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面八方來的風吹著他的頭髮,像個金毛犬:「我想要那次的那個香包。」
那次他跑來找我,我收拾著東西,放在書包里的香包掉了出來。
他順手撿起來,看了看,搖晃著香包問我:「送我好不好?沈晚棠。」
那時候我拒絕了,只是因為這個香包原本是我送給江祁的生日禮物。
上面的圖案是我一針一針繡上去的。
雖然也不會送到他手上了,但送給陸塵也不太好。
就像是,別人不要的東西才給他一樣。
我重重地點頭,答應他:「好,不過你得等幾天,我重新給你做一個。」
送我回去的路上,陸塵第一次問我:「沈晚棠,你想考去哪?」
我仰頭看著天空稀稀疏疏的星星:「北城大學。」
「為什麼?」
「因為……」
「因為我不喜歡這裡,這裡不會下雪,我想看雪。」
陸塵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什麼,只是點了點頭。
慢慢地走到了出租屋前面,他和我說:「去吧,拜拜。」
我走了幾步,回頭看他,少年穿著球服站在陰影里,嘴角勾著淡淡的笑,眼神暗淡。
那一刻,我的心顫了顫,我朝著他揮手:「陸塵,生日快樂啊。」
他聽到後,抬起手,笑著向我揮手:「沈晚棠,你一定會上北城大學的。」
07
我總以為我和陸塵來日方長,但是總想快點把香包繡好,當面送給他。
不知道他喜歡不喜歡艾草的味道,我又買了其他曬好的花干。
我給他分別繡了一個平安符狀的、紅色醒獅和青龍的圖案。
繡好,我把它們串好,看著它們,陽光微微照進來。
心裡想著等會陸塵看到會是什麼反應。
下了公交後,我迫不及待地跑去陸塵所在的小區。
只是到那裡後,工人不斷往裡面搬著東西。
我整個人僵住在那裡,心止不住地往下沉。
我緩緩走過去,輕聲地問站在旁邊的小姐姐:「你好,請問這個房子原來的主人呢?」
「哦,他搬走了,好像前幾天就搬走了。」
「好,好。」
我呆呆地點頭,轉身離開。
我坐在椅子上,半天才消化陸塵離開的事實。
為什麼一句話都不說就走了?
我們……不是朋友嗎?
眼睛變得朦朧,手裡握著的禮物袋,似有萬斤重。
為什麼等我適應好你的存在,你又像他們所有人一樣,都離開我。
我冷著臉抬手擦眼淚,把禮物袋扔進垃圾桶,抬腳離開。
晚上下起了大雨,我出神地看著窗外,手機上是陸塵的電話頁面,可我卻遲遲不敢按下去。
打過去他要是接通了,我要說什麼,問他怎麼走了也不和我說一聲。
或許在他那裡,我只是他一時興起追的一個女生。
根本不值得跟我說那麼多。
突然間發現我自己像極了個笑話。
一次又一次地跌倒就是不知道汲取教訓。
一陣敲門聲把我喚回神。
把門打開後,渾身淋透,一身狼狽的江祁站在我面前,他看著我,臉上委屈又狼狽:「你忘了今天是我的生日了嗎?」
聞言,換做之前的沈晚棠會不會原諒他呢,我不知道。
只是現在的我可悲地發現,我對他沒有半點情緒了。
那一刻我想起了一句話:那一刻這個人站在我面前,我對他再也生不起一點情緒,愛也沒有,恨也沒有了。
他眼睛紅紅地看著我:「棠棠,今天是我生日,你說過,我每次的生日你都會在的。」
我累極了:「生日快樂。」
「可以了嗎?」
「對不起棠棠,你是不是還在生我的氣。」他突然抓住我的手往自己的臉上狠狠抽過去。
我眉頭一皺,力的作用是相互的,我感覺到我的手火辣辣的。
他還想拿著我的手打另外一邊,我咬著牙抽出手,冷聲:「要發瘋滾回你家去發,別在我這裡發瘋。」
江祁皮膚很白,臉上留下很深的巴掌印。
我不在乎他疼不疼,我只怕因為這個巴掌印我有麻煩。
他張了張嘴,雨水滴答滴答地往下掉,聲音苦澀:「棠棠,我錯了,我……我也不知道自己那時候為什麼會那樣,等我想挽回的時候,你已經轉學了,後來我去四中找你,卻看見一個男生在窗邊和你說話,我很生氣,那天的話,不是我想說的話……」
「算了。」我輕嘆一聲,呼出一口濁氣,一股無力感突然席捲我全身。
江祁怔怔地看著我,臉色一片蒼白。
我輕笑一聲:「萬能牆那件事,以你江祁的能力,想查到是誰發的,不難。」
隨著我這句話說出口,江祁一臉痛苦地低下了頭。
「只是你自己也猜到了是誰,我們從小一起長大,你不會不知道,以我的性格,不屑做這種下流的事。」
「江祁,你不是不相信不是我的,是你選擇是我做的。」
「程夏染想讓別人知道她才是你的女朋友,她想讓我和你因為這件事徹底劃清界限,更想讓別人知道她這個天降比從小和你一起長大的我重要。她的汙衊和胡鬧,你都縱容。」
我冷漠地看他痛苦傷心的樣子:「你從一開始,就已經做出選擇了,現在又來找我是做什麼呢?」
「棠棠,對不起。」他伸出手想抓我,我退後一步,「我錯了,我真的錯了,那時候我也不知道我自己在做什麼。」
「你走了以後,我才發現,我不能沒有你,我真的……真的好想你。你不在的日子裡,我每天都在想你,可是我去了四中,在外面等不到你,進去也找不到你,我怎麼都看不到你,棠棠。」
眼淚從江祁的眼角掉落,他不斷地和我道歉。
我無力地垂下頭來,閉了閉眼,年少時陪著我走過一段又一段路的少年,終究變得可憎。
從前的江祁不會這麼對我。
他不再是從前會拿著外套給我擋雨,一副頂天立地模樣對我說「棠棠,有我在呢」的男孩了。
那個少年隨著歲月消逝了,尋不著了。
「江祁。」程夏染站在不遠處帶著哭腔喊他,他連頭都沒回。
忽然,她哭著求我:「沈晚棠,我只有江祁了,你別和我搶他好不好?我求你了。」
她練跳舞的,長年控制飲食,一張臉白白凈凈,哭起來也是人見人憐的模樣。
「閉嘴,我和你說了,我們分手了,滾。」
江祁怒吼出聲。
「我哪裡做錯了,你告訴我好不好,我真的好喜歡你,我不想和你分開……」
我不想看這種你追我趕的戲碼,索性直接把門關上。
08
他們的愛情戲碼我不想知道,更不想摻和。
進入九月,我已經高三了。
正如班主任所言,現在沒有什麼比高考更重要。
我現在一心只想上北城大學。
後來季夢怡給我發江祁和程夏染的笑話,程夏染那麼多的跳舞比賽冠軍都摻了水分,甚至後來的藝考還收買考官。
每個參加藝考的學生,吃了多少苦,擦了多少次眼淚,然後繼續訓練,汗水落了一地,還是咬牙堅持。
遇到這種事,這種人,誰不生氣,僧多粥少。
結果就是被發到了網上,程夏染因為那張清純的臉在網上小有名氣。
隨著事情的發酵,她被取消了成績。
可以說,身敗名裂。
什麼都沒有的她,就一直纏著江祁。
江祁被鬧得不勝其煩,他爸媽直接把他轉學了,讓程夏染找不到。
現在萬能牆上都在說,當初有多麼磕他們倆,現在就有多唏噓。
我當個笑話看過,全心投入學習,牆上的倒計時越撕越薄。
每個同學都恨不得把時間撕開來用,這個知識點還沒熟,那個還沒背,下個月的月考就來了。
其實我有很多次站在十樓的走廊看到站在校外的江祁,很多時候,他都是默默地站在那,過一會兒就走。
在蟬鳴聒噪逐漸低微,甚至消失後的六月,高考來了。
那天的高考,雨下得很大,我記得那天的數學很難。
寫到第五道數學單選題的時候,我的心都涼了,手心都是汗,額頭止不住地冒冷汗。
出了考場後,我只覺得完了。
全樓梯都是抱怨這次數學太難的聲音,有很多人受不住看到同學直接哭了起來:「啊啊啊,數學太難了,我要死了。」
可時間從來不會因為任何人的抱怨而暫停,高考也不會就這樣而變得簡單。
最後的一科是生物,我認認真真地再檢查一遍,確認沒有遺漏什麼。
把筆蓋上,窗外綠茵茵一片,教室里靜悄悄。
隨著一聲提示聲響起,再過五分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