負責照顧我的護士長衝過來,一把拍開他的手,不滿地說:
「你怎麼回事?
「不知道她現在抵抗力差,要碰她必須洗手嗎?
「沒素質的髒東西!」
周玉也罵了他一聲髒,推著我的輪椅就往住院樓走。
身後,顧宴辭的聲音裡帶著惱怒跟一點疑惑:
「念雪,那個護士長是什麼意思?江羨魚怎麼會抵抗力差?」
江念雪嘆了口氣:
「阿宴哥哥,怎麼辦啊?小魚連醫生跟護士長都收買了。她一直這樣鬧下去,我好擔心她沒辦法收場。」
本來還有些質疑的顧宴辭咬牙冷笑:
「收不了場,那她就去真死!到時候我作為前夫,送給她一個大花籃!」
我的手指忍不住收緊。
垂下眼眸,心想。
這個機會他不會有了。
16
以前我這樣離開,顧宴辭發完脾氣通常就慪氣不再找我,可今天有些奇怪。
他突然追了上來,一隻手扣著我的輪椅,另一隻手捏著我的下巴。
語氣不耐至極:「江羨魚,你為什麼不生氣?
「你就不想求我,讓我別跟你離婚?」
我掙脫了他的手,靜靜地看著他:
「顧總,你女朋友在那邊,請自重。」
顧宴辭眉頭狠狠地一擰,臉上閃過了一種古怪的情緒,可還是依舊盛氣凌人地說:
「你說得沒錯,我要跟我最愛的人在一起!
「江羨魚,你記住,自始至終我都只把你當成替身!我從來沒有愛過你!」
我突然覺得好笑,卻忍著用最平靜的語氣說:
「好,我知道了。」
說完我拍了拍周玉的手,讓她推我進去。
周玉早就忍不住了,她踩了顧宴辭一腳,冷冷罵道:
「好狗不擋道!」
17
重新回病房後,我就開始吐血了。
醫生護士一群一群地衝進病房,眼中全是不忍跟同情。
我不記得打了多少針才堪堪恢復點力氣。
可我記得周玉帶著助理站在門那邊,總是會背過身。
每次我問她們出什麼事了,她們都會轉過身,眼角含淚地對我微笑說「沒事」。
「小魚,我們一起去找奶奶,好不好?」
等我的情況穩定後,周玉突然握著我的手說。
之前醫生說我抵抗力差容易受傷被感染,周玉就再也不准我離開醫院了。
可今天,她大概也不想讓我的人生留下遺憾吧。
我很開心地點點頭說:「好啊,我要穿奶奶最喜歡的花裙子,買花給她。」
周玉現在很寵著我,只要我說「好的」,她都點頭同意。
於是很快她幫我換上了我奶奶最喜歡的碎花裙。
看著鏡子裡有些蒼白的臉,我抿了抿唇,回頭問助理要了口紅,仔細地塗了下。
「這樣氣色就好多了。」
我拉著助理跟周玉的手,一邊跟他們八卦黑粉幫我占熱搜的事,一邊往外走。
等周玉去開車時,我就跟助理在路邊的小攤上買花。
我挑了奶奶最喜歡的小雛菊。
可剛付完錢,一隻手赫然插了過來,粗暴地奪走我手裡的花,直接扔在了地上。
語氣惡劣地喊著我的名字:
「江羨魚!」
18
我弟江辰不知道什麼時候來了。
他拳頭攥得緊緊的,上面還爆暴著青筋,態度很不好地罵我:
「你還有心情在這兒買花!全家都快被你害死了!」
我撿起地上的花,拍了拍上面的塵土,煩躁地看著江辰:
「你們作死,跟我有什麼關係?」
江辰要抓我的衣領,我後退了一步避開了,他就像個癲公一樣大喊大叫:
「你髮網上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現在被他們當成真的了!你那些黑粉都在扒你生病的事,要我們全家給你道歉!
「爸爸公司的股票也被你黑粉衝擊了,現在損失很大!你說你,平常在家作妖就罷了,鬧到網上幹什麼?
「你要是想死,跟我說啊,我可以成全你!」
我看著江辰,無語地笑了笑,拉著助理朝周玉那邊走:
「不用你成全,我自己會死!」
19
我上車的時候,賣花的攤主拉住了江辰。
「老頭,你想幹什麼?」
攤主嘆了口氣,好心勸他:
「小伙子,別再欺負江小姐了,她活不過兩天了。」
本來還想發脾氣的江辰突然愣住,呆呆地問:「你什麼意思?」
攤主掏出手機,點開了醫院的大群聊。
今天院長艾特他們這些在醫院附近賣花的攤主,讓他們為醫院即將去世的人準備白菊花。
我的名字,還有預計死亡時間都在上面。
「江羨魚,她真的會死……」
江辰說完,手指顫抖地掏出手機,緊張地撥通了顧宴辭的電話。
「宴辭哥,江羨魚她是真的會死!她真的會死啊!!!」
顧宴辭沉默了兩秒才回答他:「江辰,你是不是受刺激了?」
「我沒有,我看清楚了,那個名單上有她!我二姐,江羨魚她就是要死了!」江辰說著忍不住擦了擦眼角。
「她要是死了,以後我欺負誰啊!」
電話那邊江念雪卻突然奪過顧宴辭的手機,說:
「江辰,你又不是不知道江羨魚心眼多,喜歡撒謊!
「你要是真覺得她會死,就跟網上的黑粉一起參加她的葬禮活動。
「她要是死了,你送一把土當替我們盡個心。她要活著,你直接掐死她,免得這個禍害天天騙我們!」
江念雪的態度震驚了顧宴辭,也嚇到了江辰。
不知道過了多久,江辰才愣怔地說了一句:「我去找她的黑粉。」
江念雪笑了:「記得視頻給我們看!」
20
車子去精神病院的路上,周玉的電話就沒有斷過。
有真人秀節目組的,也有電視電影導演,還有一些品牌方。
他們全是想跟周玉談關於我的合作。
我知道是我那些黑粉連續讓我上熱搜後,這些人都覺得我熱度夠算紅了,才主動找我。
「娛樂圈就是這樣,人紅了身邊全是好人。」周玉掛斷電話,從後視鏡看了看我。
「小魚,要我提前跟他們說準備訃告的事嗎?」
我看著手機上黑粉們創造的一條條熱搜,搖了搖頭:「玉姐,我想見見糖心雪餅。」
周玉第一次提醒我時,糖心雪餅做得還沒有那麼明顯,所以我並不能確定她是在幫我。
直到第三次切片出來,她帶著她的黑粉朋友,逐條為我上證據做說明,用反諷的方式給我撐腰。
我就是再遲鈍,也看懂她的立場了。
只是我有些好奇,這個糖心雪餅的真實身份究竟是誰。
為什麼她連我在山裡生活的細節都能夠清楚地說出來?
甚至還可以精準地踩在江家的死穴上,讓網友看到江家人的虛偽偏心……
周玉並不意外我會想見糖心雪餅,她反而意味深長地說:
「剛好順路,一起的事。」
21
當我看到精神病院門外有些拿著小雛菊的年輕人時,後知後覺地明白周玉說的順路是什麼意思了。
「玉姐,這些全是我的黑粉?」我有些意外。
周玉先看了眼手機,點了點頭,才說:「你第三段切片上頭條後,他們就說想替你來看奶奶。」
我心情有些複雜。
我的黑粉意識到誤會我後,會立刻彌補。
但顧宴辭跟江家哪怕證據貼在他們臉上,也可以假裝什麼都看不見,繼續對我態度惡劣。
我知道這是因為他們幾十年來已經習慣了這種根深蒂固的自私。
對他們而言,愛必須建立在權衡利弊的偏心上。
所以即便最後我生病的事被徹底證實,他們也依舊死性不改,無視我這個對他們沒有裨益的存在。
下車後,周玉對黑粉們微微點頭,站在前排的幾人就拿出了手機對著我們直播。
如果是以前,我會瞻前顧後,不敢接受他們的直播。
可生命即將走到盡頭時,我突然想大膽一些。
不想走得那麼悄無聲息了。
22
病情加重後的兩個月,我沒有來精神病院看過奶奶。
經常是坐在醫院頂樓,假裝在拍戲,跟她打視頻。
奶奶清醒的時候,總會抱怨我沒有照顧好自己。
而我總會想,上天為什麼不能大方一點,讓我再多陪奶奶兩年。
「小魚,來,快來坐這邊。」
精神病院裡的奶奶正對我招手。
她今天沒有穿醫院的病號服,穿著白襯衣西裝褲,戴著老花鏡。
行為舉止十分優雅。
我被奶奶帶回家時,她跟我說過她也是被拐賣進山村的。
23
奶奶當年是才華橫溢的女碩士,本來有大好的前途。
是人販子給她喂了瘋人藥,弄瞎了她的一隻眼睛,才將她賣進山裡的。
她在山村裡一共跟了三個男人,受盡折磨後分別給男人們生了三個孩子。
後來大抵是那些男人作惡多端惹怒了上天,他們全部死在了打雷天。
至於奶奶的三個兒子,在我被買進村前就被山洪沖走了。
喪子之痛讓奶奶的情況看起來更不好,據說很長一段時間村裡人都在商量要不要把奶奶送去精神病院。
是我被賣進來時,奶奶突然開始清醒的。
她把三個家庭剩下的錢拿出了一大半,又用菜刀抵著村長的脖子,才說服人販子將我賣給她的。
村裡人不是不想讓我去他們家,只是奶奶發瘋的時候太可怕,他們都不敢招惹女瘋子。
我在山村的十二年,可以說是奶奶拼盡性命才守下來的。
後來江家接我回城,奶奶怕他們偏心,吵嚷著要進城陪我。
雖然江家帶著奶奶了,但在江念雪的挑唆下,奶奶只跟我住了一個月,就被送進了精神病院。
一開始我看奶奶的時候,都會哭著說:「奶奶,我們離開這裡,去買個帶花園的房子,過自己的生活,好不好?」
奶奶卻握住我的手,慈祥地搖頭:
「小魚,奶奶有時候不清醒,是會拖累你的。
「你趁著江家條件好,好好學習,等你有出息了。奶奶的精神病也好了,我們再一起生活,才是明智的啊。」
我聽奶奶的話,好好努力了。
可江家卻從來不接受我的努力。
甚至顧宴辭也跟江家一起,經常輕描淡寫地就毀掉我所有的努力。
24
「小魚,你看著鏡頭。」
奶奶拉著我坐下後,突然指著對面的手機鏡頭,然後鄭重地介紹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