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後,盛彥每年都會給我燒很多很多的錢。
導致我在地府養成了揮霍無度的習慣。
突然有一天,他不給我燒了。
我左等右等,多次入夢失敗後,終於確定他把這事給忘了。
因為早先沒想過要存錢,這期間為了維持原本的生活,還欠了地府幾百億。
一氣之下,我居然氣活了。
1
當然,我不是真的活了,而是閻王怕我還不上錢,破例讓我回去一趟。
於是喊來牛頭馬面,給我捏造了一個和從前一般無二的身體。
幾年沒做人了,突然有了實體還真有點不習慣。
手忙腳亂地趕到人間,我直奔盛彥的別墅。
結果卻被保安攔了下來。
他們說這裡住著的人是姓盛,但不叫盛彥。
許是見我灰頭土臉,看著怪可憐,他們給了我一張名片,讓我打電話給上面的人。
為了找到那個人,我又費了一番心思。
最後來到的地方是一家五星級酒店,裡面好像正在舉行訂婚儀式。
可當我看清門口海報上的男人後,整個人僵在原地。
盛彥要和別人訂婚了?
也是,我都死了五年,他和別人在一起不是很正常?
可即便這樣,他也不該忘記給我燒錢啊!
地府的物價有多高,他根本不會知道!
他盛家不是做大生意的嗎,隨便從哪裡省下一點,也夠我在地府揮霍!
想起當初我死的時候,在他懷裡疼得直發抖。
見盛彥只是一個勁地哭,我用盡全身的力氣說下最後一句話——
「看在我是因你而死的份上,記得每年給我多燒點紙錢。」
我是個孤兒,與盛彥談了幾年,也沒結婚,我是真的怕死後沒錢花。
最終看他點頭應下,我才放心地閉上眼睛。
如今這才幾年過去,有了新人就忘了死人是吧!
我氣沖沖地想要進去與盛彥掰扯掰扯,身後突然響起一道乾淨的男性嗓音。
「是你找我?」
2
我回過頭,看見的是一約莫二十來歲的男生,長得高高帥帥,細看還有幾分眼熟。
見我沒回答,他又說:「陳叔打電話來,說你去了盛家找我?」
我這才反應過來,他說的陳叔應該就是名片上的人。
我有些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看向海報上的盛彥,說道:
「是的,但我已經找到了想要找的人。」
「你是我說我小叔?」
我愣住,「盛彥是你小叔?」
「是呀,他今天可忙了,我先帶你進去,等他忙完我讓他來見你。」
他說著拉起我往裡走去。
「你叫什麼名字?」
「盛萊,你呢?」
我沒多想,脫口而出:「宋陶。」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聽見我的名字後,盛萊的身體僵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復自然。
他帶我來的是二樓雅間,不用與別人擠在大廳里,房間的落地窗還能看見整個儀式台。
主持人一番致詞後,今天的男女主迎著所有人的目光,緩緩走了出來。
那是我時隔五年,再次見到盛彥。
算起來他也快三十了,歲月沒在他臉上留下任何痕跡。
一身剪裁得體的黑色西裝,襯得他愈發成熟有魅力。
記得沒錯的話,他旁邊的未婚妻就是沈家千金。
當初兩家便想要他們聯姻,盛彥卻執意要和我這個灰姑娘在一起。
還因此將盛家老爺子氣進了醫院。
沒想到五年過去,盛彥最後還是和沈瑩在一起了。
早知如此,當初又何必折騰……
3
氣氛最高時,台下有人大喊著「KISS」。
我趴在玻璃窗上,看著人群中央的兩人,不自覺屏住了呼吸。
這一路上,我不是沒有設想過這種可能,但真正親眼看見,心裡還是難受得不行。
理智告訴我,我不應該這樣,盛彥他有接受新生活的權利。
我回來只是想讓他給我燒錢啊,我到底在幹什麼?
身後的盛萊察覺到不對勁,探過頭髮現我在哭,頓時不知所措。
「你,你怎麼了?有話好好說,你先別哭啊。」
我也不想哭的,不知道情緒怎麼一下子就控制不住。
無奈,只能朝他擠出一個笑容,說道:「我沒事的,只是太感動了,真的。」
「真的是這樣?」盛萊似乎有些不信。
我點點頭,「你小叔和你嬸嬸太般配了,我已經很久沒見過這種喜慶的氛圍了,一不小心被感動哭了。」
盛萊沉默了一下,又問道:「對了,我還沒問你,找我小叔到底有什麼事?」
這會,盛彥和沈瑩開始向賓客敬酒。
我看著這一幕,手無意識地扣著窗戶上的玻璃。
「其實也沒什麼特別的事,就是想問他幾句話。」
「我看我小叔還不知道要忙到什麼時候,要不你跟我說吧,我替你轉達。」
我回過身,看著眼神閃躲的盛萊,問道:「你不想讓我見你小叔對不對?」
盛萊沒想到我會這麼直接,尷尬地笑了聲,解釋道:
「也不全然,只是今天畢竟是小叔訂婚的日子,最好還是不要去打擾他……」
我猜盛萊應該是知道一些什麼。
但轉念一想,他說的也沒錯。
我是從地府來的,總不能在今天這種大喜的日子,跑去問盛彥為什麼沒有給我燒紙錢。
「是我考慮的不夠周到,抱歉,打擾了。」
我丟下這句話,快速離開了房間。
走到酒店門口,盛萊卻追了出來。
「你還沒吃飯,怎麼就走了。
「我,我不是要趕你走,你別誤會。」
我看著這個連心思都不會隱藏的男生,覺得還挺好玩的,便想逗逗他。
「我其實是不用吃飯的。」
結果盛萊來一句:「那你住哪呢?我可以給你安排酒店。」
我有點跟不上他的思維,但他這個問題確實是個好問題。
我今晚該住哪呢?
閻王只給了我三天時間,要是盛彥那邊失敗,我或許只能拜託眼前的盛萊了。
4
「我不想住酒店,能去你家住嗎?」
我不知道盛彥為什麼會把那套別墅給盛萊,但我真的很想回去看看。
我們最恩愛的幾年,都是在那裡度過的。
但我的話,顯然嚇到了盛萊。
「你,你到底想幹嘛?」
「盛萊,你知道我對不對?你是不是怕我破壞你小叔的婚約?既如此,那你更應該好好盯著我才對。」
我不知道盛萊是怎樣想的,不過他確實帶我回了別墅。
這裡的一切都沒怎麼變,我親手畫的那幅畫還掛在原來的位置。
不知為何,我忽然想起,盛彥曾經跟我提過,他有個朋友很喜歡我的畫。
我覺得他的這位朋友很有眼光,於是決定親自畫一幅山水圖送給他朋友。
可畫還沒畫完,我就死了。
後來在地府每每想起這件事,我都後悔那時沒早點畫完那幅畫。
如今好不容易回來一趟,我想把那件事情做完。
我輕車熟路來到二樓最南邊的那個房間,剛要去扭動門把手,盛萊立馬阻止了我。
「除了這房間,你想睡哪都行。」
「我只是想進去看一眼。」
「看也不行,小叔不讓任何人動裡面的東西,包括我。」
「你不說你小叔就不會知道。」
「不行就是不行。」
盛萊這次的態度十分強硬,怕我再打那個房間的主意,直接將我拉了下來。
無論我怎麼跟他解釋,他就是不肯讓步。
我真被他氣到了。
「你這人怎麼那麼固執。」
「除非是我小叔同意。」
「可你不是不想讓我見你小叔?」
「誰知道你安的什麼心。」
「盛萊,你真的很欠……」
我話未說完,突兀的門鈴聲響起。
我正好站在門邊,頓時沒好氣地拉開門。
「誰啊!」
可映入眼帘的卻是盛彥的臉……
5
四目相對。
那一瞬間,時間仿佛凝固。
盛彥死死盯著我,一動不動。
他眼中有太多情緒,我不敢仔細分辨。
盛萊最先反應過來,他將我拉至身後,心虛地問道:「小,小叔,你怎麼來了?」
盛彥一開口就咄咄逼人,「告訴我,她是誰!」
此刻,盛萊反倒冷靜下來。
「小叔覺得呢?」
盛彥似乎想到什麼,踉蹌著往後退了幾步。
「不是她,為何會這麼像?」
盛萊聞言,也忍不住看向我。
記得沒錯的話,我們之前並沒有見過面。
但我敢肯定,盛萊是知道我的。
然而就在這時,盛彥趁盛萊放鬆戒備,迅速衝到我面前,一把抓住我的手腕。
盛萊想要阻止他,卻被盛彥一腳踹到門外。
「砰」的一聲,門再次被關上。
一時間,屋內只剩下我和盛彥。
短暫的沉默後,盛彥重新打量起我。
「你叫什麼名字?」
我垂下眼瞼,避開他的視線,回道:「我叫江莞。」
他如今有了新的生活,我不應該再來打攪他的。
反正我很快就會離開,索性別讓他知道。
盛彥冷笑一聲:「連聲音都一模一樣,說,是誰找你來的?」
我訝異地抬起頭,看來他只是把我當成一個長得很像宋陶的人。
這樣也好,怕他聽出端倪,我乾脆保持緘默。
可盛彥越是盯著我,情緒越發激動起來。
他捏著我肩膀質問道:
「誰允許你整成她的樣子?你到底有什麼目的?
「回答我!」
我被他推到了牆上,後背撞得生疼,卻始終擺脫不了他的桎梏。
剛翻窗進來的盛萊正好看見這一幕。
他將盛彥拉開,氣沖沖地說道:
「訂婚宴還沒結婚,小叔就丟下未婚妻來到這裡,我想問小叔到底在期待什麼?
「那個人不是你親自送進火化爐的嗎?」
盛彥像是聽到了什麼很可怕的事情,身體微微顫抖,再不敢看我,隨後飛快地逃離了別墅。
我看著他的背影,內心湧上一陣酸楚。
6
盛彥離開後,盛萊對我不似方才那般客氣了。
他語氣不善地問道:「你為什麼要冒充宋陶?」
我平復了一下心情,坦然對上他的目光,反問:「你怎麼能肯定我就是冒充的?」
盛萊和我對視了一會,率先敗下陣來。
「我不管你是不是冒充的,總之別再試圖接近我小叔了。
「他這些年過得一點都不好,大病一場後,好不容易才走出來。算我求你了,你要錢要房要車,我都可以給你,只求你放過我小叔。」
我呼吸一滯,「他什麼時候生的病?」
「前年吧,反反覆復,病了將近一年,這期間沈瑩一直在照顧他,病好後,兩人才決定訂婚。」
如此,時間就對上了。
原來盛彥沒給我燒錢是因為生病了。
其實也怪我自己,不懂防患未然。
總想著在人間的時候,沒好好享受,死了不得可勁揮霍。
別墅豪車隨便買,好看的男僕更是養了一堆。
明明不懂做生意,非要去嘗試。
與人打交道都沒整明白,何況是地府那些死精死精的怨鬼。
等我發現運轉不下去的時候,已經被套牢了。
既然盛萊開口了,那我就不跟他客氣了。
當我提出要很多很多的冥幣時,他的眼神跟見了鬼一樣。
害,我可不就是鬼嗎。
要不是自己給自己燒的沒用,我肯定是問他要人民幣了。
不過盛萊還是按照我的要求去辦了。
兩個小時後,他拉了一後備箱的冥幣回來。
他將那些冥幣搬到院子的空地上,然後頭也不抬地問道:
「你總該告訴我,這些錢要燒給誰吧?不然對方領不到。」
「宋陶。」我平靜地說出自己的名字。
盛萊站起身,眼中有震撼。
「你不會是真的宋陶吧?」
我坐在長椅上,看著面前跳動的火焰,笑了笑。
「對啊,我不是早告訴你了。」
盛萊來到我身邊蹲下,側過頭,臉上滿是困惑:「所以你到底死沒死?」
「你說呢?」
「那你,剛才為什麼不跟我小叔說?」
「怎麼這會又傻了?你希望他過得好,我當然也是了。」
盛萊抱著膝蓋,將臉埋在臂彎,聲音聽起來悶悶的。
「對不起啊,之前那樣想你。」
我看著一旁好像在自責的人,抬起手揉了揉他頭頂的髮絲,故作輕鬆道:
「想啥呢,說起來我還得謝謝你,給我燒了這麼多錢。」
等我回地府把債還了,看誰還敢小瞧我。
7
盛萊買回來的冥幣都差不多燃燒完了。
閻王收到錢,或許會提前將我召回。
我想了想,還是開口說道:「能跟我說說盛彥這幾年的事嗎?」
可不等盛萊開口,身後突然響起一道低沉的聲音。
「想知道,為什麼不親自來問我?」
我和盛萊同時站起身,回過頭,發現是去而復返的盛彥。
隔著路燈,他的視線朝我投來。
我不知道他聽見了多少,下意識要往盛萊身後躲。
盛萊察覺到了我的意圖,身體動了動,沒有阻止。
盛彥看著這一幕,眼中划過一抹痛色。
「誰允許你們在我的別墅燒紙錢?」
「對不起小叔……」
盛萊想要解釋,盛彥直接掠過他,來到我前面。
明明看的是我,話卻是說給盛萊聽的。
「陳助剛剛傳來消息,你最好的兄弟被車撞了,現在正躺在醫院裡。」
盛萊聞言,立馬去摸口袋的手機,找到號碼撥出去,果然沒人接聽。
他急急忙忙正要走,又突然想起我還在。
我給了他一個寬慰的笑容,「快去看看吧,不用擔心我。」
盛萊臉帶糾結地看向盛彥,想了想,最後丟下一句話。
「小叔,別趕她走。」
「……」
盛萊前腳剛離開,盛彥就抓起我往屋內走去。
房門關上的那一刻,他便迫不及待地來扯我衣服。
我被這樣的盛彥嚇到了,拚命捂住領口,向他求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