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裡的貴人落了難。
她衣衫襤褸,幾日未曾進食,最後餓暈在了我家門前。
我救了她,還把饅頭分她一半。
她卻在洗漱時,趁我和阿姐不注意,將我們好不容易製成的絲綢拿來擦身。
沒了絲綢交貨,王員外就將阿姐擄了去,權當抵債。
貴人卻說阿姐命好,窮酸丫頭當了富貴妾,日後必定吃穿不愁。
不僅如此,她被重新迎回宮時,說感念我和阿姐恩德,不顧我已有意中人,做主把我塞給年過半百的丞相為妾,講這樣是為我好。
可事實上,只是因為她的准駙馬多瞧了我幾眼。
而丞相夫人善妒,我再怎么小心翼翼,卻還是被汙衊我和馬夫私通。
最後她命人活生生打死了我。
再睜眼,昭陽公主又一次昏倒在我家門前。
我提著手中殺豬刀,於無人處在她臉上划下數道疤痕,又如同前世那樣,將她救回家。
不過這一次——
她的富貴榮華,我要毀;她的如意情郎,我也要搶。
1
被抬為姨娘的第三個月。
丞相夫人就帶著家丁衝進了我的院子,她手裡拿著不知從何處得來的肚兜,說那是我和馬夫私通之物。
「本公主抬你為丞相貴妾,本是為了你好。沒想到你卻如此不知羞恥,居然和馬夫私通,枉費本公主一番好意!」
同行而來的昭陽公主,看向我的目光面露嫌惡,仿佛我是什麼骯髒物件。
我哭喊冤枉,卻無一人信我。
最後,丞相夫人下令,說要將我活活打死,以正家風。
死前最後的記憶——
是那個自初見我時,眼中就懷揣著對我隱晦愛意的准駙馬,他正滿眼恐慌,朝我狂奔而來。
2
「靈兒,又有流民在咱們家門前暈倒了。」
阿姐的聲音忽然響起。
她此刻站在門前,透過門縫往外張望,一眼就瞧見了已經餓暈的昭陽。
「這世道不好,真是把人都要逼死了。」
說罷,她又嘆息一聲。
我卻始終未曾開口,只是死死盯著阿姐的背影,失而復得的喜悅感,在這一刻湧上心頭,我不管不顧地衝上前去將阿姐抱住。
「阿姐,我好想你啊。」
阿姐一愣,隨即伸手抱住我,跟哄小孩似的輕撫著我的背。
「靈兒不怕,阿姐會一直陪著你的。」
說完過後,她又指著門外的昭陽:「瞧她這模樣,許是跟你一般大的姑娘,咱們還是先將人救進來,也不好見她死在咱們家門前。」
一提到昭陽,我心裡便是抑制不住的憤怒和恨意。
這個在上輩子恩將仇報的壞女人,是我和阿姐所有痛苦的來源。
既如此——
「阿姐,你今日不是還要去給繡坊送東西嗎?莫耽誤了時辰,早去早回。至於咱們門前這個人,我來處置。」
我柔聲開口,阿姐同我相依為命,自不會對我有所疑心。
這世道一年比一年艱難,路邊常常有餓死的流民乞丐,門前總會有幾個餓暈了的人,阿姐又一向善良,不願見他們餓死。
可她不知,有些人根本就不配!
我送阿姐離開後,站在門口看著還尚在昏迷中的昭陽。
上一世,昭陽因母妃與侍衛私通的緣故,血脈存疑。
帝王惱怒之下就要斬殺她。
昭陽在得到消息前,就跟貼身宮女交換了衣裳,早早偷跑出了皇宮,四處狼狽躲藏。
向來金尊玉貴的公主,在逃亡路上,自然過得極艱難,隨身的首飾被人搶了去,還挨了好幾頓打,身上新傷舊傷相疊,完全沒了一個公主的模樣。
我跟阿姐將她救回家,我還分了一半饅頭給她。
她卻嫌棄饅頭不好吃,讓阿姐把家裡唯一下蛋的老母雞,殺了給她補身子。
還在洗漱時,偷偷進了阿姐房間,拿走了我跟阿姐好不容易才做好的絲綢。
昭陽說她身嬌肉貴,須得日日用絲綢擦身。
絲綢昂貴,我和阿姐熬了數月,才只得了這麼一點。
王員外又早早付了定金。
如今絲綢被毀,王員外就趁機發作,強擄了我阿姐去當小妾,權當抵債。
昭陽卻說:「你阿姐不過是個窮丫頭,如今能嫁給員外當富貴妻,已經是本公主來到你們家後,給你們帶來的好運氣了。」
我恨,卻已經無法對付她。
只因為在這一日,她公主的身份終於不再存疑,帝王甚至對她心懷愧疚。
浩浩蕩蕩的隊伍,都只為了重新迎她回宮。
我知曉她的公主身份後,求她念在救命恩情上,救一救我阿姐。
她不僅拒絕,還因為準駙馬來接她時,多瞧了我一眼,就心生不滿。
就做主將我塞給年過半百的丞相當貴妾。
我早有心上人,雖是個窮酸書生,但到底兩情相悅,所以我求她不要如此對我。
她卻說,這樣是為了我好。
丞相夫人善妒,我日日都過得艱難,可縱然我再小心翼翼,還是被扣上了私通馬夫的罪名,最後慘死後院。
而阿姐,也在後院爭鬥中,枉送了性命。
我們姐妹二人,一生從未做過任何壞事,卻只因為救了一個貴人,就硬生生斷送了我們一輩子。
這讓我如何不恨?
思緒回籠,我垂眸看著昏迷的昭陽。
按照前世記憶,她這一昏迷,足足會昏睡上一天一夜。
所以——
我拿起旁邊的石頭,在她腦袋上狠狠一砸,看著她徹底昏死過去。
緊接著,我轉身回了院子裡。
從廚房裡拿出了一把殺豬刀,再將破布塞她嘴裡,確定她無法出聲後,用空出來的那隻手捂住她的眼睛。
做好這一切後。
我迅速舉起殺豬刀,手起刀落,在她臉上划下數道血痕。
她一生風光得意,遇到的唯一挫折,就是狀元郎許羨安的目光,始終不願落在她身上。
為此,昭陽痴戀成狂,不惜給許羨安下藥,才得來了這門親事。
陷入情愛中的女子總是極盡卑微。
昭陽唯一依仗的,除了她尊貴的公主身份,就是這如花容顏。
殺人之前,得先誅心。
「啊!」
殺豬刀劃開她臉的一瞬間,昭陽痛得在昏睡中尖叫起來,可到底嘴巴被堵住,因而傳出來的聲音並不大。
而她的眼睛也被我蒙住,絕不可能看清我的模樣。
劇烈疼痛後,她很快又昏死了過去,我家位置有些偏,因此也無人會注意。
我手上動作沒停,足足在她臉上划下了十幾道血痕才停手。
日日將自己的美貌尊貴掛在嘴邊的昭陽。
若是等醒來後,瞧見自己這般人鬼憎惡的模樣,該是何等崩潰模樣呢?
我很好奇。
而我的報復,也不過才剛開始。
3
在她臉上划下的這些傷疤。
雖不致命。
但縱然大羅神仙轉世,也絕不可能恢復如初。
做完這一切,我將那把殺豬刀丟進了後院廢棄的井裡,接著又將地上的血跡處理乾淨,然後才把昏死過去的昭陽帶回家。
她臉上的那些傷口鮮血直流,整張臉都血肉模糊,我用了最便宜的藥粉替她止血,確保她還能喘氣,就不再管她。
上一世,她睡了足足數十個時辰才醒。
而這一次因為臉上的傷,估摸著想要醒來,應該還要更久。
阿姐從繡坊回來後,看見小屋裡的昭陽,眼神出現了一瞬間的遲疑:「今早我雖沒仔細瞧見她的模樣,但她的臉……」
「阿姐,我將她撿回家時,她就是這般模樣了。難不成,我還會誆騙你嗎?」
我打斷了阿姐的話。
她雖然還是有些疑惑,可對上我的目光後,到底還是信了。
只是又囑咐我兩句:「臉毀成這樣,到底也是可憐人,咱們能幫就幫些吧。」
我點頭,轉身看著還在昏睡的昭陽,笑得肆意……
昭陽足足睡了兩天兩夜。
她醒來時,瞧見自己滿臉傷痕,尖叫著將小屋裡的所有東西全都摔在地上。
我知曉她的性格,所以屋裡並沒有放任何貴重物品。
「誰!是誰!是哪個賤人害我!」
剛想進入小屋的我,聽到她口中的咆哮聲,腳步不免有些微頓。
但我不心虛,也絕不會內疚。
所以我坦然走了進去,將阿姐囑咐說要留給她的饅頭放在桌子上。
跟她說:「我把你撿回來時,你的臉就毀了。」
昭陽看向我,我眼裡一片坦蕩,她此刻情緒很激動,衝過來一把抓住我的肩,咆哮道:「那你有沒有看見是什麼人要害我!」
我冷靜搖頭,又指了指桌子上的饅頭。
「你幾日未曾進食,還是先吃些饅頭,至少得把命保住了。往後的日子還長著呢,難不成要因為一張臉就尋死覓活嗎?」
我認識的昭陽,貪生怕死,絕不可能因為毀容而自尋短見。
因此她在最初崩潰後,也終於冷靜了下來。
「等我回去,我一定要把這個人抓出來,將她凌遲處死!」
說罷,她又指了指桌子上的饅頭。
「你家裡就沒有什麼雞鴨魚肉,能夠給我吃的嗎?」
果然……
我看著她眼底的嫌棄,和上一世如出一轍。
落魄到如此地步,還餓暈在我家門,竟然還挑嘴想要吃葷菜。
不過這一次——
我早早就將家裡的雞都賣了出去,阿姐雖然不明所以,但到底還是不忍心責罵我,索性將賣雞的錢都攢了起來。
昭陽以為我在誆騙她,眼裡的煩躁一閃而過,她跑到院子裡看了一圈,發覺的確沒有什麼雞鴨後,才不情不願地吃起了饅頭。
「你們家也忒窮了些,連雞也買不起,無用!」
一邊吃,還要一邊罵。
我冷冷地看著她,到底還是按捺住了心底的恨意,面上沒有表露出絲毫的不滿,甚至故意縱容著她的脾氣。
昭陽醒來後,又在我家一連住了數日。
因為上一世的教訓,我將絲綢很早就藏了起來,沒讓她發現。
給她洗漱時用的帕子,也是早幾年我晾曬在院子裡的,結果那天颳了大風,帕子不小心掉進臭水溝里。
我用棍子撈了起來,覺得腥臭難忍,就丟在了院子角落。
為了昭陽,我硬是去角落裡翻出了那條帕子,又淺淺清洗了一番。
可到底還是有些難聞。
昭陽捏著帕子,露出滿眼嫌惡:「你家就窮成這樣,連一條好一點的洗漱帕子也沒有?」
我搖頭,滿眼皆是誠懇。
她有些生氣,可看著我身上打著補丁的衣服,到底沒有再多說什麼。
昭陽又住了幾日。
阿姐雖心善,但到底還是有自己的堅持。
忍了一日又一日,終是忍不住,趁著昭陽午睡時,拉著我來到牆角跟說話。
「靈兒,這姑娘都住了好幾日,既問不出家住何處,也不想方設法去賺銀子養活自己。日日都在屋裡躺著,連吃飯喝水都要你送,阿姐實在看不過眼,還是讓她早點走吧。」
我看著阿姐眼底的不滿,伸手輕輕拍了拍她的手。
「阿姐放心,她待不了太久的。」
阿姐聽著我的話,嘆了口氣,到底沒有再多說什麼。
而我心裡,也一直在算著王員外上門的日子。
上一世,因為交不出絲綢,王員外就強擄了阿姐。他本就是個極其好色之人,不知道多少女子都遭了他的黑手,苦不堪言。
就連我的阿姐……
思及此,我眼神冷了冷,轉身看著小屋裡的昭陽。
這個作天作地的尊貴公主,若是被冒犯,那應當是會不管不顧,要殺人泄憤吧?
到了交貨那日,我尋了個藉口讓阿姐離開。
又掏了壓箱底的碎銀子,只告訴昭陽,這是在路上撿到的,接著又用這銀子買了香皂和乾淨的帕子。
昭陽一見,雖然還是嫌棄,但到底眼裡多了一絲笑意。
「雖說這些撿漏的東西配不上本……我的身份,但是有這香皂,也是好的。」
說完,她沖我揮了揮手,示意我去給她弄熱水。
我自然有求必應。
給她弄了一大盆熱水後,我看著她褪了衣裳開始洗漱,又悄悄將砍柴的刀放在門口,接著站在門口對她說:「還剩些銀子,我去街上瞧一瞧,能不能買些肉回來。」
昭陽聽著我的話,當即開口:「記得買些瘦肉,我不喜歡吃肥的,油膩。」
我斂下笑意,接著轉身往外走。
這時辰,本就是按照前世所安排的,故而當我剛離開家不久後,就躲在不遠處的小巷子裡,遠遠就能看見王員外來我家。
他本可以不來的,派個下人來拿,也只是一句話的事。
而他卻選擇親自前往。
不過就是為了能在交貨時,想辦法對我阿姐動手動腳罷了。
我估算著時間,然後在相熟的鄰家叔嬸面前故意裝崴了腳,好幾個人瞧見後,就一起將我送回了家。
接著——
所有人,都瞧見了那一幕。
4
昭陽衣裳有些凌亂,像是受了很大驚嚇。
她手裡拿著那把砍柴刀,刀刃上還有流動著的鮮血,一點一點滴在地上。
而她面前,也是被砍到了脖子的王員外。
昭陽一見我回來,像是回過了神,慌張丟掉了砍柴刀。
嘴裡嘟囔:「是這個賤民冒犯我,想要看我沐浴。像他這樣子不知死活的賤民,死都是便宜他了!」
她很生氣,又抬腳在已絕了氣息的王員外身上踹了兩腳。
而那些送我回來的叔嬸們,看著躺在血泊里的王員外,當即都嚇白了臉,個個轉身往外跑。
我知道,他們都去衙門報官了。
昭陽骨子裡就自認高貴,所以她覺得王員外冒犯了自己,惱怒之下,又恰好看見門口的砍柴刀,自然會不管不顧,想為自己出氣。
可她忘了。
在這裡沒有人知道她公主的身份。
所以,她被關進了牢房。
「居然敢關我,你們不要命了!」
我使了些銀子。
來到牢房裡看她時,就看見她不停怒吼,可到底不敢暴露自己的身份。
見我來,她連忙抓住我的手:「沈姝靈,你去找丞相,讓他來救我,快去!」
昭陽的生母,是丞相府里的丫鬟。
當年,帝王來丞相府,醉酒之後寵幸了昭陽的生母,而後又有了身孕,就被帶回了皇宮。
故而,昭陽因母妃之故,和丞相一家自幼親厚。
我聽著她的話,連連點頭:「放心,我定不會讓你死在這裡。」
沒騙她,我的確不會讓她現在就死。
至於去找丞相,也是不用去的。
只因為按照前世的發展,這幾日昭陽的身份就已明了,她母妃私通一事,也不過是後宮爭鬥的詭計。
帝王愧疚,早已暗中派人出宮尋找昭陽。
同樣也是在今日,許羨安就會帶人找到我家,迎昭陽回宮。
故而,在見完昭陽後,我立刻匆匆趕回家。
果不其然,許羨安已經到了我家門前。
看著前世這個曾對我表明過心意的准駙馬,他說初見我時,就心生歡喜,故而無法按捺悸動,哪怕我再三表明已有心上之人。
但他還是找到了昭陽,說讓我隨嫁去許府,成為他的妾。
昭陽這人,自幼嬌生慣養,又一心愛慕著許羨安,才會做出那般自貶身價之事,只為嫁給他為妻。
可許羨安,卻開口要我,她如何能忍?
許羨安有膽子開口要我。
卻沒有膽子,在昭陽惱怒後,阻攔她將我送往丞相府為妾。
我按捺住內心的恨意,努力讓自己看起來正常些,然後走到他面前,當作什麼都沒發生的模樣。
「不知你來,我……」
我剛想將念了千萬遍的話說出來,可忽然對上了許羨安的目光,他垂眸瞧我,眼裡情緒複雜,甚至有些控制不住自己,上前想要拉我的手。
只一瞬,他便停在原地,像是極力忍耐。
我忍不住閉了閉眼。
上輩子糾纏不清的人,到底還是過於了解。因此在和他對視的那一眼後。
我就知道,他也重生了。
同樣,許羨安也能夠意識到我的異樣,因此才隱忍不發。
我沒有想過復仇之路上,會遇到這樣的變故。
心下有一瞬的慌亂,但也僅僅只有一瞬。
因而我先開口:「來找人?」
他點頭,目光始終落在我臉上,未曾離開過分毫。
赤裸裸的眼神。
若是此刻昭陽在這裡,必定會醋意大發,我依舊會吃不了兜著走。
哪怕重活一世,他還是這樣不管不顧。
說喜歡我,卻又在無意識地害我。
我強忍著心中憤慨,一字一句道:「前些時日我救了一女子,名喚昭陽。不過你來得不巧,她今日在我家殺了人,又恰好被人撞見,因而此刻已被送官,正在牢房裡。」
聽著我的話,眼神複雜的許羨安也終於回過了神。
這是和前世不一樣的情況。
足以讓他確定,我的確是重生而來,也正在準備復仇。
許羨安尋了個藉口,讓帶來的那些人先去府衙,我們走在最後,四下無人時,他試圖過來拉我的手。
我往後退了些:「許羨安,你還想害死我嗎?」
一聽我這話,他伸過來的手一頓,眼中出現了巨大的自責和愧疚,接著不斷搖頭。
「靈兒,我並非想害你丟性命,我只是……」
「只是情難自禁?」
我冷笑著將他未說完的話補全。
看著面前的許羨安,他大抵是真的很愛我,可到底敵不過他的富貴權勢。若是能加上前世的愧疚,在對他仕途無礙的情況下,我或許,能讓他為我所用……
思及此,我努力讓自己的眼神看起來沒那麼冷漠。
「若你這次想讓我好好活著,就不要在昭陽面前表露出對我的任何愛戀。」
「可是,我想同你在一起。」
許羨安搖頭,眼神有些受傷,一副落寞的模樣。
我強忍著噁心,然後去拉他的手:「這件事情需要徐徐圖之,上一次我拒絕你,只是想保住性命。畢竟昭陽公主的性子,你我都知道。若你想同我在一起,就只能先忍住當下,可好?」
聽著我的話,許羨安激動地反握住我的手,眼裡露出了些許痴迷的愛意。
「靈兒,原來你也愛我?」
「……」
我說了那麼多,他只抓住了這一句?
心頭升起一股無力感。
也罷。
我深吸了一口氣,伸手在自己腿上擰了一下,劇烈疼痛下,眼眶瞬間就紅了起來,一副委屈至極的模樣。
「安郎,我想同你長相廝守。」
「可上一世,那些人欺我辱我,我也不願輕易放過。你可願意幫我一把,等到事成之後,我們就能永遠在一起了。」
他知道我是如何被欺凌的。
所以,許羨安在聽到我說的話後,迅速點了頭。
「只要能跟靈兒在一起,這些仇我幫你報!」
5
有著公主的身份。
昭陽殺人,那就只能是王員外衝撞,死不足惜。
當許羨安看著從牢房裡出來的昭陽時,整個人都愣在了原地。
昭陽,亦是如此。
自從臉毀了後,她日日都會佩戴面紗,可牢獄裡走了一遭,面紗早就不見了蹤影。
如今再見心上人,自己又是這個鬼樣子。
昭陽,當即捂著臉尖叫了起來。
許羨安眼裡的嫌惡一閃而過,他本就不喜歡這個嬌縱公主。十年寒窗苦讀,好不容易考取了功名,成了當今狀元。
可昭陽給他下藥,為了公主清譽,他就必須娶昭陽。
可一旦尚公主,仕途也算到了頭。
縱然是風光無限的駙馬爺,可當朝律法在此,他註定無法手握實權,也不能一展抱負。
因而昭陽就算再美若天仙,他心裡也是不滿的。
更別提,如今毀了容的昭陽,他只會更厭惡。
昭陽不是沒看見他眼底的嫌棄。
紅了眼眶,瞬間就落了淚,她伸手捂住臉,可憐巴巴地看著面前的許羨安:「安郎,你嫌棄我了嗎?」
許羨安不著痕跡看了我一眼,他能夠當上狀元,本就不是一個蠢笨的,自然能夠猜出來是我動的手腳。
他艱難扯出一抹笑:「怎麼會呢?昭陽公主在微臣心中,一直都貌若天仙。」
聽著他的話,原本還哭哭啼啼的昭陽,瞬間就喜笑顏開。
她又注意到了一旁站著的我。
昭陽看著我的臉,又看了看許羨安,語氣有些怪異:「這丫頭也算救過我,模樣還不錯,不如給安郎當通房如何?」
我迅速抬頭,和許羨安的目光撞上。
他知道昭陽善妒,加之上輩子的事情在,所以知道這不過就是一句試探的話,決定著我的生死榮辱。
故而,他搖搖頭,只看了我一眼就挪開了目光。
「平平無奇,比不上你分毫,最多只能當你身邊的一個小婢女。」
一聽許羨安的話,昭陽這才放心下來。
她走到我身邊,笑著執起我的手:「你好歹救了本公主一命,今日又替本公主通風報信,雖說你只是個窮酸丫頭,到底還乖巧,本公主自然不會虧待你。說吧,你想要什麼?」
我看著她,沒有絲毫猶豫。
「如果公主不嫌棄,就讓我在公主身旁侍奉,能得些月例銀子,也算體面。」
聞言,昭陽公主只是略微沉思,隨即就點了頭。
「像你這樣的窮酸丫頭,也算是得了造化,虧得本公主心善,念著恩情,就允了你的請求,讓你在我身邊當個貼身宮女。等日後你年歲一到,本公主給你找個侍衛什麼的,也算是你的福氣。」
我垂下眼眸,掩住了眼底的恨意,輕聲開口:「謝公主恩典。」
昭陽記著我還有個姐姐。
所以當我開口說要回家跟阿姐告別,再入宮侍奉,她倒也沒多說什麼,只是給了我個令牌,讓我明日再進宮。
我回了家,阿姐此刻站在院子裡,看著院子裡的血跡,又看見突然出現在門口的我,當即慌張跑了過來,一把抱住我。
「我聽到隔壁王嬸說昭陽殺了人,你沒事吧?」
我搖搖頭,然後就把昭陽是當朝公主的事情告訴了她,還告訴她我即將入宮,應該會有很長一段時間不能同她見面。
「靈兒,你又何必如此?雖說咱們家窮了些,到底也還是不會餓死的。皇宮雖富貴,可處處都是險境,阿姐怕你受傷。」
我握著阿姐的手,沖她笑笑。
「沒事的,阿姐。咱們畢竟是昭陽公主的救命恩人,又在她落魄的時候幫過她,情分不同,她會護著我的。」
阿姐聞言,雖說還有些擔憂,可到底沒有再勸我。
畢竟,這已經成了板上釘釘的事情。
「縱然我不多說什麼。可你明年就要及笄,謝家嬸嬸還早早就向我遞了話,說你和長宴自幼青梅竹馬,又互有情誼,成親之事也該提上日程了。可如今你要入宮,這親事……」
我看著阿姐眼底的憂慮,又想著前世那些手上沾染過我們姐妹鮮血的人。
他們不除,我必定日夜都睡不安穩。
更別提還有一個對我虎視眈眈的許羨安,跟我一樣重生而來,也知道我和謝長宴之事,若我還心心念念。
他這個瘋子,指不定會幹出什麼事情來。
所以為了我們都好,我和謝長宴,必須一刀兩斷。
「阿姐,請你替我代為轉達。就說……我沈姝靈貪慕榮華富貴,所以想要留在昭陽公主身邊,日後公主必定會為我尋個好夫婿,讓謝長宴忘了我吧。」
說到最後,我的聲音有些哽咽,可到底還是狠下了心。
這是對我們都好的結果。
拜別了阿姐,我也沒有再耽誤,就匆匆拿著令牌往皇宮趕。
許羨安卻一早就在皇宮門口等我。
「你膽子太大了,竟然毀了昭陽的容貌,若是被她查出來是你所為,她定會將你挫骨揚灰的。」
我冷笑,反問他:「除你之外,不會有人猜到是我做的。難道,你會去向她告密嗎?」
許羨安想也不想就搖頭:「靈兒,我自然不會害你。」
「既然你不說,那就不會有人知道。」
說罷,我又沖他笑了笑:「安郎,你說過要幫我報仇的,不知說話可還算數?」
他一愣,眼神有些許複雜。
「我一定會幫你,可有些人……」
「你放心,我絕不會危害你的仕途,甚至還會幫你手握實權。而你要做的,只是配合我,幫我除了那些上一世害過我的人,如何?」
我打斷他的話,在他還略顯遲疑的目光中,緩緩握住他的手,聲音帶著致命的蠱惑。
「難道,你就不想永遠和我在一起嗎?」
6
我成了昭陽的貼身婢女。
她原是有心腹的。
可帝王震怒時,昭陽和心腹交換了衣服,因而那人就替昭陽丟了命。
如今她身邊倒沒有什麼可用之人。
至於我,曾在她落難之時出手相助,也從未對她甩過臉色,極盡恭敬。
所以她很信任我。
再加上,她如今頂著一張面目全非的臉,許多宮女初見她時,眼裡多少都會露出震驚與恐懼,這樣的眼神,會刺痛她的心。
所以能夠貼身伺候她的人,就只有我。
入宮數日,帝王因為心懷愧疚,接連給了不少賞賜。
昭陽雖然傷了臉,但比從前還要受寵,在皇宮裡一時風頭無兩,幾乎沒有人敢惹她。
風光無限,自會有人上趕著巴結。
更別提一向交好的丞相夫人,更是一早就遞了牌子進宮,可在見到昭陽那張臉時,還是抑制不住恐懼和害怕。
昭陽心生不滿,可還是看在丞相的面子上,沒有多說什麼。
只是藉口要午睡,不便招待,讓我招呼丞相夫人。
機會送到我手裡。
我自然,會好好利用。
我將丞相夫人恭敬送出昭陽殿時,她眼中有著些許忐忑:「公主莫不是生了我的氣吧?」
我笑著搖頭:「夫人莫擔心,公主不過是最近身子還沒養好,有些疲倦。」
說罷,我又往四周瞧了瞧,確定無人後才低聲開口。
「只是公主的臉……如今,公主即將和駙馬成婚,可頂著這樣一張臉,公主心裡自然不痛快,更怕外面有什麼狐媚子迷惑了駙馬。若是一定要有妾室,那還不如是咱們能捏在手裡的人。夫人一向為公主分憂,可不知有什麼好法子?」
聽著我的話,丞相夫人起先一愣,隨後像是反應了過來。
她沖我笑笑:「這等小事,還請轉告公主,不出三日,我必定會替她辦妥。」
「如此,就先謝過夫人了。」
我目送她離開,又拿著許羨安給我的信物,找了宮裡他買通的太監,替我送了信。
等了五日後,他給我回了消息,我就連忙找到昭陽。
「公主,咱們日日待在宮中,也實在悶得慌。奴婢看你這幾日都病懨懨的,日日看準駙馬的畫像,還不如求求陛下,讓您出宮,咱們去見一見准駙馬,或許這病,就能好了。」
聽著我的話,昭陽眼神一亮,隨即從頭上拔了一根釵子丟到我懷裡。
「你這腦子還算靈光,這是本公主賞你的。」
說罷,她又像是想到了什麼,忽而轉身看我:「你如此殷切地提到安郎,莫不是對他有什麼想法?」
我搖頭,露出滿臉羞澀之情。
「公主莫不是忘了?我在家中,早已有了意中人。」
聽到我的話,昭陽這才放心下來,隨即就去見了陛下,得了恩典後,就喬裝打扮帶著我一同出宮,直奔許府。
她來時很開心,一副少女懷春的模樣,還特意將臉遮了遮。
直到——
她親眼看見許府後院中,有兩個模樣妖嬈美艷的女子,此刻正陪著許羨安飲酒作樂時,她臉上的笑容才徹底消失。
「安郎,這是怎麼回事?」
那兩個女子此刻跪在地上瑟瑟發抖。
許羨安也不懼,甚至還伸手捏起了其中一個女子的臉:「丞相夫人送給我的兩個美妻,我官位低微,自然不能拒絕。」
「什麼,她居然給你送女人?」
昭陽瞬間惱怒不已,抬腳就在那兩個女人身上踹了踹,接著又看向許羨安:「定是這兩個狐媚子迷惑了你!」
說罷,她轉身看我,又沖我遞了個眼神。
「這兩個人魅惑准駙馬,應該扒皮抽筋,就交給你處理了。」
我點頭,讓人將這兩個女人給拖了下去。
後院的柴房裡。
我冷冷地看著面前這兩個跪在地上的女人,她們此刻正不斷朝我磕著頭,希望我能夠饒她們一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