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久,你會幫我對嗎?」
我沒有拒絕的理由。
於是,我駕車帶著姜芷前往郊外的畫室,去取她定製的驚喜。
去的路上很順利。
誰知,回來的路上卻有人盯上了我們。
對面在一處偏僻的巷子別停了我們的車。
他們人多勢眾,目的不明,我只能帶著姜芷往巷子裡跑。
「宋久,你把我藏到一個地方,你先回去叫人吧!」
她穿著小高跟,跑得有些慢,氣喘吁吁的。
跑到最後沒了力氣,她就想讓我先走。
「不行!」
她皺眉:「宋久!」
面對一向溫和的姜芷,我一次對她沉下了臉。
「姜小姐,你根本不知道一個女孩子,會遭受的最嚴重的後果是什麼。」
「你承受不起,我也承受不起。」
「抱住我,我帶你回去!」
她看著我半晌,最後伸手勾住了我的脖子。
乖巧地貼在我的胸口。
聲音很小地道歉。
「宋久,六年前和阿塵一起被綁架的孩子是你吧?」
「對不起,我不該在你面前說讓你丟下我。」
腳步頓了一瞬。
我沒有回話,默認了她的問題。
六年前,發生了一件讓人無法承受的事。
十二歲的宋歸塵,因此被送出國和母親生活。
而我,也立下了當首席的目標。
沈秘書說我是宋歸塵信任的人,我想了許久,最後想到了那場綁架里的另一個小孩。
如果我們見過,那他對我的信任以及......
誤會我想當他小媽的突如其來的恨意,就都有了源頭。
「姜小姐,如果害怕,請閉上眼。」
別讓血染髒了你乾淨的眼睛。
10
宋歸塵趕來醫院時,渾身是傷的保鏢剛從手術室被推出來。
姜芷抱著畫,面容有些呆滯地坐在病床邊。
「姐!你沒事吧?」
他拽著姜芷的肩膀。
那麼冷傲的少年,終於在關心之下叫出了姐姐。
姜芷搖了搖頭。
「我沒事,有事的是宋久。」
斷了兩根肋骨,好在沒有插進內臟。
左手斷裂,後腦重創,就連小腹都中了一刀。
從手術室出來後,渾身包得跟個木乃伊一樣。
宋歸塵眸子黝黑。
「他不該過度自信,只一個人就帶你出去。」
姜芷下意識皺眉。
「是我為了給你驚喜,要他替我保密,帶我出去的。」
「可他讓你受傷了!」
宋歸塵唇緊緊抿著,眼中是說不出的恐慌和後怕。
手指關節緊緊地攥得發白。
有些神經質地重複著。
「他不該讓你受傷的!」
話是責怪的話,可身體卻在輕顫的後怕。
看起來,可憐極了。
姜芷嘆氣,伸手去拉宋歸塵。
「他做得已經足夠好了,也把我安全帶回來了,阿塵,這不是他的錯。」
面前的男生卻好似聽不進去,一心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之中。
「可他讓你陷入險地了,這是他身為保鏢的疏忽!」
「是他的疏忽,他的錯!」
姜芷猛地抬頭:「阿塵,你不能總是活在過去!」
「月姨的事已經過去了六年,我也不會成為第二個她!」
那個名字脫口而出的瞬間。
病房內清醒的兩個人都渾身一顫。
姜芷深吸了一口氣。
扭頭看向病床上沒有意識的人。
「六年前的事,不是只有你一個人被困住了。」
「宋叔叔不敢再碰感情,六年了,如今身邊只有沈律。我問過沈律,他說宋久原本的夢想,是想當個律師。」
「你以為他今天救的人是我嗎?不是的!他救的是當年那個拚命保護你們,他卻無能為力的月姨!」
垂頭站著的男生此刻早就淚流滿面。
「宋歸塵,如果你不能真心待他,那就放他到我身邊來吧。」
宋歸塵的指尖顫了顫。
最後在身側攥了成了拳頭。
沉默了許久。
「姐。」
「別的都可以答應你。」
「但宋久,不行。」
11
夢境中,我好似又回到了六年前。
宋家收養的孩子有單獨的住處,有專人負責照顧。
這裡像是豪華版的福利院,吃飽,穿暖,但也不近人情,賞罰有度。
我是個性子孤僻的孩子。
被小圈子排擠,孤立。
這些在這裡是沒有人會管的。
生活,怎麼生活,也是作為優秀與否的考核的一部分。
我自幼打架就厲害,帶著一股子狠勁。
把排擠我的,不服我的都揍一頓。
老實了,也就待我友善了。
我成績不好。
可我想當個律師。
每個人都勸我有天賦,讓我去考首席。
可武力強大,那比得上口舌之戰,不戰而屈人之兵厲害。
我就是想當律師。
一根筋地想當律師。
每個人都不信我可以。
只有一個人相信我。
那個人就是月姨。
她是先生後娶的妻子。
是宋歸塵的後媽。
她是個溫柔愛笑的女人,她生了病,她不能生下自己的孩子。
於是,她就成了我們的媽媽。
每個人都喜歡她。
她會耐心地同我們說話,聽我們談及夢想。
講述上課,訓練上的一點點小事。
我會偷偷地在心裡叫她媽媽。
也許不只是我。
每個孩子都想成為她的孩子。
我對宋歸塵的最初印象就來自她。
她笑容溫和,說宋歸塵是個躲在玻璃罩子後面的小玫瑰。
小小的,帶著尖刺的。
被父母疏於照顧的。
一個一旦信任就會軟綿綿的布娃娃。
我聽著覺得奇怪。
小孩子都是討厭的,怎麼會有軟綿綿的布娃娃呢?
我不信。
想著什麼時候一定要看看。
可幸福的時光短暫。
有媽媽的時間,就停在了六年前的那個夏天。
月姨從別墅離開時,被壞人拽上了車。
我那天捨不得她離開,就偷偷跟在後面。
另一個,比我還小的小孩先我一步沖了上去。
於是三個人都被綁走了。
12
月姨是先生的妻子。
那時的晶片剛有了起色,就被盯上。
他們自以為拿捏住了先生的軟肋。
他們把我們關在小黑屋裡。
很可怕。
月姨的身體在發抖,卻還是堅定地把我們抱在懷裡。
「不怕,不怕的。」
她從沒叫過一聲另一個孩子的名字。
也沒叫我的。
我以為那個孩子和我一樣。
也是先生領養的。
卻不知,不叫他的名字,是因為他是先生親生的兒子。
如果說出去,他的分量一定要比月姨重上很多。
可自始至終她沒說半句。
綁匪和先生交涉,想要開發初期的晶片。
先生拒絕了。
報警聯繫了警方。
他們惱羞成怒,就拖了月姨出去。
臨走之前,月姨抱著我們仔細叮囑。
「別怕,我很快就回來的,你們要乖乖等先生來救知道嗎?」
「先生做的事情非常重要,我們要努力地保護他。」
「知道嗎?」
兩個少年淚眼模糊地點頭。
她出去了。
再也沒有回來。
她騙了我們。
那些人拿她來泄憤。
用這世間最可惡的事情,折辱了這世間最美好的人。
宋歸塵受了極大的刺激。
被他的母親帶回了國外長期治療。
先生自此身邊再也沒有了任何一人。
而我,放棄了當律師的夢想。
如果法律保護別人需要時間等待判決。
那就讓我來守護當下吧。
月姨不在了,我會替她承擔起保護先生的責任。
可我是個笨蛋,做得不好。
讓你失望了。
13
再醒來,恍如隔世。
沈秘書坐在病床邊看著報告。
「醒了?」
「嗯。」
喉嚨乾澀,聲音沙啞地應聲。
「先生髮話了,等你的傷養好,就負責老 T 的工作。」
夢寐以求的事砸到了身上。
可我下意識想到的卻是:「那少爺呢?由誰負責?」
「那不是你該操心的事了。」
沈秘書合上報告起身,轉身離開病房前,他回頭看我。
「少爺和姜小姐的訂婚儀式會如期舉行。」
「宋久,你該知道怎麼做吧。」
我垂下目光。
「嗯,我知道。」
無論是少爺,還是姜小姐。
他們都有各自璀璨的人生。
而我,一個保鏢,實在是半點也不相配。
養傷的兩個月,少爺和姜小姐都來找過我。
面還沒見,先生就總有理由把人支走。
從前不管,是因為沒有必要。
如今來管,大概是不想出現預料之外的意外吧。
再見面,已經是少爺十九歲的生日。
也是他和姜小姐訂婚的日子。
宴會廳內燈光璀璨。
我跟在先生的身後寸步不離。
宋歸塵和姜芷站在不遠處,見到先生,立馬過來招呼。
「少爺,姜小姐。」
宋歸塵冷笑:「還知道我是少爺?」
「宋久,那你是不是忘了,傷好之後該回你少爺的身邊了?」
先生抬眼看他。
「歸塵,開玩笑是要有個限度的,別惹阿芷生氣。」
姜芷抿了一口杯子裡的酒,笑得無辜。
「宋叔叔,我沒生氣。」
「我也覺得......宋久在阿塵身邊比較好。」
先生和我都愣了一下。
就聽宋歸塵冷哼了一聲。
「聽到沒,明天就來找我報到。」
「阿芷!這樣不好。」
先生蹙眉,大概是頭一次覺得苦惱。
「宋叔叔,年輕人的事,就讓我們自己來解決,不好嗎?」
「況且......」
姜芷的目光灼灼地看向我,忽而歪頭一笑,俏皮可愛地朝我眨了眨眼睛。
「誰能贏還說不準呢!是吧,宋久?」
我眼皮子一跳。
搞不懂他們未婚夫妻的火,怎麼就燒到了我身上。
宋歸塵怒極反笑,挑眉:
「光明正大地挖牆腳不合適吧?」
姜芷湊過來站到我身邊。
「感情和撿小貓的花語是一樣的,手慢無。」
「你不是說當姐姐會罩著弟弟的嗎?你就這麼當姐姐的?」
「是會罩著的啊,我會幫你好好照顧宋久的!」
「姜芷!」
「還得謝謝你呢,要不是你,我都不會認識宋久。」
兩個人在原地你來我往。
宋歸塵冷嘲熱諷,姜芷則步步緊逼。
嚇得我趕緊跟在先生身後,寸步不離。
太危險了!
當妖孽也是需要天賦的!
14
跟先生走後。
走廊上先生停住了腳步,側頭看我。
「宋久,我聽阿月說過你。」
指尖不受控制地動了動。
我沒出聲。
「她說你想當個律師,這話我一直沒有問你,為什麼放棄了?」
我垂著頭,半晌才開口:
「因為相信我能當律師的那個人,已經不在了。」
先生複雜的目光落在我身上許久。
最終也只落寞地開口:「她走了很久了。」
「回不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