我記得你有一天特認真跟我們說,準備回學校復讀,說要堂堂正正站在她面前。」
「她,叫什麼名字?」
我聽見自己的聲音乾澀之極。
他擰著眉回想,「好像,叫什麼慢吧……我就記得她幹什麼都慢條斯理不慌不忙的!」
兄弟走後,我在便利店呆坐了很久。
他說的,我完全沒有印象。
可同時期其他的事,分明都記得……
我喝醉了。
在便利店大喊大叫,電話響了,我嫌煩丟給店員。
迷迷糊糊中,有人把我扶上了車。
……
我又身處那片白茫茫中。
渾身冷得哆嗦,低頭看,胸口赫然一個大洞,白霧穿膛而過。
有銀鈴般的笑聲從霧中傳來。
我整個人驚慌失措,開始緊張,發抖。
一個背著琴盒的少女從我面前經過。
長發飛揚,清純嬌美。
我自慚形穢地往後躲,生怕她看見。
一個高個少年從我身後朝氣蓬勃地奔過去,喊她的名字。
她停住腳步,笑吟吟側過臉來。
「沈曼!」
我喊出聲,驟然從床上坐起。
心臟狂跳,氣喘吁吁。
察覺到身旁有人,轉頭,是白冰玉。
她在黑暗中凝視著我,慢慢開口:
「阿川,我懷孕了。」
12
屋內一片死寂。
月光透過窗子灑下些許銀灰,堪堪看清人的臉。
我愣愣看著她,許久,忽然說:
「原來女人也有喉結啊……」
她瞪大眼睛,有些難以置信。
「葉川,我說我懷孕了!上天對我們不薄,我們期盼了這麼久的事,終於來了!」
當我決定和白冰玉不顧一切在一起後,我們就憧憬著要個孩子。
她說,「男孩要像你,儀表堂堂,聰明又能幹。」
我笑著回應,「那女孩要像你,漂亮,英氣!」
她一直沒懷上,我們甚至專程坐飛機去另一個城市找老專家,花重金買了調理的藥。
此刻,我的目光越過她落在蒼白的牆壁上,腦子莫名想一個奇怪的問題:
如果是個女孩,會不會也有個喉結?
「葉川,你醉了,快些醒吧。
「為了我,為了我們的孩子,趕緊把你和那個女人亂七八糟的事了了。
「我約了一個專門打離婚官司的律師,放心,我不會讓我們辛辛苦苦賺的錢,白白給別人做了嫁衣裳!」
我緩緩往後躺下。
感覺自己在一個無底深淵中下墜。
有種墮落的絕望。
……
這場醉酒引發了我頭疼的老毛病,頭像無數根鋼針在扎。
我一動不動躺在床上,由著它疼。
因為我的胸口更疼。
仿佛有隻巨大的手緊緊攥住心臟,捏緊又鬆開,又捏緊。
頭疼反而讓我的心沒那麼難受。
白冰玉無比體貼地服侍了我兩天,第三天晚上,她憂心忡忡,喊了兩個員工把我抬去醫院。
公司員工早知道我和她的關係,所以到家見到我時,並不意外。
貝兒放學在家,哭鬧著也上了車。
車上,貝兒神采飛揚地對白冰玉講學校的趣事,歡聲笑語。
我臉色蒼白地坐在后座,想起歡歡。
歡歡最心疼我了。
我每次生病或頭疼,她總是比我還難受,擔心得哭鼻子,抱著我小聲安慰:
「爸爸,沒事的,很快就好了。
「爸爸,疼就哭出來,我每次哭就不疼了哦!」
車停在一個劇院門口等紅燈。
我突然看見了沈曼。
她穿著精緻晚禮服,銀色高跟鞋,烏黑的長髮高高盤起,露出天鵝般的頸部線條,看上去優雅又高貴。
她正提著裙擺下台階。
身子一歪,旁邊有位高個西裝男人及時攬住了她的腰。
她回眸,朝他燦然一笑。
男人也眼睛發亮地注視著她。
我猛地打開車門,沖了出去。
腦子嗡嗡作響,腦漿沸騰,眼裡心裡只有男人放在沈曼腰上的那隻手。
我大步穿過花壇,跨上台階,在沈曼看見我露出驚訝的剎那,我對著男人的臉,一記猛拳揮了過去。
沈曼發出驚呼。
我正準備對沈曼說話,男人也一拳揮了過來,力道兇猛。
我們廝打在一起,你來我往,拳拳到肉,同時滾下台階。
白冰玉和員工趕到,將我扶起。
我看著沈曼徑直朝男人奔過去,心急地從包里拿出紙巾,跪在他身旁擦他唇角的血。
一眼都沒回頭看我。
我眼眶通紅,發出憤怒低吼:
「你是誰?你怎麼敢碰沈曼!你怎麼敢碰我妻子!」
白冰玉顫抖著來拉我的手。
「阿川,你沒事吧——」
「滾開!」
我一把甩開她,她跌倒在地,發出痛苦的呻吟。
兩個員工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白冰玉在公司相當於老闆娘的存在,說話有時比我還管用,他們不知道該幫誰,無措地站在一旁。
「沈曼!我頭疼又犯了!疼得厲害,我也受傷了!」
我大聲喊,心如刀割。
沈曼背對著我,恍若未聞,只低低詢問男人的傷勢。
男人爽朗地笑著表示沒事,挺括的眉眼朝我睨過來,目光譏諷。
「師哥,我帶你去醫院,別影響明天演出。」
「我沒事啊,你可別當我還是以前的瘦高個,我這幾年每天跑 10 公里,小小傷不在話下!」
夜幕中,兩人起身走遠,男人一邊說話,一邊誇張地抻胳膊伸腿。
沈曼似乎被他逗笑了,無奈搖頭。
「壞蛋!你是大壞蛋!你敢打我媽媽,我要告訴我爸爸,我要我爸爸打死你!」
貝兒衝過來,小小的拳頭落在我身上。
神情張牙舞爪,怒不可遏。
我看著地上呻吟的白冰玉,又看看對我拳打腳踢的貝兒。
閉了閉眼,轉身離去。
「阿川——」
身後傳來撕心裂肺的叫聲。
13
我回了家。
我和沈曼的家。
沈曼沒回來,歡歡也不在。
屋裡整潔溫馨,一塵不染,陽台上綠意盎然,一片生機。
沈曼喜靜,性子宅,這屋裡所有的擺設、裝飾,都是她一點點親手布置起來的。
這裡也是她這幾年待得最多的地方。
我出去上班時,睡懶覺的她還是會掙扎著爬起來,睡眼惺忪地送我出門,等我走了又倒在床上繼續睡,睡飽了才心滿意足起來。
我下班回來,她要麼在廚房研究我和歡歡愛吃的菜,要麼和剛放學回家的歡歡笑成一團,要麼安安靜靜地坐在沙發檯燈下喝茶、看書。
我那時,只覺是尋常。
和白冰玉住在一起後,我發現她在生活上不拘小節,家具衣服都是最貴的,但她並不怎麼精心打理。
鞋子在門口永遠東倒西歪一堆;內衣沙發上一條,椅背上一條;洗手間水盆上總有零散的耳環,沒蓋子的口紅,或是擠了一半的牙膏。
我其實很不習慣。
就請了個人專門做飯,又請了個鐘點工每天上門打掃。
當時覺得,能用錢解決的,都不是問題……
我在熟悉的家裡無目的地走來走去。
像只惶惶不可終日的蒼蠅。
不知道往哪兒撞。
忽然在角落看見了一個白色盒子。
我記得這個盒子。
一年前,我因為離婚被拒對沈曼最惡劣的階段,某次回家拿東西,撞見她蹲在地上翻看盒子裡的物件,眼睛紅腫,像是剛哭過。
見到我,她有些慌亂地把盒子蓋上。
我心中認定她又在玩什麼把戲,只冷眼瞥她,一句話都沒說,拿了東西就離開了。
當時白冰玉開車在樓下等我,見我臉色難看,笑著打趣,「葉大老總心情不佳,小女子只能今晚賣力點嘍!」
現在,這個盒子就那麼隨隨便便放在牆角,和垃圾桶一起,蒙了塵,像是剛翻出來還沒來得及扔。
我走過去,打開盒子。
映入眼帘的是一堆照片。
拿起一張張看,是同一個人,同一個青春飛揚,笑容明媚的女人。
是沈曼。
年輕些的沈曼。
夢裡看到的少女沈曼。
照片都是側面和背影居多,顯然是偷拍視角。
有背著琴盒在路上走的,有獨自在教室練琵琶的,有她扎著高高的馬尾和同伴說笑的,有她跟著一個高個子少年並肩而行的。
右下角日期顯示,這些照片時間跨度竟有四年。
有些照片里,她變了模樣,褪去了少女的稚嫩,散發出另一種女性嬌媚。
有時溫柔婉約,有時精緻時尚。
每一張,都美得讓人挪不開眼。
照片的背後,幾乎都工工整整寫了或多或少的字。
【今天你朝我的方向笑了一下。】
【你很喜歡《陽春白雪》,每次練指法都選這首曲子。】
【你的粉色皮筋掉在窗台上,我收好了,以後一定有機會還給你。】
【今天我和爸媽說要回學校復讀,他們抱著我哭了。】
【我終於考來了你的學校!】
【你師哥故意去你樓下溜達假裝碰到你,好想告訴你別被那個小子騙了!】
【你終於拿到了夢寐以求的金獎,大家誇你天賦高,只有我知道你有多努力,這是你應得的!】
【我今天很高興!我拿到了天使投資!我好像,有那麼一絲能站在你面前的機會了!】
【今天你畢業,我偷偷送了你,等我一年,等我賺到第一個 100 萬,我就去找你!】
【我去劇院看了你的演出,你優雅、高貴,美得像天仙。】
【今天是個值得紀念的日子,我捧著花走向你,自我介紹是你的學弟,你笑著說,學弟,你好。】
【我們成了朋友!這半年,我像活在雲端,快樂得想吶喊!後悔了,應該早點走向你,自卑讓我浪費了太多時間。】
【葉鋒那小子看你的眼神有點不太對,不會是終於開竅了吧!得給他介紹個女朋友了。】
【你拒絕了你師哥的表白,說要成為樂隊首席後才會考慮談戀愛。老天助我!】
【二輪融資已經就位,我要努力,要賺很多很多錢,都給你!我要讓你成為人人羨慕的女人!葉川,會永遠永遠,永遠愛沈曼!!!】
三個感嘆號力透紙背,剛勁有力。
可以想見當時寫的時候。
有多認真,有多虔誠,有多篤定……
14
我渾渾噩噩地走在大街上。
霓虹閃爍,人來車往,我穿梭其中,像個無主的遊魂。
曾經被遺忘的畫面,在腦海中一幕幕湧現。
我想起了曾經的小混混,如何藏在陰暗角落,一眨不眨看著音樂教室獨自練琴的明媚少女。
想起了我的自卑、我的怯懦。
想起了很多個深夜我咬著牙看書,只為了能更近一步,再近一步。
想起了和沈曼成為朋友後,為了壓制洶湧澎湃的慾望,我每天深夜開著車在高架上狂奔,靈魂發出快樂的嘯叫。
想起了——
那群流氓圍著沈曼意圖不軌時,我扔了花猩紅著眼衝出去,以一對五把他們打趴下,最後全身挂彩倒在血泊中,沈曼哭著衝過來,柔軟的身體抱緊了我。
再後來,記憶出現了斷層。
我好像和沈曼在一起,又好像躺在醫院裡。
半年後,我從醫院出來,沈曼又笑吟吟捧著花走向我:
你好,我是你師姐,沈曼。
後來我們順理成章地相愛,結婚,生下歡歡,直到……遇見了白冰玉。
我倏地停下腳步。
掉頭往父母家的方向走。
為什麼我會莫名忘了以前的沈曼?
為什麼沈曼會重新以一個陌生人的身份出現?
那半年,一定發生了什麼。
父母知道!
胸口忽然遭受猛烈一擊。
一口溫熱的血噴出,我踉蹌倒地。
白冰玉的前夫面如惡煞地瞪著我。
「你敢碰我女兒!你居然敢打她!老子今天讓你償命!」
一塊石頭砸向我太陽穴,在路人的尖叫聲中,我暈了過去。
……
醒來時,我在醫院裡,旁邊坐著父母和葉鋒。
母親見我睜眼,哭著撲過來。
「兒子啊,你昏迷兩天了,別再這麼嚇媽媽啊,媽媽再也經不起你嚇了!」
父親和葉鋒臉上都鬆了一口氣。
我用沙啞的嗓音問:
「我昏迷那半年,究竟發生了什麼?」
父母陡然僵住,葉鋒也震驚地看著我。
我咬著牙,一字一頓:
「沈曼以前的事,我都想起來了,我為什麼記得所有人,獨獨把她忘了?那半年,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葉鋒定定注視了我一會兒,垂下眼:
「爸,媽,你們先出去,我來和哥說。」
父母離開後,葉鋒沉默片刻,徐徐開口:
「既然你都想起來了,那也沒什麼隱瞞的必要了,總不能,讓別人的犧牲在你那裡一文不名。
「八年前,你救沈曼受傷後,在 ICU 躺了一個月,我們在你床底下發現了那一箱子照片,那時我們才知道,你對沈曼的感情,竟然如此濃烈,跨越了那麼長的時間。
「沈曼看到照片時很震驚,泣不成聲。她每天去 ICU 窗外看你,等你醒,看著她紅著眼看你的樣子,那時我就知道,自己永遠不可能爭過你了。
「你終於醒過來了,我們所有人都鬆了口氣,為你舉辦了一個慶祝儀式。那天,沈曼精心打扮了自己,說想讓你高興。她那天很美,很多人都忍不住看她,你卻突然很激動,對每一個看她的男人怒不可遏,說他們的眼神很髒,說你要保護沈曼,甚至要對他們動手。
「醫生說你是打架受傷的後遺症,是一種精神上的應激反應。我們以為你慢慢會恢復,可……你的行為卻越來越過分。任何投向沈曼的欣賞目光,和她說話的人,你都帶著敵意,你甚至好幾次打傷了她的朋友。發展到後來,她在台上演奏,底下觀眾看著她你都受不了。
「你很痛苦,心裡很清楚這樣嚴重影響了她的正常生活,只會讓她遠離你,卻又控制不住。你開始自殘,在身上一刀一刀地劃傷自己。爸媽受不了,哭著哀求沈曼幫幫忙。她望著你流淚,這種精神上的症狀,她又能幫什麼呢?
「在你又一次把自己關起來導致失血暈過去後,沈曼對我們說,她不上台了。不僅不上台,她一改平時愛美又精緻的模樣,素麵朝天,換上最樸實的衣服,就為了減少投注在她身上的目光。你的發作次數果然少了很多。
「後來,你自己也意識到,這一切都是因為你太在意她,少年的愛太深刻,太濃烈。你痛苦地對我說,必須忘掉那些,不然會嚇著沈曼的……於是你開始自我催眠,自我暗示,慢慢地,你竟真的開始自發地遺忘關於她的一些事。
「我不知道你是怎麼做到的,醫生也說人的精神力量實在深不可測,總之,你在某一天,真的把她全忘了。說起來其實有些悲壯,你讓自己忘了她,是為了留住她。總之,沈曼改變了自己,你也改變了自己,你們終於像兩個陌生人一樣重逢了。
「後來的事你都知道了,你們重新認識,相愛,結婚……沈曼一直做得很好,她很小心地保護你,隔絕了一切可能誘發你應激反應的事,放棄了自己的事業,放棄了天賦,放棄了努力了二十多年的東西,不再碰琵琶一下。在女人最愛美的年齡,她不再打扮自己,減少社交,將自己圈在獨屬於你的世界裡,安安靜靜,做你的妻子。
「……可你,卻出軌了。
「我們萬萬沒想到,你竟然成了背叛者!為了那樣一個女人!你一次次逼她離婚,讓她一次次陷入痛苦。誰也不敢提前從前,畢竟,你那半年做的事,讓所有愛你的人身處地獄。我們只好眼睜睜看著你親手,一步步放棄了你曾經夢寐以求,舍了命才求來的人。
「現在,她也不要你了。
「哥,你說你,是不是活該啊……」
15
我靜靜躺在病床上,望著窗外的天空,由藍變黑,又由黑變藍。
父母在我身邊唉聲嘆氣。
醫生護士來了又走。
陽光在地板上不停拉長,收縮。
時間變得忽快忽慢。
它取決於我目光移開天空的次數。
少年葉川在我身體里發出難以置信的吶喊。
沈曼,真的成了我的妻子?
我們真的生活在同一屋檐下,朝夕相處?
我和沈曼,有了一個可愛的女兒?
成年葉川不敢面對少年葉川的欣喜若狂。
心如刀絞,痛不欲生。
……
有人坐在了我旁邊。
我的視線從天空深處移開,轉頭,看見了白冰玉。
她心疼地看著我:
「川,他被抓起來了,我親自去舉報的,你再也不用再為我受傷了,肚子裡的孩子也好好的,醫生說他很強壯,再過幾個月,我們就能一起迎接他的誕生——」
「打掉。」
她茫然一瞬,「你說什麼。」
我漠然開口。
「打掉孩子,離開那個房子。」
她瞪大眼睛,露出難以置信的神情。
「阿川,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我泛起一陣噁心。
別過頭去,不再看她。
「我送你的包和首飾,都留下,一件都不能帶走,沈曼那天說她想要回來。
「房子你搬出去,公司你自己辭職,還有我這幾年陸陸續續給你的轉帳,六七百萬總是有的,沈曼說了,她要全部追回,所以,你最好自己退回來,不然,我會採取法律強制手段。」
白冰玉「噌」一下站起,雙目瞪圓。
「你瘋了,你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