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爭後續章節

2025-01-14     游啊游     反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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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進東宮前,我便知道太子身邊有一朵解語花。

她琴棋書畫樣樣精通,熟讀兵書,卻甘願在太子身邊當一個貼身婢女。

新婚當晚,本該是我的洞房花燭,太子卻牽著她在東宮屋頂上看了一整晚的月亮。

我不哭不鬧,恪盡一個太子妃的本分。

我費盡心思地成全他們,看他們棄江山奔四海。

我愛權愛富貴,有沒有丈夫,我並不在意。

但到最後,太子卻後悔了。

1

我出身弘農楊氏,我的姑姑還有姑祖母都是皇后。

我是這一輩的嫡長女,若無意外,是要入主東宮為太子妃的。

世家盤根錯節,家族中的女兒及笄之年過後便要與世家結親,以鞏固彼此家族地位。

我打小便知道,女子若貪戀情愛,若能得一如意郎君還好,若是遇人不淑,便要蹉跎一生。

聽姑姑曾說起過,當年入主東宮的本應是另一位姑祖母,可她愛上一個窮書生,不惜與家中決裂,也要過自己的日子。

可後來,那窮書生卻棄她而去,她只能懷著身孕回到楊家。

原本出身鐘鳴鼎食之家的千金之軀,被一介窮書生騙了心又騙了身子,那位姑祖母就此心灰意冷。

而她的妹妹卻得嫁東宮,享萬千榮華。這一切原本都應該是她的,姑祖母接受不了這般落差,便出家常伴青燈古佛了。

大姑姑說:「情愛是最虛無縹緲的東西,握得住的富貴才是最要緊的。」

就連與爹爹青梅竹馬的阿娘也偷偷說過:「若你爹爹不是弘農楊氏,我可是不嫁的。」

及笄之年過後,賜婚聖旨送到楊府。

我安心備嫁,幾個妹妹圍在我身邊嘰嘰喳喳。

「長姐入了東宮,那便是太子妃了,可真是威風。」

「美中不足便是姑姑早年為救陛下傷了身體,太子並非姑姑親生。不過太子敬愛姑姑,也自當愛護咱們楊家的姑娘。」

假小子三妹卻撇撇嘴:「我倒是心疼長姐。聽聞前些年孫侍郎被抄家,是太子救下了那孫家的姑娘,又想方設法,用掖幽庭將她放到東宮當了自己的貼身婢女。」

三妹話音剛落,房間內陷入一陣寂靜。眾人面面相覷,又看了看我。

我笑了笑:「無妨,我早知道太子身邊有一朵解語花。」

「阿姐,難道心裡不會不痛快嗎?」

我望著那座巍峨皇城的方向:「我楊燚要的是權位,是楊家的長久不衰。」

「既然他把愛都給了另一個女人,那權位便都是我的了。」

2

成婚那日,我與李禮州跪謝天地。

夫妻對拜之時,他卻不肯低頭,反倒直視著不遠處的孫妙雲。

還是一旁的禮部太監小聲提醒。

李禮州這才不情不願地與我對拜。

我端坐在東宮的朝陽殿,照顧我的曹嬤嬤嘆了口氣:「方才太子殿下一直都盯著那位孫姑娘看,老奴剛才可瞧見了。那孫姑娘眼圈紅紅,眼眶裡含著一大包眼淚。」

婢女小紅在一旁插嘴:「誰說不是呢,在旁人婚禮上鬧晦氣。方才我們可都瞧見了,太子爺那一臉的心疼勁兒。」

新房內龍鳳燭燈火繚繞,我讓宮人們先行退下。

寂靜的房間內,可以聽見燭芯嘶嘶的聲音。

我拽下蓋頭,摘下鳳冠,推開窗戶,便看到了太子正擁著孫妙雲在東宮的正殿屋頂看月亮。

圓月當空,我忽然發覺在我很小很小時曾有過的一絲悸動,和前不久於他的一絲幻想,在頃刻間都消失不見了。

我像是被潑了一盆冷水,清醒無比。

也開始慶幸他一開始就沒有與我虛與委蛇。

一旦斷情絕愛,內心只懷揣家族榮光和自己的前程,我便能走得更遠。

我知道我是太子和孫妙雲之間的闖入者,也萬分理解一個手無寸鐵的女人能倚仗的只有太子。

但生在世家,我於婚事上無法做主,便只能利用這婚事青雲直上,得到我想要的一切。

明亮的月亮之下,情人之間的呢喃,還有我寢殿內紅燭飄搖,看著我身上的喜服和放在一旁的喜帕鳳冠,我的心宛如月亮西沉。

月亮西沉之後很快就要天明,我不要做情詩中男女纏綿悱惻的月亮,我要做旭日之上的凰鳥。

哪怕孤單,也要耀眼,哪怕一路被灼傷,也心甘情願。

望著他們的身影。

我喃喃自語:「楊燚,就只允許自己在新婚之夜,難過一小會兒吧。」

「做命運的主人,向來都要不擇手段。若憐憫另一個女人,就將那男人拱手相讓,要他們對你感恩戴德。」

淚珠跌落手邊,我的難過轉瞬即逝。

3

李禮州帶著孫妙雲,看了一晚上的月亮。

這件事情在宮裡傳得沸沸揚揚。

孫妙雲被皇后叫去問話。

李禮州有些心急,這才找到了我。

他怒目圓睜:「楊燚,孤對你沒有半點心思。這才成婚一日,你便到你姑姑面前,去告妙雲的狀,還真是惡毒。」

「妙雲身子弱,若是出個什麼事情,孤定會要你付出代價!」

我戴好髮髻的金釵,回頭與他四目相對。

「若不是我告的狀,太子會跟臣妾道歉嗎?」

他似乎沒想到我會這般說話,只得硬著頭皮:「不可理喻,孤是太子,如何能給你道歉?」

我給曹嬤嬤使了個眼色。

曹嬤嬤立即心領神會,去把與孫妙雲交好的幾個侍女帶了進來。

小紅道:「朝陽殿的人今日都未曾出過東宮,我與曹嬤嬤更是片刻不離太子妃殿下。倒是今日我瞧見你們幾個鬼鬼祟祟地出去,莫不是到坤寧宮外嘰嘰喳喳,故意讓皇后知曉此事吧?」

那幾人本就禁不住嚇。

雖默不作聲卻慌裡慌張。

李禮州仍然維護著孫妙云:「妙雲那般柔善,怎會這般行事?」

4

我嗤笑一聲:「如今太子殿下疾言厲色地跑到我這裡來問罪,越發心疼她,她目的不是已經達成了嗎?」

曹嬤嬤道:「這幾人慌慌張張,絕對有可疑,惹得太子妃和太子殿下生了嫌隙,不如打發去掖幽庭做洒掃宮女。」

那幾個宮女這才哭著說道:「是妙雲姐姐讓我們把事情到宮牆夾道到處去說的。她說只有這樣,皇后責罰了她,才不會遷怒於太子殿下。」

我強忍住翻白眼的衝動。

李禮州卻愣了愣:「妙云為何這般傻?」

他著急要出門,我卻說道:「殿下,你還沒跟我道歉呢。」

「是……孤對不住你……行了吧!」

我看著他飛奔而去的背影,只覺得荒唐。

未來的一國君王,如此愛慕一個女人,竟不分青紅皂白,遲早要被人拉下馬。

換作旁人來做,不如讓我親自來做。

5

我行走在宮牆夾道中,一路的宮人都偷偷地打量我的神色。

到了皇后宮裡的時候,李禮州正陪著孫妙雲在庭院中罰站。

烈日炎炎,孫妙雲臉色蒼白。

而李禮州卻神色堅毅。

還當真是一對情深似海的璧人。

看見我的時候,孫妙雲不自然地垂下頭。

我看著李禮州:「殿下,新婚夫婦應該一同給父皇母后敬茶。」

孫妙雲也小聲:「殿下快去吧,不必為了妙雲惹陛下皇后生氣。」

大姑姑坐在鳳位之上,她見我毫無一絲情緒波瀾,這才放下心來。

陛下略坐坐便帶著李禮州去南書房議事。

我與大姑姑在房間裡,看著外頭的孫妙雲。

姑姑道:「你倒是個沉得住氣的。」

「她想要太子殿下的疼惜,可我想要的是權位。」

姑姑笑笑:「本宮還以為你會難受幾日。」

「姑母難道不覺得失去控制的男人,又或者說為了一個女人甘願與您和陛下抗爭的男人,這江山放在他手裡,才是兒戲嗎?」

姑母自然懂我話里的意思。

「燚兒,你是個聰慧的,你狠不下心做的事情,本宮可以替你去做。」

「姑母,把她放了吧,日後也不必過多苛責她,她所做的一切無非自保。我不願與她當敵人,但卻必須要互相算計。倒不如給大家體面,省得讓旁人知道,我楊燚只是個受了委屈便只會告狀的廢物。」

6

從皇后宮裡出來。

孫妙雲悄無聲息地跟在我身後。

她忽然衝上前說道:「太子妃,若妙雲不是罪臣之女,不是從掖幽庭被太子所救,也許今日種種應該改換門庭。」

我並不生氣,反倒替她攏了攏耳邊的碎發。

「妙雲,別妄想激怒我。你該知道,對於一個不在意的東西,旁人的激將法是沒什麼用的。

「還有,我知道太子就在不遠處瞧著,你的那點伎倆,還是留點心眼在你的太子身上吧。」

我轉身離開。

她卻不管不顧地衝到我面前。

「太子妃,是我錯了。」

我立馬後退,然後轉身開始逃跑。

徒留孫妙雲一人風中凌亂。

轉過彎來,只看到李禮州面色鐵青:「她跟你道歉,你跑什麼?」

「怕她一下子瘋了在地上磕頭,或者撞牆,你心疼,又要攀咬無辜的臣妾了。」

李禮州愣了愣,我行禮告退,快速離開了。

曹嬤嬤道:「太子妃就算教訓那孫姑娘,也不算逾矩。小小奴婢,難不成還要爬到東宮頭上去不成?」

我把玩著殿內的一個小花瓶,笑了笑:「花瓶自然有花瓶的用處,插些花兒來,總讓人看著心曠神怡。我不會閒著去為難一個侍女,畢竟她還沒有強大到可以撼動我的地位。」

7

東宮庭院中,只見李禮州抱著孫妙雲進了大門。

後面簇擁著一大群太監宮女。

我透過小軒窗,看他著急地讓人去請太醫。

烈日炎炎下站上幾個時辰,自然要博得太子的同情。否則這步棋,棋差一著還會讓自己白白受苦。

在爭寵的世界裡,沒有什麼比一個男人的憐憫更有利的武器。

但,我楊燚,偏偏不吃這一套。

「曹嬤嬤,現在就去請皇后和太后宮裡的掌事嬤嬤前來東宮,看著太醫院的太醫為孫妙雲診治。無論是下藥或是開方,都需有人看著。

「另外,去告訴朝陽殿的太監和宮女還有侍衛,這幾日都在殿外當值,若出入東宮其他地方都需到陳太監那裡記錄。省得有人無端攀咬我,我可沒什麼興趣和她逗悶子。」

曹嬤嬤點點頭。

外頭忽然陰雲密布,狂風呼號下起了滂沱大雨,芳華殿內,窗戶忽然被風吹開。

李禮州正抱著孫妙雲喂藥,她眼角的餘光清冷地透過窗戶望著我。

庭院中的水缸被雨滴砸得泛起漣漪,蓮花在風中搖曳,還真是一朵盛世白蓮。

我倚在窗邊,好不愜意,品茶讀書,偶爾吃些果子。

雨聲潺潺,對面的窗戶里還有人為我演戲,還真是自在極了。

只是我正樂不思蜀之際,李禮州忽然從窗戶中瞧見了我。

8

李禮州有一絲不解,又有些氣惱。

整整半個月,孫妙雲都沒有找到機會把罪責推在我身上。

李禮州越發看不懂我,面對我時總是一副揣度的模樣。

直到他憐香惜玉達到頂峰,要將孫妙雲扶為良娣。

他企圖從我臉上找到一絲慍怒,但他卻只能看出我的七分嘲諷。

東宮之中,人人都覺得我應該震怒,應該要與孫妙雲一較高下。

整個宮牆之內瀰漫著一股肅殺的味道。

李禮州開始提防我,卻發現我並沒有半分逾矩。

我從不殺女人,更不會殺依靠男人才能苟活的女人。

在孫妙雲搖身一變變成東宮良娣的時候。

我知道這個女人會與我拉開一段爭鬥的幕布,但我想唱的戲卻絕不是與她爭搶李禮州。

而是把李禮州完完全全讓渡給她。

我要讓他們情深似海,讓他們厭倦宮城,去他們無比艷羨的尋常百姓之家。

我想要他變成王前燕,再也變不成宮城裡的龍子鳳孫。

但我必須要生下這個王朝未來的繼承人,去父留子。我不要當什麼勞什子的太子妃又或者是皇后在後宮之中纏鬥一生,我要做便要做垂簾聽政的太后。

我要楊家女兒不必再因為締結姻親而嫁給不喜歡的世家子弟,我要楊家不必再靠女兒才能光耀門楣。

我承認我極度自負又極度自私。

當年聽完出家的那位姑祖母的故事,我並不為她可惜,只心疼她,也心疼楊家的所有女兒。

若有一日,我楊燚能如日中天,必將要楊家不必再靠女兒姻親維持家族。我要我楊家要做便要做那最強的家族,男男女女擁有無上的自由。

這一切的前提便是我要爬到那最高處去。

9

孫良娣受封那日。

李禮州與我一同坐在東宮正殿。

他頗為心疼地看著自己愛慕許久的女人,卻只能跪在地上給我敬茶。

他甚至極其擔憂我會用一杯熱茶潑上她的臉。

而我不緊不慢地喝下她的茶,又送了她好些珍寶。

我皮笑肉不笑的樣子,讓李禮州摸不清楚我葫蘆里到底賣著什麼藥。

他牽著她的手,所有人認為我應該憤恨又或者嫉妒。

我只輕描淡寫地開口:「還要恭喜太子得了佳人了。」

他滿眼都是匪夷所思。

在我回了朝陽殿後,他莫名其妙地又到我這裡,端坐著看著我一言不發。

「孤知道,這段時間委屈了你,孤瞧你是個柔善的,以後便與妙雲好好相處吧。

「孤以後也會對你好些,必不會讓你這個太子妃過得辛苦。」

我忽然笑眼彎彎:「燚兒還記得很小的時候,曾經見過太子殿下。太子殿下被一頭野獸追逐,還是臣女一箭射穿了那野獸的腦袋,才救下太子。原以為太子還記得,可這些天發覺太子似乎並不記得了。」

他微微一愣。

「是孤對不住你,你若想要什麼,孤都會賜給你。

「但妙雲是無辜的,你如今已是東宮正室,還望你不要苛待妙雲。」

我笑笑:「殿下好像很害怕我會害妙雲。」

「孤不是這個意思。」

我忽然走近他,然後拽著他的袖子:「楊燚乃家中長女,家中姊妹不少,我自小便帶著妹妹們一起長大。妾自知道殿下不喜歡我,也必不會與我相知,但楊燚為太子妃,不得不為皇家著想。若殿下讓我生下嫡子,我必不會有其他不該有的心思。」

「什麼不該有的心思?」

我咬唇垂首:「譬如希冀得到殿下的真心和愛。」

他耳朵泛紅,立馬起身:「楊燚,你還真是不知羞。」

看他大踏步地離開,我喃喃自語:「弱肉強食,莫怪我心思狡詐,人不為己天誅地滅。」

10

孫妙雲的底細,並不難查。

只是我意料之外的是除太子之外,還有人對她心生憐憫。

禁軍最年輕的統領大人魏無忌,也時常在宮中幫她,就連她能從掖幽庭出來,也是他求了太子。

在我沐浴更衣時,小紅早已查清了一切。

「魏家和孫家本就是世交,魏無忌早些年還曾與孫妙雲議婚。

「後來,孫家倒了,魏無忌甚至跪在家中院落,求他父親能出手相幫。」

我冷笑:「孫家犯的是謀逆之罪。當年運送前線糧草,孫妙雲的父親從中貪了不少銀子,還貽誤軍情,造成前線數萬將士餓死沙場。這般事跡,還能惹得太子和一個禁軍統領這般護著她,還真是有趣。」

小紅一臉憤恨:「我兄長便是死在麟州雁鳴關一戰。若非孫家那群渣滓,我兄長怎會命喪黃泉?奴婢瞧著那孫妙雲,也是個自私自利的主兒,如今攀上太子,必定要往高了爬。」

我沐浴完,正坐在窗邊看書。

只感覺有人鬼鬼祟祟蹲在我窗戶底下,我屏住呼吸,從窗戶外一躍而過,只見那黑衣男子躍上房頂。

小紅朝我扔了我的佩劍,我拿著佩劍一路跟著那男人。

那男人時不時朝後張望,我扔了暗器毒銀針扎到他後背處。針中有毒,他這才從高處跌落。

曹嬤嬤早已叫了東宮的侍衛。

見我已擒了那男人,眾人面面相覷。

「太子妃殿下莫要親自動手,讓奴才們摘下那男人的面罩。」

我踩著那男人的胸口,用劍挑起他的面罩。

還當真是湊巧。

「統領大人,能否解釋解釋,為何大半夜地出現在我朝陽殿外,還一身夜行衣的打扮?難不成我堂堂太子妃,犯了什麼案子,需要統領親自查問嗎?」

魏無忌撇過頭去,侍衛們也不知如何是好。

李禮州和孫妙雲姍姍來遲,他牽著孫妙雲的手,又看著我執劍的模樣:「楊燚,這究竟怎麼回事?」

「臣妾正在看書,忽然發覺有人鬼鬼祟祟,這才執劍親自追兇,沒想到是統領大人。」

孫妙雲臉上變了顏色。

她不管不顧地跪在地上:「還請太子妃殿下饒統領一命。」

李禮州皺著眉頭。

我忽然笑了。

「孫良娣,有人在宮中鬼鬼祟祟,這人還是禁軍統領。要不要他的命,以及能不能從他嘴裡挖出什麼,都已經不是我能做主的事情了。難不成在良娣心中,旁人的安危都沒有統領的命重要嗎?」

孫妙雲淚珠滾落,她拽著李禮州的衣擺:「殿下,您說句話啊。」

11

李禮州:「稟報父皇,先行關押。」

他看著我的劍,眼中閃過一絲亮光:「孤竟不知,太子妃殿下還武藝了得,竟能把我大周第一高手擒到手。」

我搖搖頭:「因為我用了暗器。」

「我是女子,不是君子,用暗器自保,也沒什麼吧。」

我略過他和孫妙雲,先行回我的寢殿了。

曹嬤嬤神色緊張:「莫非是孫良娣讓魏無忌過來?」

「明日讓人一問便知。」

曹嬤嬤冷汗直流:「姑娘,若是她想要了你的命,你可還會守著初心?不殺她?」

曹嬤嬤話音剛落。

李禮州踏進我的寢殿。

他看著我:「今日你受驚嚇了,孤守著你。」

我一臉平淡:「受驚嚇的不是臣妾,而是妙雲。聽聞魏無忌和孫妙雲從小一起長大,今日她想必心裡難受得很,殿下還是去陪孫良娣吧。」

他艱難地開口:「這件事情,能不能就算了?待明日,孤去回了父皇,是孤讓統領大人幫忙照看東宮安危的。」

「照看需要穿夜行衣嗎?」

「楊燚,算孤欠你的,這件事情到此為止。」

我忽然一臉譏諷:「殿下,若我命喪黃泉,你也會讓這件事情就此作罷嗎?」

「你這不是沒事嗎?」

「楊燚自小學武,學的是強身健體,也學的是自保和護衛旁人。若我手無縛雞之力,被人暗害,殿下,您也覺得無可厚非嗎?還是您怕連累孫良娣?」

他一臉尷尬。

我自顧自說道:「讓臣妾猜猜,一定是她哭哭啼啼對您說,她不過是哭訴了幾句在東宮日子難過,她的好兄長便想為她出氣,對不對?」

「孫妙雲的幾聲啼哭,在殿下心中的重要性,遠高於楊燚的命。」

他有些慌亂:「孤沒有這個意思,阿燚你莫要這般說,你是孤的太子妃,孤怎會那般作踐你……」

我忽然眼眶一紅:「但殿下,話從口出,覆水難收。我恪盡職守,從未害過你的心上人。如今有人害到我的頭上,妾未曾想過妾的命竟這般不值錢。」

他未曾見過我落淚的模樣,他有些手足無措地替我擦淚:「孤以為你性子剛毅,不會哭呢。莫要哭了,就當孤剛才沒有說那樣的話。」

12

李禮州在我房中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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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他徹夜未眠,他的心已經開始因我有了淺淺的裂痕。

天明之際,魏無忌被褫奪官位,他受刑也不肯吐露半分緣由。

還真是蠢貨。

我到牢獄之中的時候,他渾身是血,眼神卻是無比堅毅。

「魏無忌,你愛慕太子的女人,還真是好大的膽子。」

他瞥了我一眼。

我說道:「原本前程似錦,如今因為一個女人而斷送,你該不會覺得自己無悔吧?」

他聲音嘶啞:「你懂什麼?像你這種喜歡搶奪旁人東西的惡毒女人,比不上她一根手指。」

「彼此彼此,魏統領也沒比我高明到哪裡去,覬覦太子的女人,如同陰溝里的老鼠。」

我不想浪費時間,只說道:「本宮今日饒你不死,留你一命。你要記得是本宮大度不與兩個臭蟲計較,而非怕了你們。」

從獄中出來,小紅不解。

「要了他的命,該多痛快。」

看著不遠處李禮州的馬車,我淡淡地說:「我要李禮州永遠都記得虧欠我。」

「更何況,日後若他和孫妙雲出宮去,魏無忌可不會再忌憚他是當今太子了。」

小紅腦子轉得快:「姑娘還真是做一步想三步。」

李禮州站在馬車邊,孫妙雲也有些拘謹。

我先行禮後弱弱開口:「臣妾已經稟明父皇,求父皇饒統領一命了。」

正當李禮州還想說什麼時,我已與他擦肩而過上了自己的馬車。

他忽然鬆開孫妙雲的手,跑到我身邊:「孤從未覺得你的命不值錢,阿燚你的恩情我記得,妙雲也會感謝你的。」

我與他四目相對。

我的瞳孔里都是他,一臉認真:「阿燚所做不過想讓太子舒心,而非施恩於旁人。」

我合上馬車的帘子。

徒留太子怔怔發獃。

小紅掀開馬車窗上的帘子:「殿下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去家中送信,要阿娘送上好的坐胎藥進宮。」

13

果然,李禮州覺得對我有所虧欠。

一連宿在我寢殿內幾天。

我強忍著噁心,處處奉迎他。

哪怕孫妙雲日日在偏殿彈悲傷的琴調,他也不為所動。

只是他偶爾會站在窗外發獃。

我淡淡道:「殿下身為太子,無法讓自己的愛人,做自己的正妻,一定很痛苦吧。」

「去看看她吧。」

他終於再也抑制不住思念。陛下和皇后都對他施壓,連他自己都在對自己施壓,在他的心中,對孫妙雲的歉疚只會越來越大。

過了一陣子,太醫診出我有了喜脈。

我鬆了口氣。

孫妙雲變得愈發沉默寡言,我有孕的消息宛如一把刀,剮得她內心鮮血淋漓。

她給我請安時,臉色也愈發蒼白。

那日我屏退眾人。

看著她:「孫妙雲,你想不想過你和李禮州自己的日子?」

她一臉狐疑:「臣妾不懂太子妃話里的意思。」

「你說得對,你原本也是世家女,若非家中落敗,也許東宮要改換門庭也說不準。但日後東宮還會有更多女人,哪怕日後他問鼎帝王,眾多掣肘之下,日子也不會太隨心所欲。你很願意跟旁人分享你的愛人嗎?」

她忽然紅了一雙眼:「我自願意和他過著我們的日子,但他是太子,我又能如何?」

我盯著她的眼睛:「孫妙雲,你很聰明,你懂得利用男人的歉疚之心,否則你也不會從掖幽庭走到今日。早些年你也是京中才女,精通琴棋書畫甚至熟讀兵書,我想你總該明白魚與熊掌不可兼得。」

孫妙云:「太子妃的意思是,要我和殿下出宮去?」

我沒有答話,她卻目光炯炯:「為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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