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淵後續章節

2025-01-13     游啊游     反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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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替妹妹嫁入東宮,妹妹則替我嫁給了曾許諾非我不娶的王爺。

後來,太子謀反,獨獨留下我妹妹的性命,還將她安置在歷朝皇后的寢宮。

只因她是鳳命之女,我是人人可欺的庶女,便成了他們隨手可棄的棋子。

那我偏要將這鳳命搶一搶。

1.

我曾救下失明的王爺謝長川,他曾許諾會來娶我。

可最後,我等來的卻是他偷藏我妹妹,將我送去替嫁。

阿爹讓我替妹妹夏雨嫿嫁給太子謝長淵那日,我冒著大雪來到王爺府門前。

落雪化水,寒意沁入衣衫。我敲了許久的門,苦苦哀求守門的侍衛讓我見謝長川一面。

最終只等來一句:「王爺說從來不認識什麼夏府二小姐。」

隔著一道門,我聽見夏雨嫿的婉轉笑聲,也聽到謝長川的句句柔情。

心如死灰地轉過身,看見我爹與嫡母帶著家衛怒氣沖沖地看著我。

我被帶回了夏府,出嫁之前我都被囚在四方閨房中。

大婚當日,太子謝長淵沒來婚房。

下屬說,他喝得酩酊大醉宿在了書房。

他無意,我也無情,如此甚好。

回門當日,東宮被侍衛重重圍住。

謝長川領兵直入,意氣風發,宣讀謝長淵意圖謀反的罪名。

謝長淵被廢,妻妾隨其一起貶為庶人,流放。

那日謝長川眸光一一掠過眾人,雙眼已恢復清明,卻還不如從前瞎了那般柔情。

我那時才明白,為何夏雨嫿會躲在王爺府上逃婚,為何謝長川會拋棄我。

我爹夏望年與嫡母早知太子謝長淵會被廢,而與謝長淵定下婚約的夏雨嫿將會成為一枚棄子。

可鳳命之女,又怎麼可能是棄子呢?

所以,棄子只能是我。

待此事風頭一過,謝長川便可迎娶夏雨嫿。

沒了太子,謝長川便是最有能力的皇子。

夏雨嫿仍舊是未來的皇后。

夏雨嫿與我本是雙生姐妹,一母同胞。

只因道士隨口的一句話,她便被嫡母抱養,如珠如玉;而我仍舊是夏家的庶女,人人可欺。

就連我的夫君,也可以隨意奪去。

可命是人一步一步自己走出來的,既然她是天定鳳命,那我便奪走她引以為傲的一切。

我與謝長淵相看兩厭的日子止於被流放那日,從那日起,我對他悉心照料,縱使他還是一如既往地厭惡我。

冷言冷語,我一概全盤接受,一笑置之。

我爹與謝長川都知道謝長淵並非容易被輕易打倒之輩,但礙於聖上,他們不好直接動手。

於是他們便讓我監視謝長淵的一舉一動,並承諾他日謝長川登基,會饒我一命。

可我再也不相信什麼承諾了,我只信我自己。

我所告訴夏望年與謝長川的一切都是真假摻雜,真的是日常的小事,如他將我趕出書房;至於假的,便是謝長淵暗中匍匐之事。

兵變之日,謝長淵將皇帝與謝長川斬於劍下,聽聞他們的人頭被掛在城牆上震懾餘孽。

而我那妹妹夏雨嫿則被囚在夙明殿內,毫髮無損。

夙明殿,歷代皇后的寢宮。

謝長淵之意,不言而喻。

2.

人人都覺得我是個笑話,在謝長淵落難時不離不棄,最後卻還是落得一個被拋棄的下場。

但沒有人知道,在謝長淵登基的前一天夜裡,我偷偷潛入了夙明殿。

深夜侍衛懈怠,侍候夏雨嫿的宮女正站在床邊昏昏欲睡。

我將那個宮女打暈,將我與她的衣裳互換。

接著我掀開床前的層層簾帳,坐到了夏雨嫿床邊。

幾乎是同一瞬,她迷離地睜開雙眼。

在她看清我容貌的那一刻,我迅速伸手將絲帕塞到她嘴裡,斷了她呼救的念頭。

她掙扎地想起身,卻又被我摁回床上。

流放了這些年,我日日都需辛苦勞動,制服向來養尊處優的夏雨嫿輕而易舉。

「三年未見,妹妹過得可好?」我將她的雙手捆在床頭,看著她的淚水滑入兩鬢,眸中滿是怒意。

「唔……唔……」

「你我姐妹多年不見,我有許多話想說與妹妹聽。」我笑著撫上她顫抖的臉頰,「在說之前,不如姐姐先敬妹妹一杯?」

說著,我將手中備好的酒倒在她臉上。

夏雨嫿被酒灑得睜不開眼,仍在無力地掙扎著。

門外的人影消失,侍衛交接的時辰到了。

沒了侍衛的威脅,我大方地取出了夏雨嫿口中的絲帕。

「夏離,你瘋了!」夏雨嫿罵道,隨後又像明白了什麼似的冷笑道,「我明白了,你定是嫉妒我縱使沒了王爺還依舊會是皇后吧?」

「天命如此,我天生鳳命,命不該絕。而你,終是賤命一條。」她的目光落到我的手上,「儘管你流放這三年為謝長淵洗衣洗破了這雙手,他都沒將你放到心上。」

我淡然一笑,並未應她。

「怎麼?惱羞成怒了?」夏雨嫿漸漸囂張,「你應該謝謝我,若非我讓你替嫁,你如今已經死了。夏離,你識相的便趕緊替我鬆綁,明日謝長淵登基之後,我會勸他給你個像樣的位分的。」

「妹妹,你怎麼還是不明白。」我拆下一旁宮燈里的蠟燭,跳騰的燭火漸漸朝她靠近。

「這皇后之位我不稀罕,謝長淵我也從未將其放在心上。你不會當真以為這些年我任勞任怨地陪在他身邊是為了做夏家與謝長川的眼線吧?」我附在她耳旁低語,看著她顫抖的瞳仁,我滿意地笑了。

「是因為你!」她這才反應過來,「你一直在騙我們!」

「不錯,總也不算太笨。」我玩弄著手中的蠟燭,「夏家欠我的,我要一點一點地討。」

「謝長淵斷然是不會放過夏家的,至於你,只好麻煩我親自來收了。」話音剛落,蠟燭從我手裡脫落。

燭火吻上她的臉頰,瞬間化成一片火焰蔓延至夏雨嫿全臉。

火光在我臉上跳動,我看著痛苦掙扎的夏雨嫿冷靜地轉過了身,順手將宮女的臉燒毀。

三年前她讓我替她嫁給謝長淵被流放,三年後我便讓她替我做障眼法,讓我逃出深宮。

侍衛趕到時寢殿已經被火光包圍,照亮了半邊天。

我著宮女衣衫站在遠處眺望這景觀,身旁皆是焦急救火的宮人。

今夜過後,人們只會在夙明殿找到兩具焦屍,一具是夏雨嫿,另一具則是穿了我的衣裳的宮女。

屆時所有人都會認為我是因為嫉妒去報復夏雨嫿,卻不料遇上失火,我與夏雨嫿雙雙被燒死。

而我則能趁混亂之際,逃出深宮。

可就在離宮外咫尺之遙的地方,我後頸驀地挨了一掌。

合眼前,我看到了謝長淵的臉,燈光與黑暗在上面交錯,墨瞳之下,是我看不透的情緒。

3.

醒來時,鼻尖縈繞著龍涎香的氣味,是謝長淵的寢宮——旭寂殿。

我心頭一縮,猛地坐起身來,身旁只有宮人,不見謝長淵的身影。

「娘娘您醒了。」宮女迎上前來。

「水。」我舔了舔乾裂的嘴唇,聲音嘶啞。

宮女急匆匆地遞來了水,我伸手無力,瓷杯落地,碎成幾瓣。

我俯身想要去撿,被宮女阻止:「娘娘仔細傷著手。」

我淺笑地朝她點了點頭,一瓣鋒利的瓷片被我藏在手心。

謝長淵的用意我不明白,但我將他的心上人夏雨嫿活活燒死是事實,下場自然也不會好到哪裡去。

既然我無法逃出這深宮,不如再拉一個墊背的。

今日是登基的日子,一直到午膳過後,謝長淵才出現。

「皇后醒了。」他背光而立站在門處,長身玉立,面容卻隱匿在黑暗中,像地獄裡爬上來的鬼魅。

皇后?

聽到這兩個字讓我不禁一愣,五指稍稍握緊,直至感受到瓷片刺及肌膚的痛楚,我才回過神來。

這竟然不是夢?

流放三年,謝長淵甚至從未喚過我的名字,也不屑在人前提起我。

宮人們紛紛退下,我本欲起身行禮,卻被他先一步扶住我的肩制止住。

「皇后昨夜殺人放火,難免操勞,禮數便免了吧。」謝長淵雙眸眯起,笑意透著一絲狡黠,落到我肩上的溫熱讓我不禁一顫。

他果然是要殺了我。

我亦懶得與他虛偽,趁他不備,我迅速從被下伸出手來,捏住碎瓷片的一端朝謝長淵頸部跳動的脈搏划去。

就在鋒利的瓷片即將貼上他肌膚的那一刻,謝長淵躲開了,瓷片沿著他下頜劃至嘴角,畫出一條血線。

手被他制住,瓷片嵌入手指,鮮血從我的手中溢出,又流到他的掌心中。

雙手被他扣在頭頂,謝長淵額頭青筋崩起,嘴角仍舊是帶著笑,寒意瘮人。

「終日打雁,卻叫雁啄了眼。朕一直以為皇后愚蠢,甘願被夏望年利用,卻未曾想到,你竟將朕耍得團團轉。就連今日,也差點死在你的手下。」

他的目光在我臉上流連,我躲閃著,卻被他鉗住下頜被迫對上他的雙眼。

「也罷,夏雨嫿本就是朕留給你殺的。原本是想看一場姐妹相殘的好戲,沒想到皇后竟這般心急,當真是無趣。」謝長淵伸手擦了擦臉上的血跡,輕描淡寫地說道。

我不禁一怔,後背發涼。

原來他留下夏雨嫿的原因根本就不是為了金屋藏嬌,而是以為我心甘情願地替嫁,想看昔日姐妹情深變成姐妹相殘。

我與夏雨嫿對他而言,不過是盆中鏖戰的兩隻蛐蛐罷了。

原來這三年來,我們都沒看透過對方。

「事已至此,皇上從來都不會放過任何威脅到你的人,要滅夏家,我是最後一個。」

他弒父,亡手足,殺朝臣,滅異黨。

而我又何嘗不是冷血至此。

這一點我們很像,所以如果我不先一步殺了夏雨嫿,等他親手將夏雨嫿送到我手裡時,我也一樣會死。

「不錯。」謝長淵眸中竟透著幾分讚許,「但皇后昨日之舉,著實讓朕刮目相看。」

覆上薄繭的指腹有些粗糲,滑過臉頰,足以讓人破膽驚心。

「皇后很美,」他誇讚道,可後半句卻讓風月的氛圍全無,「朕缺一把刀。」

「皇后聰慧,封后的聖旨與三尺白綾,你應該知道選哪個吧?」附耳低語,如同鬼魅。

我這才明白謝長淵留我一命的目的,新帝登基,各黨各派為了鞏固勢力自然免不了會往後宮塞人。

而謝長淵需要一個能替他掌管後宮局勢的人。

夏家落罪,只剩下我一人,無依無靠,最好拿捏,是他最好的棋子。

「謝主隆恩。」我咬牙艱難地吐出這四個字。

誰又會拒絕活著呢?

只要我活著,就還有離開深宮的可能。

謝長淵滿意地鬆開了桎梏我雙手的手,我的血將他的手染成殷紅。

他將血悉數抹在我臉上,「原本今夜皇后就該宿在夙明殿的,可如今夙明殿只剩下殘垣斷壁。所以,在夙明殿建好之前,只好委屈皇后在旭寂殿與朕同床而眠了。」

同床而眠,這四個字無疑是最大的噩耗。

明里是恩寵,在秀女入宮之前便讓我受盡嫉妒;暗裡是監視,徹底絕了我想要離開的心思。

「謝皇上。」我看著謝長淵瞳仁里滿臉鮮血的自己,無奈道。

4.

封后大典在謝長淵登基之後十日,原本做好的鳳冠又被謝長淵加了好些珠寶,滿頭珠玉,有違宮制。

聽聞遞上來的奏摺統統都被謝長淵貶了回去,如今闔京皆知我與謝長淵患難與共,他不顧夏望年所為執意封我為後,榮寵至極。

可這正正是他想加在我身上的緊箍咒,沉重的鳳冠頂在頭上,讓我透不過氣來,更讓我成為了權臣的眼中釘。

禮盡,脫下鳳冠後我的肩頸酸痛無力,整個人癱倒在床上。

下一刻殿門大開,謝長淵走了進來。

他坐到床邊,眸光下撤。

「皇后還不會以為屏退了宮人就能避開朕的眼睛吧?」他眉心微微蹙起,似是對我有所不滿。

「臣妾是皇上的一把刀,自然明白皇上無所不知。」說著,我從袖口拿出幾張銀票扔給謝長淵。

今日護國大將軍霍震攔下了我,當時為了贏取他的信任,我讓宮女先行退下。

他是朝廷上為數不多不反對謝長淵冊立我為皇后的大臣,我自然該給他幾分面子。

霍震來找我的原因很簡單,不過是想讓我替他女兒霍盈恩爭取一個御前獻舞的機會罷了。

宮女自然會將我的一舉一動告知謝長淵,那我便索性等謝長淵自己來問我,順便也讓他消除對我的疑心。

我將霍震的要求一一說與謝長淵聽,他倒好,徑直將那些銀票喂了火爐。

「皇后如今是越發大膽了,刺殺朕不成,還想用朕做交易?」謝長淵眉梢一凜,語氣漸冷。

「皇上這是什麼話?」我看著漸漸被火焰吞噬的銀票,心在滴血,「不過是御前獻舞,屆時能不能入皇上的眼是那霍盈恩的本事,幾萬兩的銀票,不要白不要。」

我佯裝生氣:「多虧了皇上,如今可都化成灰了。」

謝長淵輕笑道:「如此說來,皇后都是在為朕著想,是朕多慮了。」

「皇上一句多慮便能叫臣妾的辛勞都付諸流水,當真值錢。」我反駁道。

謝長淵雙眸笑意愈深,「叫霍震再給便是了。」

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卻透著不容拒絕的意思,再問霍震要,說不定會惹惱霍震,謝長淵自然清楚。

可這也是他的目的,他不希望我有其他可以依靠的人。

孤苦伶仃,無依無靠,最好掌控。

他忌憚我拉攏勢力,這也是他今日給我的警告。

「是。」我努力控制住聲音里的顫抖。

眼看著謝長淵的身影遠去,隨著門合上那一瞬,我褪去臉上的驚恐,化成淺淺笑意。

謝長淵多疑,加上我之前刺殺未成,即便他願意用我,也未能這麼快放下疑心。

而霍震一事,能讓他迅速信任我。

當然,我的目的也不止於此。

霍震肯花費重金收買我肯定不會因為想要女兒御前獻舞這般簡單,他想要霍盈恩在選秀之前便進宮受寵。

那夜宮宴上,霍盈恩以一舞驚艷眾人,就連謝長淵也頻頻投去目光。

催情藥的粉末被我捻在指尖,又在遞酒之時融在謝長淵的酒杯中。

此藥性烈,即便內力深厚也無法抵擋。

那日霍震給我的不只是那銀票,還有一個裝有此藥的玉瓶。

這是霍震真正的目的,也是謝長淵所不知道的秘密。

今夜過後,木已成舟,謝長淵自然無可奈何。

宮宴上進出的賓客眾多,我混入其中出宮不是難事。

等謝長淵藥效散去,我早已逃出此地,遠走高飛。

我親眼看著謝長淵將杯中的酒飲盡,起身告退:「臣妾有些不勝酒力,想到外面吹吹風。」

謝長淵並未懷疑,似是仍沉浸在霍盈恩曼妙的舞姿中。他朝我微微頷首,毫不在意。

我在御花園中遊蕩,靜候宴會結束。

霍盈恩早就被安排到偏殿更衣,近水樓台先得月,而慾火焚身的謝長淵根本沒得選擇。

月光皎潔,落到腳下。

宮人被我屏退,只要等下避開眼線換好我藏在假山後的衣衫,便能逃之夭夭。

可就在我動身去假山時,腳下突然冒出一個影子,將我身下的月光遮蔽。

龍涎香的氣味被風送到鼻尖,我心裡暗道不好。

還未轉身,就被人拽入懷中。

抬頭是灼灼目光,低頭與濃烈的酒氣和龍涎香混雜的氣味撞了個滿懷。

熟悉的衣裳被塞到手裡:「皇后可是在尋這個?」

上次指尖上的傷痕還未痊癒,他捏著我的手,眸光冷冷掃過上面的傷痕。

「好了傷疤就忘了疼,可不是好事。」謝長淵頸部青筋若隱若現,面上仍舊是雲淡風輕。

「皇上的話,臣妾聽不懂。」我不知道謝長淵是什麼時候知道的,是一開始……還是……

謝長淵輕笑一聲,俯身過來,鼻息滾燙,灼得人渾身一顫。「沒什麼,就是得了些好東西,自然要與皇后分享。」

話音剛落,人已被他攔腰抱起。

我難以置信地抬眼:「皇上,此時宴會賓客還未散去,未免不妥……」

「藥性猛烈,朕如何能忍?」扣住腰肢的手漸漸用力,殿門被他一腳踢開,耳旁閃過略帶急切的呼吸聲。

謝長淵這廝是故意的,故意引我上鉤,在我希望最大的時候親手將其擊碎。

看霍盈恩跳舞情動是假的,目的不過是為了讓我完成那出戲。

喝那杯酒是真的,為的就是讓我自食惡果。

「既然皇后這麼喜歡這身衣裳,那朕便親手替你換上。」話中旖旎的情緒至極,可我明白,我在他眼中跟到手的獵物無甚區別。

「不必。」我伸手去搶,撲了空。

涼風拂過,華麗的宮裝頃刻化成碎片。

對上赤裸著上半身的謝長淵,我不禁一怔。

上面幾乎沒有一片完好無損的皮膚,密密麻麻地布滿了傷痕。

我曾因頂撞嫡母被鞭子打過,像被燒過一般,火辣辣的,傷口日久未愈,得疼好些日子。

但謝長淵的身上卻有好幾處,不僅如此,還有被炭火燙過的,被……

還未來得及辨認,雙眼又被人捂住。

「皇上既然要臣妾侍寢,怎像個姑娘似的嬌羞?」我故意激怒他。

難怪流放時,我每每想侍候他沐浴都被他趕出來,原來竟是如此。

雙手覆上他的後背,一一滑過上面凹凸不平的傷ṱü₅痕。

他俯身在我耳後道:「皇后,專心些。」

「霍震之女可在一旁聽著,人家的好心,可不能辜負。」他又輕笑道。

霍盈恩明明該在偏殿,怎會到御花園附近的宮殿里來?

除非……是謝長淵故意而為之。

如此一來,霍震與霍盈恩定然以為我有心戲耍他們,與我反目成仇。

謝長淵這是在警告我,不該是我的羽翼,他統統都會親手拔掉。

我不甘地在他舊患上添上新傷,發泄怒意。

長夜漫漫,有人如鹿,哀鳴不止;有人如狼虎,掠食不止。

謝長淵精力十足,事後還不忘說話算話地替我換上了那身逃出宮穿的衣裳,還自顧自地評論了一番:「朕還是覺得皇后的宮裝更襯皇后,這身衣裳平平無奇,襯托不出皇后的美貌。」

我抬眼無力之時,氣得索性合上眼。

他則貼身過來,親聲預告我的噩夢:

「朕今日對霍盈恩一見鍾情,明日會下旨納她入宮。她入宮後的事,就勞煩皇后了。」

我被這句ṱú¹話驚得困意全無,今夜之後,霍盈恩定恨毒了我。

而謝長淵接她入宮無疑更讓她肯定了一件事——謝長淵對她有意,但我百般阻撓。

日後我在宮中的日子,會更加難過。

我的反應對謝長淵十分受用,他眉眼彎彎,佯裝體貼地替我掖好被角,「皇后今晚也累了,早些歇息。」

「避子湯。」我冷冷地說道。

謝長淵聞聲笑意更深,「皇后放心,朕這就給你熬。」

5.

渾身酸軟無力,待謝長淵離去我便合眼入睡。

一夜好夢。

醒來才記得昨夜說好的避子湯,謝長淵沒有給我。

洗漱穿戴好後,我便急忙往御書房走去。

侍從見是我,殷勤地請我進去。

推開門迎面吹來一股苦澀的微風,乍眼一看,龍案旁支著一個藥爐,熱氣頂著爐蓋輕輕晃動。

「皇后昨夜操勞,不必跪了。」謝長淵從堆積的奏摺里抬起頭,拋給我一個揶揄的目光。

「謝皇上。」我咬牙道。

「藥快好了,等放涼再喝吧。」說完,他又低頭撲入奏摺中。

「臣妾今日前來,還有一事。」我瞥了一眼那藥,「不知皇上想給霍盈恩什麼位份?臣妾好提前讓尚宮局準備。」

「不急,等選秀開始之後再著手準備也不遲。」

拖得越久,霍家對我的不滿便更深。

「啪!」

謝長淵手中的筆落下,人已站在藥爐旁。

「皇后,藥好了。」他將藥遞到我面前,那日我用瓷片劃出的傷痕還在,淡淡地落在他白皙的肌膚上。

衣領之上的頸部隱隱可見是我昨日留下的咬痕,可衣衫之下,傷痕交錯的畫面忽然又浮現在腦海中。

我頓時明白為何我會屢屢敗在謝長淵手中,縱使相處三年,我也只是對他飲食上的喜好有所了解,但他的過去,我卻半點不知。

我與京城大多數人一樣,只知太子謝長淵矜貴,卻不知龍袍之下的軀體上儘是傷痕。

他受過的,是我所受的百倍。

我所用的伎倆,他早已司空見慣。

皇位之下,是白骨累累,是血海翻騰,每一個阻礙他的人,也都成為了下面地獄中的一個。

稍不留意,下一個便是我。

我伸手接住,暖意透過瓷碗傳到手心。

一飲而盡,藥汁燙喉。

但此時的我顧不得了,離昨夜的歡好已經過去了好幾個時辰,我當真不想懷上謝長淵的孩子,成為他能進一步算計我的致命弱點。

謝長淵眼睫微動,臉上仍是掛著淺笑,繼續回到龍案處批摺子。

「夏望年在獄中拒不認罪,也不肯供出幕後的黨羽。說是見了皇后,他才肯說。」謝長淵並未抬眼,「聽聞當年皇后嫁入東宮便是被夏望年所害,夏望年雖為皇后生父,但其心之狠毒朕看在眼裡,皇后若是不願……」

「臣妾願意。臣妾如今是皇上的妻子,更是皇后。於內,理應為皇上分憂;於外,理應為我朝解決禍患。」我在心裡暗暗將謝長淵罵了好一通,此人最高明之處便是在於,從來不會強迫你,而是表面言笑晏晏,但實際上,你根本別無選擇。

我如今能被謝長淵留下,正是因為我對他還有用處。

但我一而再,再而三地算計早已磨滅了他的耐心,若我再不表明自己的忠心,就會成為棄子,必死無疑。

夏望年被關在獄中,渾身傷痕累累。

夏家除了我那位長兄夏忠樹,其餘皆鋃鐺入獄。

夏望年突然要見我絕不可能是顧及父女之情,只有可能另有所謀。

「阿離。」他抬起頭,雙眸被紅絲纏繞,毫無生氣。

「本宮如今貴為皇后,一個反賊,也敢直呼本宮的名?」我冷笑著朝身後的獄卒使了個眼色。

夏望年很快被架起,被摁著頭「砰砰」撞向地面,很快便頭破血流。

從前我是他隨手能處置的庶女,如今他的命卻如同草芥,在我腳下被隨意踐踏。

良久我才緩緩開口:「罷了,將死之人,本宮也不好再為難。說吧,讓本宮前來所為何事?」

「你當真以為謝長淵會真心待你?你當真覺得你與謝長川昔日的情分無人知曉?」夏望年頂著一臉血,笑得瘮人。

身邊的獄卒與宮女聞聲紛紛投來異樣的目光。

「你們都退下吧,我有幾句話想與他單獨說。」我示意他們都退下。

他們雖表面應承著,看我的眼神卻更加古怪。

「你大費周章要我來見你,不會只是為了挑撥我與陛下之間的感情這般簡單吧?」

夏望年又笑了,「你比雨嫿要聰明得多,我想當年那個道士許是看錯了,你才應該是那個鳳命之女。」

「你費盡心思助謝長淵殺回京城,將所有的籌碼都壓在他身上。可你又知不知道?他根本不是皇室血脈,而是當年那大月氏獻來的舞姬與侍衛私通所生,先帝不過拿他做擋箭牌罷了。」

「可如今,只剩謝長淵了,朝臣根本沒有選擇。」我反駁他。「縱然卑賤,卻能屠盡龍脈,取而代之。」

「取而代之?」夏望年大笑,「你可知謝長淵,謝長川,不過都是棋子罷了。皇上真正要護的人,是忠樹。」

夏忠樹?

難道說夏忠樹是謝氏血脈?

「你為何要告訴我這些?」我警惕地問著。

「因為……」夏望年看向窗外,「夏氏一族只剩下你了,忠樹他……喜歡你……若非三年前我讓他去駐守邊疆,他絕不會允許你嫁給謝長淵……」

「夏氏一族自開國以來就為庇佑謝氏而生,忠樹他定會回來救你,我不希望你成為他的障礙。」

心緒亂成一團,腦中的記憶不停地在眼前浮現,我甚至頭有些暈。

「你就不怕我向謝長淵告密?」

「你不會。」夏望年十分篤定,「雖然我與你相處不多,但也清楚你絕不是冷血無情之人。忠樹如何待你,我想你比我更清楚。」

6.

記憶倒回十歲的那個冬天,天很冷,嫡母並未讓人將炭火送到我的院子裡。

我受冷染上風寒高燒不退,是夏忠樹讓人送來炭火。

我被嫡母的婢女誣陷偷盜,也是他求情才讓我免於被嫡母打死,被送到莊子上躲避嫡母的迫害。

救下謝長川一事,他知道之後也一直有心替我隱瞞,並未將我收留陌生男子一事說出去。

……

我從回憶中抽離出來:「讓皇上失望了,夏望年嘴巴嚴得很,並未向臣妾透露半句有關暗黨的話。」

「哦?」謝長淵瞥了我一眼,似笑非笑地將幾張紙丟到我面前。

上面寫滿了人名,染上斑斑血跡,是夏望年的字跡。

「可在皇后走後,夏望年全都招了,這是為何?」

我慌亂地對上謝長淵的目光,身子止不住地在發抖。

明明夏望年最後同我說的是:「交出了名冊,我的死期也到了。」

「而且夏望年的要求只有一個,朕一日是皇帝,你便一日是皇后。」謝長淵眯起眼,「皇后你卻說夏望年未曾向你透露半句,難道是想保住他的性命?」

「夏望年當真並未告知過臣妾。」我的辯解顯得十分蒼白無力。

「好一出父女情深啊——」謝長淵感嘆道。

「臣妾這就去跟夏望年對質……」

「夏望年寫完名冊後便自盡於獄中。」謝長淵打斷我的話。

那就是死無對證!

難怪要見我,難怪要告訴我夏忠樹的真實身份……

夏望年這是用自己與這些年部署的黨羽的命在賭,賭謝長淵會懷疑我,將我逼到走投無路的境地。

而夏忠樹便是我唯一的浮木。

夏望年在朝為官與謝長淵打交道這麼多年,想必比我更了解謝長淵多疑的性子。

一而再,再而三地挑戰謝長淵的信任底線,我如今已經是半隻腳踏入鬼門關的人了。

「臣妾清清白白,若皇上不信,臣妾亦無話可說。」

「皇后與夏望年血濃於水,救父心切朕無法體會,但也可以諒解。」謝長淵見狀只是笑笑,「如今名冊已到手,解決這些人也不是什麼難事。」

「謝皇上寬恕。」我戰戰兢兢地應著。

「說起來,皇后當年嫁到東宮第三日便被朕連累流放,都未曾回門。算起來,朕與國舅自流放之後便再也沒見過了,那日攻城也不見他的身影,甚是想念。」謝長淵話鋒一轉,落到了夏忠樹身上。

果然,謝長淵清楚自己的身世,想必他也了解夏忠樹的真實身份。

謝長淵靠殺戮登基,若此時夏忠樹是先帝唯一留存的血脈一事被公布天下,只怕會威脅到他的地位。

「不過是貪生怕死之輩,見皇上攻城便落荒而逃,見了只怕要髒了皇上的眼睛。」我應道。

夏望年想我助夏忠樹一臂之力,而謝長淵則希望我能為他除去夏忠樹。

「沒想到皇后對國舅的意見竟這般大?但朕聽聞,你從前在夏府時,他時常照料你,你們二人感情很好。」謝長淵的指節扣著龍案,透出一絲不耐煩。

「出嫁從夫,臣妾既嫁給了皇上,皇上便是臣妾唯一的親人。夏家當初心狠手辣,是皇上的仇人,也是臣妾的仇人。」我低頭垂眸,「已經沒有半分情分可講了。」

謝長淵似乎對我這番話十分滿意,並未繼續刁難我。

回宮的路上,我腦中一直在重複著夏望年的那番話:

「忠樹他……喜歡你……若非三年前我讓他去駐守邊疆,他絕不會允許你嫁給謝長淵……」

過往的細節被一一剖離,攪得人心亂如麻。

我屏退了宮人,想一個人冷靜一下。

忽然,身後的窗戶傳來聲響。

聞聲回頭,正對上那雙刻在記憶里的眸子。

他先一步捂住了我的嘴:「阿離,是我,我來帶你走。」

覆在臉上的手繭比前幾年更粗糲了些,硌得有些難受,但語氣卻是萬分溫柔的。

他眉梢微抬,示意我不要大叫,然後慢慢鬆開了手。

「我該叫你阿兄,還是王爺?」

夏忠樹露出一抹苦笑,「阿離,若你不嫌棄,可喚我一聲長旭。」

「你為何要來?宮中守衛森嚴,你可能隨時會沒命的。」

「因為你在,我總要來的。三年前父皇讓我顧全大局犧牲你,可如今,父皇已死,夏叔自盡,我只剩你了,阿離。」謝長旭握住我的手,攥得很緊。

我垂眸不語,掙扎了幾次,無濟於事。

「皇上駕到——」外頭尖厲的聲音打破了殿內的沉寂,也將我的心緒撥得更亂了。

7.

我與夏忠樹對視一眼,眼看著門邊的人影越來越近。

「你先躲起來,別讓他們發現。」說著,我將他推到床底。

夏忠樹點了點頭。

一陣慌亂地轉過身,門被推開了。

謝長淵臉上仍舊掛著笑,眸中卻透著一絲狡黠。

「皇上怎麼來了?」我急忙福身行禮。

謝長淵將我扶起,拉到身旁。

暖風從耳旁拂過,話音落到耳邊:「今日皇后的薰香甚是特別。

「朕思來想去,還是想早些接霍盈恩入宮,所以想過來看看哪座宮殿適合她住,便想著順路來看看皇后。」

「可臣妾才從御書房回來不久。」

「一日不見,如隔三秋。皇后與朕,也有一炷香的時間未見了。」話里話外,柔情至極。

此處明面上並沒有旁人,能讓謝長淵如此作態,說明他早已知道夏忠樹在我宮中!

但他卻沒有直接動手,或許是想等待機會一網打盡,或許是在試探我的忠誠。

「那不如臣妾陪皇上一同前去?」我挽上謝長淵的手臂。

他嘴角微微勾起,眸光落到我的手上。

他握住我的手,暖意將手心手背侵襲,我後背卻是沁出了一層薄汗。

「好。」

聲音一落,我頓時鬆了口氣。

待我與他走到殿外時,我才敢開口:「若臣妾說今日所有的一切都是夏望年設的局,皇上可會信?」

謝長淵側過頭,眸中閃過一絲驚訝,「朕還以為朕這輩子是等不到皇后說真話了。」

他果然知道!

「臣妾方才在御書房中說得句句屬實。」

謝長淵嘴角笑意更深,「但皇后接下來可還有什麼真話要說?」

「夏忠樹在臣妾寢殿中,方才就藏在床底下。臣妾並不知他會來,因著怕皇上誤會,臣妾一時情急才讓他躲了起來,若皇上要怪,大可將臣妾的性命拿去。」

「朕可捨不得。」謝長淵道,「皇后捨棄了與自己情誼相投的真龍天子,朕很感動。」

我分明是別無選擇。

選夏忠樹會死,選謝長淵我可能也會死。

但如今步步逼近的是謝長淵,我只能賭上我性命,陪他們玩這一局。

「皇上是感動還是懷疑?」我笑著問他,「次次皇上都比我先一步看清局勢,卻又眼睜睜地看著我跳入火坑。」

「臣妾只是學聰明了罷了。」

「當真不後悔?」他又問我。

「有何可後悔的,亡命之徒,難道留著情愛過下半輩子嗎?」我坦然笑道。

我不過是一個誕生在淤泥里的人,含著血與ŧŭ₌淚的每一步,都不過是想活下去罷了。

謝長淵並未說話,只是靜靜地睨著我。

許是我眼花,又許是我多想,我從他眼裡竟讀出了一絲同情。

那明明是他最不該有的東西。

等我再回到寢殿時,夏忠樹已不見身影。

枕下露出一角白紙,我抽來一看,上面寫著:

「國寺祈福日,解你自由時。」

新帝要到京郊的國廟祈福是歷朝傳統,謝長淵將日子定在半個月之後。

那時朝中重臣也會隨同前往,到時候在寺中揭露謝長淵的身世,與部分臣子裡應外合,將謝長淵扳倒的勝算很大。

夏望年出賣了一部分人,為的就是讓剩下的黨羽不再被謝長淵懷疑。

可他們沒想到的是,我背叛了夏忠樹。

那張紙在夜裡便到了謝長淵手裡,他坐在床上,慵懶地抬起眼皮將紙中的字仔細念了好幾遍。

「皇后捨棄了這麼個忠心待你的人,實在是有些可惜。」

我聽後冷笑道:「若是陛下覺得可惜,大可如今自盡,將皇位還給他。」

謝長淵起身下床:「當真不悔?」

「不悔。」我清點著霍盈恩入宮之前應準備的事宜,沒有抬頭。

他伸手將我拉入懷中,將紙丟入火盆。

「夜深了,皇后明日再看吧。」謝長淵目光瞥向白煙裊裊的香爐,雙眸情迷,「國舅的一番好意,可不得辜負了。」

眼看著他的唇將要落下,我反手將他推開。

謝長淵猝不及防地倒在床上,他也不惱,墨色的瞳仁恢復了清明,漾著笑意。

「香爐臣妾已經讓人換過了,夏忠樹放的香料,這裡沒有。」我拆穿他。

「果然什麼都瞞不過皇后。」

「夜深了,皇上該回歇息了。」

「皇后都未上榻,朕又怎麼能獨寢?」

「臣妾睡慣了地上,皇上不必等我。」

「地上涼,朕心疼。夫妻自當同床寢,皇后這又是何意?」

「過去那三年的日子,臣妾覺得很好。」流放的那些年,我與謝長淵一直都是分床睡。

昨日的種種我不想回憶,更不想再來。

「可是朕食髓知味啊,皇后。」謝長淵抬手之間,殿內燭火悉數消失,低沉的聲音在漆黑的簾帳間流轉,蠱惑十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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