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窮過。
狠狠地窮過。
所以,我把錢看得比命還重。
誰也別想打我錢的主意。
「許屹安,你非要我把話說明白嗎?」
「我已經不愛你了,你可不可以滾出我的視線,然後永遠消失在我的生命里?」
離得近。
我能清楚地看到沈屹安嘴唇微微顫抖。
他一直以來不敢相信,我會突然之間不愛他了。
過去的愛太濃烈,濃烈到他被愛緊緊包裹,深信這份愛永不消失。
「不可能。」他盯著我毫無波瀾的眼,「怎麼會不愛了呢?」
「銜月,你只是在生我的氣對不對?」
「我只是太窮了,不相信自己會被有錢的大小姐喜歡,所以一次次地想挑戰你的底線,來證明你對我的愛不會轉移。」
「現在我已經確定你是真的愛我,所以我們不要再吵鬧了,還是回到過去,像以前那樣過日子好嗎?」
17
他在哀求。
眼眸流淌著細碎的光。
可愛是大富大貴之人才能給的奢侈品。
我剛穿書一個月,驟然暴富,給不了他這麼奢侈的東西。
從我這裡討要愛,註定是徒勞。
那個能給他愛的人,早已經消失了。
他盯著我的眼,想找出昔日的愛意。
可找了半天,內里沒有摻雜一絲愛。
陌生又警惕。
若不是他主動出現在我面前,我甚至已經忘記這本書的痴情男二到底長什麼模樣。
「你說得對,我這樣的大小姐,怎麼會喜歡一無所有的你呢?」
「現在你證明了這件事,所以可以滾了嗎?」
沈屹安怕了。
我第一次在他臉上看到恐懼。
這一個月的城中村生活並不美好。
為了維持生計,他甚至要來這種魚龍混雜的地方推銷酒水。
沈屹安努力擠出微笑,像是在說服自己:
「不會的。」
「你那麼愛我,怎麼會突然不愛了呢?」
他抓著我的手腕,想拉著我往外走:
「銜月,我們單獨聊聊。」
「你跟我出來。」
此刻他的力氣極大。
像極了我爸常年干農活的手。
在我被騙回家的那天,為了嫁人這件事,我據理力爭與我爸吵了許久。
直到最後,他也是這樣拽著我的手,將我往房間裡拖:
「許招娣,你跟老子出來,以為讀個大學就翅膀硬了是不是?」
「我告訴你,你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
這一幕在眼前重合。
沒人看到我驟然血紅的眸子。
仿佛有什麼入侵大腦,我尖叫一聲,抓起手邊的啤酒瓶,狠狠往沈屹安腦袋上敲去!
砰——
他捂著腦袋,指縫間鮮血湧出。
震驚與疼痛在臉上凝聚。
他不敢相信,那麼愛他的我,竟然會狠心動手。
滿地飛濺玻璃碎渣。
以及反派倏忽窩進轉角沙發里,抱著腦袋露出一雙恐懼的眼,嘴裡大喊著:
「利潤咱們改成四六……不不不,五五分,就五五分!」
「打了他就不能再打我了啊!」
「我馬上讓秘書重新擬合同拿來。喂,小董,趕緊列印份新合同,利潤改成五五分……你他媽再不來,老子下周要過頭七了!」
一地狼藉里,系統哭喊著抱住我:
「宿主我錯了,你快再喊心理醫生來瞧瞧吧。」
「我再也不讓你這個陰暗批救贖男二了。」
18
我再次坐在心理醫生面前。
填好的一摞測試題遞到他的手中。
心理醫生使勁搓了搓腦袋上僅剩的幾根頭髮。
幾張紙被他盯出了窟窿。
然後試探著問:
「許小姐,這次您情緒失控的根本原因,您覺得是什麼?」
我抄手往椅背一靠:
「情景再現,我想起了不好的回憶,那些痛苦一直如附骨之疽,讓我無法掙脫。」
心理醫生似乎找到了突破口,聲音透露出輕快:
「是嗎?能講講您當時在幹什麼嗎?」
「在簽合同。三個億拍下來的地,說好的利潤我三他七,他非要五五,根據估算,合作商讓了最少兩個億的利潤給我。」
腦袋上僅剩的幾根毛被徹底搓完。
他使勁抹了把臉,深吸一口氣。
得出了此次結論:
「根據測試題的反饋,您大概是遇到痛苦記憶再現,要不……要不嘗試下少復刻雷同場景。」
「比如……比如說,儘量減少掙兩個億的機會?」
他說得沒有底氣。
我也不願苟同。
但我勉強將前一句聽了進去。
儘量減少雷同場景復刻。
我將發給沈屹安的折算清單重新拉出,往裡增添了一項醫藥費。
酒瓶子打破了他的頭,需要賠錢。
我擰眉問了聲:
「系統,打破頭要賠多少錢?」
「分傷情嚴重,輕的要賠兩萬,重的幾十萬也是正常。」
痴情男二還活著。
那證明傷情不重。
我大方地抹掉兩萬塊,然後將剩下的一千萬帳單重新發給他。
在沈屹安電話打過來之時,迅速掛斷。
並將人拉黑。
做完這一切,我長出了一口氣,李薇的電話打進來:
「月月,一起逛街去不去?」
「我這裡有沈大校草的八卦哦。」
19
李薇的聲音裡帶著幸災樂禍。
在奢侈品店,一邊將最新款的包包背在身上搭配衣服,一邊揶揄:
「他湊不出錢還債,想讓喬婧將奢侈品包包和首飾賣掉。」
「結果喬婧與他大吵一架,然後卷著所有的東西跑去與前男友和好了。」
這本書里,男主與女主兜兜轉轉,重新在一起。
繼續上演豪門霸總與貧民窟小白花的愛恨糾葛。
而一直資助痴情男二的我,與他徹底劃清了界限,繼續當千金大小姐
所有的一切又回到了原點。
只留下沈屹安站在終點,愛他的與他愛的,都從指間流過,一個都沒有抓住。
在學校時,沈屹安對喬婧一見鍾情。
理由簡單得可笑。
身無分文的男二落魄潦倒,在學校餐廳端著餐盤,卡里的錢卻支付不起這簡單的一餐飯。
被女主看到後,大方刷了自己的卡。
至此,愛情的萌芽破土而出。
以至於後來我給沈屹安花了一千萬,都比不過女主當初為他奉獻的二十塊分量足。
我恨恨地買了一個包。
男二不配拿一千萬。
他只配端著二十塊錢的飯,在漫長歲月中慢慢享受這頓摻雜了愛情的陳年舊飯。
我以為,我與沈屹安不會再有見面的機會。
在與李薇分開開車回別墅時。
我意外發現別墅外蹲了個頹廢的身影。
他似乎等我很久了。
在記憶的深處一頓翻找。
才勉強認出。
那是昔日眼高於頂的深情男二。
20
在看到我的車後,沈屹安眼底浮現出一抹亮色。
他小心翼翼地喊了一聲:
「月月。」
「你拉黑了我所有的聯繫方式,我實在沒辦法,所以才想在這裡等你回來。」
他完全沒有之前的趾高氣揚。
額頭上還留著一道淺淺傷疤。
生活的磨礪在臉上留下幾分滄桑。
我想起心理醫生的話,儘量減少雷同場景復刻。
而沈屹安,總是能讓我回憶起最痛苦的記憶。
我本能地繞過他,想回別墅。
沈屹安著急了,剛想上前拉住我的胳膊,又想起半月前被我一酒瓶敲在腦袋上的猙獰,倏然收回手,轉而改成擋在我身前。
「月月,我知道我過去做了很多對不起你的事,也怪我一直以來看不清自己的心。」
「你家境太好了,我一直覺得自己配不上你,所以才……才想考驗你對我的愛。」
他說得情真意切。
眼底甚至浮現出淚光。
我卻皺眉後退一步。
他將這段感情當成了玻璃,一次次加碼去試驗玻璃的結實程度。
如他所願。
這塊玻璃終於碎了。
考驗出自己想要的東西,他卻又不情願,非要將玻璃再拼回原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