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我求饒今天有比賽項目,昨晚就別想睡!」
她吐槽著,不知從哪變出一束花。
「上午那誰剛剛拿了短跑第一,就特別像你愛豆那個!」
說著將花一股腦塞我懷裡,香氣撲鼻。
「別說閨蜜不幫你啊,你就拿著你的小筋膜槍去後台,絕對增進感情。
「親不到愛豆,還親不到平替嗎?」
還得是閨蜜,自己吃肉,也不忘讓我喝湯。
她又語重心長地拍了拍我肩,語氣穩如老狗。
「而且真到了那步,自然就知道你心裡是誰了。」
不愧是軍師。
我興沖沖跑到後台。
看著一米八的黑皮體育生在我的筋膜槍下醉生夢死,極大地滿足了虛榮心。
「爽不爽?」
「爽!」
「想不想再快一點!」
「用力!」
折騰了十幾分鐘,也不知什麼時候滿頭大汗的。
就在我勸他穿好衣服準備上台領獎時。
門忽然開了。
頒獎台上坐著的,除了校長老頭。
還有一個熟悉的墨色西裝。
兩條長腿交疊,整個人姿態隨意地靠在軟棕色沙發里。
那雙熟悉的眼睛,就那麼冷冷盯著我。
「玩得開心嗎?」
他笑,指腹摩挲著茶杯邊緣。
完蛋了,怎麼忘了小叔叔是校董啊!
這下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不是你想的那樣,你……你聽我說……」
8
他幾乎是把我拽到地下車庫,只是站在那就壓迫感十足。
「上車。」
沒等我反應過來,就覺得身體騰空。
下一秒眼前景物一個天翻地覆,整個人被他抱起來塞進後排。
他的袖口掃過我的衣領。
手掌牢牢扣住我的後腦勺。
「為什麼?」
他看著我,眼中疾風驟雨如淬了毒的刀,隨時要把我吞噬殆盡。
車忽然顛了一下。
我手忙腳亂躲到角落,後背抵住車門,一片冰涼。
心直接跳到嗓子眼。
「過來!」
他的嗓音因為攥拳而顫抖。
「怎麼,不願意?」
他的嘴角在笑。
可眼底全是痛苦和不甘。
我從沒見過這樣的小叔叔。
所以比起嘴上的解釋和推辭,身體本能地想要安撫他、順從他。
於是我緩緩湊過去。
只是昨晚的四公里和沒有拉伸,扯得很痛。
抿起的嘴角落在他眼裡,染上一層我看不懂的霧氣。
「為了他,你就這麼不愛惜自己?」
他捏著我的下頜,手收著力。
他在生氣。
該怎麼辦,撒個嬌嗎。
我掐著嗓子放低姿態,額頭抵著他的,感受到他整個人因為我的傾壓而緊繃顫抖。
「小叔叔,疼。」
可我的示弱沒有換來男人的憐憫。
反而激起他嘲弄的笑。
「剛剛在後台怎麼沒聽你說疼?」
因為剛剛用按摩儀的不是我。
但我不敢說,只好低著頭認錯:「以後不會了。」
「不會了?」
他的語氣沉冷。
「鹿溪,為什麼他可以,我不行?」
汽車忽然穿過一個橋洞。
剛剛習慣的天光消失不見,眼前只有一片暗黑。
而在這種時候,視力以外的感官就會格外敏銳。
所以我聽到他難耐的鼻息撲在我的耳後,痒痒的,卻很舒服。
「小溪,試試我,好不好?」
還有帶著繭的指腹,在臉頰摩挲。
「你喜歡什麼告訴我,我可以學。」
直到手機因為橋洞的顛簸,從口袋滑出。
上面是那個男生剛剛給我發的信息。
【沒給你添麻煩吧?
【你真的太棒了,我舒服多了!】
螢幕泛起的藍光照到他漆黑的雙眸上,那雙平日溫潤的眸,絕望如一滴凝固的淚。
完蛋了……
小叔叔很生氣吧。
我平時多溜出去玩一陣都要寫檢查。
這次他會怎麼辦……
會凶我?
還是把我扛起來暴打一頓?
我腦海想著最可怕的事。
越想,車裡的沉寂就越令我恐慌,如在海上漂泊,眼睜睜感受自己緩緩沉入海底。
他握著我下頜的手掌就僵在那。
不知過了多久。
只知道汽車駛出黑暗時,他像平時無數個普通的早上一樣幫我整理好亂掉的衣服。
只是眼尾帶了一抹不易察覺的紅。
「小溪……
「……算了。」
9
他讓司機掉頭,把我送了回去。
恰逢運動會結束,黎蔓組局去 KTV,三三兩兩熙熙攘攘。
人潮推著我往前走。
也是這時我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
小叔叔不要我了。
10
他從溪水裡撿我回去時才 13 歲。
兩個沒人要的孩子,就在村子旁生鏽的門裡頭,搭棚過日子。
那時有傳染病,人們都說我燒壞了腦子,救回來也流口水。
他卻執拗地不撒手。
「為什麼我們的命,都在你們大人手裡攥著?
「自己想生就生,不想負責就丟出來,我們就配等死嗎?」
後來他在村子裡挨戶磕頭求來小米,熬成糊糊喂我喝。
手沾著烏黑的柴,給自己燙掉層皮,還在那傻樂。
冒著被牛踹成瘸子的風險,從牛棚偷奶。
那會兒我 3 歲,醒來張口第一句話是叔叔。
有意思吧,不是爸爸不是媽媽,是叫一個 13 歲的男孩叔叔。
還沒柴火高的他扔下木頭愣住,然後笑得眼淚都飆出來。
這一聲小叔叔,從我扎羊角辮背著書包上學開始,一喊就是 15 年。
他那時窮得偷個窩頭被人追二里地時也沒不要我。
現在不要我了。
11
我抱著黎蔓點的十八個男模嗷嗷大哭。
她一邊喝雞尾酒一邊笑話我沒出息。
「你呀,喜歡上他了!」
這是喜歡嗎?
這是被拋棄後的難過!
閨蜜還在那裡拱火。
「好一個偽骨科,我今晚就做你倆物料。
「喜歡就去做啊!做起來就發狠了,忘情了,沒命了……」
我嘴巴一撇:「還說我,你怎麼點了這麼多也不上手。」
她不好意思地嘿嘿笑。
「突然就覺得沒勁,你知道吧,我看誰都想到那個小奶狗的臉。
「我可能就,也陷進去了吧?」
這是陷進去嗎?
我現在看誰,也都是小叔叔的臉。
一邊氣得不想理,一邊又想爬上去捏,最好還要咬上一口,叫他疼了,疼得再也不敢拋下我才好!
我點開【心碎大狗】的主頁。
他不知道什麼時候換了一個全黑的頭像。
名字也改成一個【.】。
我心裡不知怎麼就酸得難受,像被人揉了一把。
我不知道怎麼讓自己好一點,氣得抓起一瓶啤酒懟到嘴邊。
氣味上頭,我灌得不得要領嗆得咳嗽。
喝暈了,手指在螢幕上打了好多好多字。
又全刪掉。
直到門口忽然出現一個身影。
細細長長,斯斯文文。
再一看,閨蜜臉色都變了。
「你聽我狡辯……我來這是寫論文的,你信嗎?」
她的小奶狗把她抓走了。
「姐姐,要寫論文,去我身上寫啊。
「是不是我的論文不夠多,嗯?我們回去一起用功好不好啊?」
擦肩而過時,回頭對著後面的人道了聲:馳哥,謝了。
馳哥?顧……馳?
KTV 的光線昏暗,只有幾個燈球閃爍。
樓道里那光就打在他白色襯衣上。
眉眼深邃,皮膚冷白。
手中把玩著張 VIP 卡,拿給一旁身著朱裙的女孩。
那女孩燙著大波浪,笑起來有兩個酒窩。
就那麼帶著一絲怯生生的,又害羞地望著他。
像極了很多次,我看他的眼神。
而小叔叔,就那麼站著,對著她微微笑了下。
我呢?
坐在那,一個字也說不出。
像是被人扼住了喉嚨,在心臟上狠狠掐了一把。
12
「玩得開心。」
他看向我,禮貌地笑笑。
禮貌得像是陌生人。
說著抬腳要走。
我忽然就哭了出來。
跑過去蹲在他腳底下,抱著大腿不撒手。
「你別不要我。」
聲音吸引了來來往往不少人駐足。
也包括那個酒窩姐姐,拉著他的袖子往後。
可能覺得我是什麼怪胎吧。
「別哭……」
小叔叔甩開她纖長的美甲,皺眉蹲下抱住我。
抓著我從上看到下,手足無措。
「小溪,別哭啊。
「你一哭,我就傻了。
「我們回家吧小溪,我們回家。」
跑了一天,幾乎都是強撐著。
所以靠在他懷裡,直接就泄了力。
「小叔叔,我腿好酸。」
他抱著我的手一僵,故作輕鬆地長出一口氣。
「回去給你揉。」
如果不是抱著我的胳膊死死攥著,我就信他沒事了。
於是我轉了轉身子,抱住他。
「在那之前,我有個問題,小叔叔可不可以回答我?」
「什麼?」
我將將仰起脖,他就配合聽話地低下頭。
耳廓湊到我面前,慢慢染了粉色。
「這個問題是這樣的……」
我不禁咽了咽口水。
他可真好看。
這麼好看的人,我真不想讓別人搶了去。
然後我就閉上眼,在他懷裡穩穩搖晃,聞著他身上肆意鑽入我鼻腔的松木香,舒服地鉤住他脖頸。
在脈搏加速中,輕輕吻了上去。
感受到他身體不自然緊繃,才緩緩睜開眼,撞進那雙放大的瞳孔。
寫滿了不可思議。
「問完了,可以給我答案嗎?」
我有些害羞地低頭縮了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