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綰後續章節

2025-01-11     游啊游     反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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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朝公主以豪爽大方聞名於世。

仗著陛下寵愛,她女扮男裝四處玩樂。

更是跑到軍營里,和少年將軍勾肩搭背。

將軍說,公主很特別,不似尋常女子那般矯情嬌氣。

你問我是誰?

哦,我不是公主。

我是將軍那個出身卑微的未婚妻。

談和失敗那天,殘暴的西域之主點名要公主過去陪他三夜。

公主端起身份,要我替她。

未婚夫把我推到敵軍面前,說:

「阿綰,你就替一替殿下,等事成,我立刻娶你為妻。」

我沒有掙扎,亦沒告訴他。

我不打算回來了。

1

青檀公主喝高了。

她跳起歡快的舞蹈,轉身撲進周小將軍懷裡。

引起軍營里一陣哄鬧。

周砥扶好她,臉紅著說:「殿下,注意儀態。」

「周砥,你別跟宮裡的嬤嬤似的!我都出宮了,管什麼儀態不儀態!」

隨後,她勾著周砥脖頸,朗聲大笑。

「人生得意須盡歡!喝!」

「殿下豪爽!」將士們被她鼓舞,紛紛舉起酒碗。

這就是本朝大名鼎鼎的青檀公主。

因豪爽大氣,頗得盛名。

我想,我原本也會喜歡她。

如果周砥不是我的未婚夫的話。

2

身體有些不適,我很想喝口熱水。

我走到周砥身旁,小聲問:「今晚,我能用熱水麼?」

周砥看我一眼:「一會兒讓人給你打水。」

話剛說完,他又被公主勾走了。

「周砥,本公主把你當好哥們兒,來,我們兄弟情深,乾了這碗酒!」

周砥沒再管我,笑著接過。

不知誰先提起家人,將士們七嘴八舌聊起了家常。

副將忽然說:「將軍,我記得你有個未婚妻。」

一眾人安靜下來,好奇地看向周砥。

周砥點頭:「是。」

「見過沒?長得美不美?」

周砥:「……美。」

青檀公主的臉倏地冷了。

她看向周砥,語氣不滿:「我不信,一個普通民間女子能有多美?周砥,你說,是本公主美,還是她美?」

我攥著軍裝一角,有些坐立難安。

不知過了多久,我聽到周砥低沉的回答:

「當然是,公主更美。」

3

青檀公主目光得意,看向了我。

整個軍營中,知道我身份的,只有周砥和她。

我是半個月前來的,來投奔周砥。

生逢亂世,家裡人死光了,城中紈絝惡霸想要強占我。

我別無他法,只能投奔周砥。

他是我的未婚夫、娃娃親。

也是我在這世上唯一的依靠。

這千山萬水,天知道我吃了多少苦頭才走到。

可來了軍營,才發現不是那麼一回事。

按照我朝律法,將軍的親屬可以隨軍。

可周砥一點也不想讓人知道我的存在。

他對我不冷不淡,還讓我男扮女裝,混在將士中,不要讓人察覺了身份。

隨後我才知曉,因為青檀公主在。

公主生性洒脫,不愛紅裝愛武裝。

因得陛下盛寵,結拜兄弟遍布江湖。

她對軍營生活充滿好奇,就來「體驗生活」。

說起來有些荒誕。

尋常百姓靠近軍營,基本都被當做作姦細軍法處置了。

可一朝公主,想來就來,想走就走。

只是為了玩一玩。

沒承想,公主與周將軍一見如故。

還將他收作小弟。

我原本以為,周砥只是礙於她的身份,不好對她太嚴厲。

後來才發現,周砥早就被她勾得魂都沒了。

他說,殿下不似尋常女子那般嬌氣柔弱。

他還說,女子豪爽,最是特別。

酒宴還在繼續,我卻越發覺得冷。

西域入冬了。

我默默回到帳篷里,獨自看著夜色發獃。

一直到深夜,熱水還未送來。

我實在難受,就去找周砥問問。

酒席已經結束,周砥在自己的帳篷里。

我說:「周砥,我的洗澡水呢?」

「抱歉阿綰,青檀公主要沐浴,要走了所有熱水,你今日先委屈一下。」

又是這樣。

我失望地說:「周砥,你還記得,我才是你的未婚妻嗎?」

周砥冷淡地看我:「蘇阿綰,我同殿下已是拜把之交,你不要吃莫名其妙的醋。」

我沒再與他爭辯。

我只是覺得,西域的冬夜,好像還沒有人心冷。

4

許是昨夜周砥隨心誇了我一句美。

青檀公主懷恨在心。

她叫我去洗她的衣服。

我道:「殿下,軍營里有專門負責洗衣掃撒的人。」

「你敢頂嘴?」她生氣地說,「我的那些中衣、肚兜,怎麼能讓男人碰?這軍營里,就剩下你一個女子,你不洗誰洗?」

我不懂。

她跟外男勾肩搭背,甚至同喝一碗酒的時候,

怎麼沒見她男女有別?

公主的命令,不從也得從。

可我剛打來一桶熱水,又被青檀從背後踢了一腳。

這一腳,讓我差點摔在地上。

「誰讓你用熱水的?我的衣服,只能用冷水洗!」

「可是殿下,冷水都結冰了。」

「女人就是嬌氣!你再敢頂嘴,我打死你!你猜我要是打死你,周砥敢不敢說個不字?」

我閉上了嘴巴。

想到周砥那副樣子……算了。

先活著再說吧。

青檀不讓我生火化冰。

我只好用自己的手,一點點融化水裡的冰。

我今日恰好還來著月事。

等洗完她的衣服,我已經疼得說不出話了。

我不記得自己是怎麼返回帳篷的。

我只知道,我暈倒在了周砥的帳篷前。

5

我醒來後,周砥來替青檀公主賠不是。

他說:「殿下自小養尊處優,你別放在心上。」

「為什麼她自己不來?」我諷刺道,「因為她身份尊貴,我配不上她親自的道歉?」

「阿綰,她畢竟是公主。」

「公主若是在軍營里殺了人,也沒人能管嗎?」

周砥有些不悅:「你別這樣揣度殿下,她不是那種人。」

「她今天差點要殺我。」

「你只是受寒,暈倒了,死不了人。」

他嘆息著,不掩失望。

「阿綰,別這麼矯情,你要是能學到殿下的三分豪爽就好了。」

我還想說點什麼,周砥就被副將叫走了。

接下來幾日,青檀沒再來找我麻煩。

倒不是她大發善心。

而是她顧不上我了。

周砥此次行軍,是為了籠絡西域之主。

西域有幾個城池和部落,極不安分,對邊境造成威脅。

現在的西域之主叫崖西。

是個兇殘善戰的統領。

陛下自知打不過他,只好叫人來談和。

然而,周砥沒跟他談妥。

因為崖西開出一個離譜的條件——

聽說周砥軍營里藏了個女人。

他要那個女人,陪他三晚。

那女人,自然是青檀公主。

我一直女扮男裝,沒被人發現。

但青檀公主身份尊貴,怎麼可能去陪他?陛下都不會同意。

可若是不去,真打起來,周砥沒什麼勝算。

是以,周砥這幾天愁壞了。

我想告訴周砥,崖西並非真的想要公主。

他只是對條件不滿,想要羞辱一下我朝。

我行至帳前,話還沒說出口,就聽到青檀的聲音:

「不是還有個女人嗎?讓她去啊。」

6

晚上,周砥給我送來一套衣服。

華貴的衣裙,金燦燦的首飾,都是女裝。

周砥的目光,有些愧疚:「阿綰,實在是別無他法了……」

「我知道。」

早在帳前,青檀公主提起我時。

我就聽到了,周砥同意的聲音。

「阿綰,你只需做做樣子,等條件談妥了,我自會把你贖回來。」

贖?

好有趣的用詞。

我仿佛只是個物件。

「若我不想去呢?」

「這恐怕由不得你。殿下身份尊貴,實在不宜露面,阿綰,你幫殿下頂一下,賞賜不會少你的。」

瞧瞧,這就搬出階級權威了。

我笑了笑,不言語。

周砥也怕把我逼急了,我真撂挑子不幹。

所以,他又開始好言相勸:

「阿綰,你受苦了,等此事一了結,我立刻娶你——」

「衣服放下吧。」我輕聲打斷他。

我不餓,男人畫的大餅,一口也不想吃。

次日,大雪紛飛。

崖西來領人。

我身著羅裙,步搖在風中晃出清脆聲響。

多虧了崖西,我昨晚好好沐了個浴。

周砥從小在軍營長大,此前未曾和我見過面。

來軍營那日,我又灰頭土臉。

後來洗乾淨了,卻被頭盔遮住大半張臉。

這恐怕是第一次,我以整潔的面貌出現在周砥面前。

不光是他,一眾將士都有些發愣。

無數雙眼睛落在我身上。

周砥更是一時連話都忘了說。

我慢慢走到陣前,走向崖西。

西域之主坐在巨大的雪狼身上。

突然哼笑一聲:

「你不是公主。」

7

謊言瞬間被拆穿。

我下意識抬頭去看崖西,然後,就有點挪不開眼。

他五官俊美,皮膚偏黑,目光像野獸一樣銳利。

我不禁想到他的傳聞。

據說崖西嗜血,殺人不眨眼。

我會死嗎?

他會用哪把刀抹掉我的脖子?

正擔驚受怕著,卻見崖西扯唇一笑:

「但是比公主要美,我很滿意。」

周砥終於反應過來,走上前,急急地拉住我:「她的確不是公主殿下。她是末將的未婚妻。崖西,既然你已經知道了,那就不能帶她走了。」

崖西噗嗤一笑,有種原始的邪性和野性。

「你的未婚妻,你推給我?中原人玩這麼花啊……」

「休得無禮!她擔憂殿下,主動要為殿下分憂。」

「可你的小美人好像不是這樣想的。」

崖西托著腮,唇邊含笑,像欣賞一齣好戲。

「這樣吧,讓小美人自己選。看她願意跟你回去,還是跟我走。」

周砥鬆了口氣,轉頭安慰我:「這就好辦了,阿綰,我們回吧。」

見我沒動。

「阿綰?發什麼呆呢?」

我沒有看他。

而是抬頭,與崖西對視。

「我、我跟你走……行麼?」

8

「行啊,當然行,太行了!」

崖西哈哈大笑。

不等周砥反應過來,他一把將我抱上雪狼。

雖然已是冬天,崖西卻好像一點不怕冷,敞著衣襟。

我的手不小心碰到了他的胸肌。

嘶……趕緊縮回來。

周砥不敢置信:「阿綰,你是不是糊塗了?!」

「不,我很清醒。我知道自己不是嬌貴的珍寶,無需被人捧在手心,裝在心裡。」

「……」

「但是周砥,請你記住,若不是你掙到了軍功,有了地位,你其實跟我一樣,是隨時會被殿下踩死的螻蟻。」

「阿綰,你聽我解釋——」

我打斷他,道出盤桓在心裡的那句話:

「周砥,婚約作廢,我不要你了。」

9

半個時辰後,我被崖西扛進軍帳中。

方才的鎮定早已蕩然無存。

聽說西域人做那事的時候,極其粗暴。

我拚命往角落裡縮,求他放了我。

崖西居高臨下地問:「你叫蘇阿綰?哪裡人?」

「吳、吳地人。」

「哦,江南。」

他眯起銳利狹長的眼睛,視線在我裸露的肩頸流連。

像是鴻蒙初開的野獸,尚不懂得掩飾本能與慾望。

我哀求道:「謝謝你救了我,我願意給你當僕人,洗衣做飯都可以!」

「我沒有救你。」

「公主容不下我,留在那邊,我遲早會死。機緣巧合之下,你就是救了我。」

我想用悽慘的遭遇打動崖西。

可他卻理解出了另一層意思:

「所以,你寧肯死在我床上,也不願死在你們公主手裡?」

我不可思議看向他。

捕捉到他眼底戲謔的笑意。

我紅著臉道:「我是說,洗、衣、做、飯!」

「聽到了,你想跟我做。」

「……登徒子!」

我氣得罵人,並用腳踹他。

可我這點力氣,對崖西來說,跟撓癢似的。

繡花鞋飛出去,腳踝順勢被他握住。

我的腳常年不見光,白皙如玉。

捧在他手裡,有種異樣的反差。

「我勸你省省力氣,一會兒有的折騰。」

崖西將我越抓越緊,嗓音沉沉的,帶著蠱惑的意味:

「聽說你們江南的女人,飽滿多汁……」

他忽然怔住。

「就這麼怕?」

是的,我被他嚇哭了。

他低頭看了一眼:「叫你別折騰,瞧,衣服鉤壞了吧。」

這套華美的袍子,裙擺不知何時破了個洞。

我從未穿過這麼好的衣服。

現在,它破了。

我連件像樣的衣服都沒有了。

委屈無限放大,眼淚跟不要錢似的落下。

任憑我哭了會兒,崖西才懶洋洋地下令:

「哭夠了就脫衣服。」

10

我很抗拒。

崖西卻很有耐心:「我叫你脫衣服,聽不見麼?」

「我不脫!」

「不脫我怎麼給你縫?」

「什麼?」

崖西指著裙擺上的破洞:「你不抗凍,族裡女子的衣服,你穿著太薄。你也不想一直穿這件壞衣服吧?」

等等。

我有些傻了。

「你只是想幫我縫衣服?」

「當然不。」他語氣有一絲輕浮,卻莫名認真,「我想對你做很多事……但現在,我只想縫衣服。縫好你能少哭會兒麼?」

「你……會針線?」

崖西這個體型和外表,很難想像他捏著針線的樣子。

「行軍打仗,哪能鋪張浪費?破了的衣服,當然要縫縫再穿。」

我竟無法反駁。

崖西隨後便出去了,叫來女將士替我換衣。

今日實在太累,也無甚食慾。

縮在榻上,沒一會兒我便睡著了。

翌日清晨,我的衣裙整整齊齊擺在邊上。

裙擺邊多了只繡花小兔。

小兔子胖胖的,剛好蓋住破洞處。

針腳不算細膩,但很可愛。

我正驚訝,崖西掀簾進來:「給你帶了朝食。」

「這個,是你繡的嗎?」

「嗯,喜歡麼?」

「喜歡。」

「那今天可以不哭了麼?」

我抬起頭,看向他。

崖西的眼睛很特別,像雪原上的獸,充滿侵略性,但不失率真和純粹。

對視了一會兒。

他耳朵尖慢慢泛紅,挪開視線。

「……算了,想哭就哭,老子哄就是了。」

出去前,我聽到他這樣小聲嘟囔。

11

崖西對我處處包容。

幾日後,軍營上下都知道我身份特殊。

崖西是西域之主。

他們便叫我夫人,或是王后。

……實在不勝惶恐。

西域民風彪悍,提起床笫之事,大都不避諱。

有一次,我正喝茶,女將士突然問:「主上那方面應該很厲害吧?」

我差點一口噴出來。

「咳咳,怎麼突然問這個。」

「實不相瞞,我以前也是饞過主上身子的。」

女將士大大方方地說。

「雖然我們西域的男子普遍比你們中原男兒健壯,但像主上這樣的,還是少數。可惜,主上潔身自好,還沒有女人成功睡到過他。」

她如此坦然,反倒讓人討厭不起來。

我羞紅了臉,不知該如何作答。

崖西這幾日的確與我同床共枕。

但他只是抱著我,什麼都不做。

難道,他其實中看不中用?

當夜,我有些在意這件事,翻來覆去睡不著。

崖西被我吵醒,驀地將我圈在懷中。

「動來動去,想挨揍?」

「你不打女人。」

崖西雖然兇殘好戰,但這點原則還是有的。

他低低一笑:「誰說是那種打?」

我還沒明白意思,他的身體已經貼上來。

一片灼熱抵在後背上,我登時不敢多言。

但他只是哄了哄我:「快睡吧,明早帶你去看日照金山。」

一想到日照金山,我便安定了些,乖乖入眠。

不練兵的時候,崖西經常帶我出去。

看冰川,看夕陽,在一望無際的雪原上馳騁。

我以為我們會一直這樣友好地相處下去。

直到,崖西要進京面聖。

帶著我一起。

12

原來,早在我吃喝躺平的這些時日裡,崖西答應了朝廷的談和條件。

雙方正式停戰。

崖西親自進京。

我不知道他為什麼要帶著我,是我還有什麼利用價值嗎?

但我別無選擇。

時隔大半年,返回故土,我內心百感交集。

北上尋找周砥那一路,處處鬧饑荒,所見皆是流民。

京城卻奢靡繁華,宛如另一個世界。

我們在城外驛站稍作休息,等使臣來接。

使臣還未到,先來了位不速之客。

周砥。

他說要見我。

崖西頓時面色都不好了。

他還沒忘,那日陣前,周砥對我許諾。

停戰後,要來接我走。

現在,似乎是兌現承諾的時候了。

崖西轉頭看我:「去不去見他,你自己決定。」

我說:「那還是見一面吧。」

崖西目光倏地暗掉。

他不再多言。

起身時,卻拂落桌上骨盞,摔了一地。

一個月不見,周砥憔悴許多。

「阿綰。」

他欲上前,卻又止步原地,上下打量我。

「你……還好吧?」

「還不錯。」

「你是在逞強麼?我知道你生我的氣,但你看,我沒有放棄你啊。」

周砥一副自我感動的樣子。

我道:「實話講,在崖西身邊,反倒比在你身邊還自在。」

「是他教你這麼說的吧?」

周砥心疼得紅了眼眶。

「阿綰,辛苦你了,你現在隨我走,此後你改名換姓,我們成親。」

「為什麼要改名換姓?」我問。

「因為……」

「因為蘇阿綰,已經髒了,配不上周小將軍了,是麼?」

周砥一怔:「綰綰,我絕不是這個意思!發生這種事,對女子名節不好,改名是為你考慮,可以避免很多麻煩——」

「啪」的一聲。

我狠狠打了他一巴掌。

「別裝了!你只是怕我抹黑你,給你帶來麻煩!」

周砥懵了。

13

無論他再怎麼辯解,我都不想聽。

返身回營時,我發現崖西正在遠處盯著我們。

……很像一匹蟄伏的狼。

見我回頭,崖西晦暗的神色才鬆動。

「回來了?」

「嗯。」

崖西沒有問,周砥同我說了什麼。

他只是說:「過來,風把你的頭髮都吹亂了。」

我聽話地坐到他身旁。

我也什麼都沒問——假裝沒看到他身後的弓。

倘若我方才跟周砥走了,他會取下那把弓,親手射穿我嗎?

崖西重新幫我盤髮髻,用他殺人的那雙手。

這幾日,他替我梳頭畫眉,如同一對平凡的夫妻。

害我差點忘了,他的本質。

怎能因為野狼沖我搖尾巴,就相信他絕不會咬斷我的脖子呢?

梳頭時,崖西粗獷的大手撫過我的脖頸。

激起我一陣寒顫。

「周砥不是個有擔當的男人。」

他說。

「叫聲崖西哥哥,我替你殺了他。」

我試圖微笑,卻因為太害怕,表情變得難看。

「我不會跟他走,也沒必要讓他死。」

「你捨不得?」

「不是……」

崖西顯然不信,他突然大力按著我的後腦勺,粗暴地吻過來。

只是一個吻,我卻差點交代在這裡。

不知過了多久,他才戀戀不捨地放開我。

「綰綰乖,不要再想他了,不然我真的會忍不住,取他首級獻給你。」

我大口呼吸,好不容易平復下來。

我說:「我真的不在意他了。但是崖西,我有個請求……」

「你說。」

「等你玩膩了,能不能放我走?」

崖西表情一僵。

神色肉眼可見地冷下來。

14

我說錯話了嗎?

我果然沒資格提這種要求嗎?

看著崖西越來越冷的眼神,我坐立難安。

「蘇阿綰,你以為你是什麼?」

問得好。

我識趣地說:「我只是你的一個玩物。」

「……你是這樣想的?」

「嗯,」我用力點頭,「我知道自己的身份,以後絕對不會逾越。」

他突然笑了。

卻是那種帶著怒意的笑。

「蘇阿綰,我問你,我每次打獵回來,都先讓你查驗,你覺得是為什麼?」

「威脅?讓我知道你的實力,我跑不掉的。」

「……那我替你梳頭盤發,是為什麼?!」

「彰、彰顯你對我方方面面的控制?」

「……」

崖西很無語。

不知道為什麼,他更氣了。

他在我面前一向輕手輕腳,這次出去,卻重重地帶上門。

門板差點被他甩掉。

隨後一連幾日,他都沒主動來找過我。

進宮的時候,他也和我分道揚鑣。

他去和陛下議事,我自己在宮裡瞎逛。

看來是真生氣了。

我提的要求太逾越了麼?

總不能是其他原因吧?

一個離譜的念頭一閃而過。

隨即被我自己否定。

崖西不可能喜歡我。

於他而言,我充其量就是個俘虜,地位甚至趕不上他飼養的雪狼。

玩物就要有玩物的覺悟。

在他手裡起碼還能吃飽飯。

若是流落在外……我恐怕只會被流民烹而分食。

思及此,我決定找個機會,和他道歉。

「哪來的賤人,敢在宮內隨意行走!喲,是你啊。」

刺耳的聲音打斷我的思緒。

是青檀公主。

15

許久未見,她還是這副刻薄嘴臉。

「你竟然還敢出現在我面前?!」

青檀氣勢洶洶地走過來。

她的怒意不是無緣無故。

據說,在將我「獻」給崖西後,軍中將士看清了公主的嘴臉。

原來她不是什麼豪爽大義之人。

貴為公主,錦衣玉食,到關鍵時刻卻貪生怕死,只會讓普通女子替她受苦受難。

眾人對青檀敢怒不敢言。

周砥也漸漸同她生分了。

青檀惱我,毀了她樹立許久的好形象。

「蘇阿綰,見我為何不下跪?」

「陛下早有口諭,崖西是貴客,不用向除他以外的皇室宗族下跪,我和他同禮。」

「放肆!你不過是崖西身邊的一隻母狗,憑什麼和他同禮!」

我神色一冷,提醒她:

「殿下,注意言辭。陛下與崖西相談甚歡,稱兄道弟,我既是崖西的人,得罪我,便是得罪西域之主。」

「放屁!說你是母狗,你就是母狗!」

青檀大概是在外面混久了,早就將公主的禮數忘得一乾二淨。

好言難勸該死的鬼。

我沒客氣,直接上去抽了她兩巴掌。

青檀捂臉尖叫,揚言要砍我的頭。

想到她往日的跋扈舉止……我有樣學樣,抓起她的髮髻,將她的臉按進池水中。

「殿下污言穢語,可要好好漱個口。」

「你——咕嚕咕嚕——」

嘈雜聲引來貴人。

陛下正帶著崖西欣賞宮裡的奇珍異草,接到稟報後,立馬趕了過來。

青檀哭嚎一嗓子,扒著他爹的腿。

「父皇,這個蘇阿綰想殺女兒!」

「公主殿下怎麼惡人先告狀呢?分明是您先說我……」

我欲言又止,實在說不出那些難堪字眼。

崖西問:「說你什麼?講出來。」

「說我,是你身邊的一條母狗。」

登時一片死寂。

陛下看了看崖西,道:「青檀心思純稚,口無遮攔,崖西,你不會介意吧?」

明擺著要偏心了。

青檀得意地看我。

也許今天確實不該招惹她。

我剛惹了崖西不開心,現在又是停戰初期,他不可能為了我,去得罪陛下。

可我……還是想試試。

我悄悄擰一把大腿,疼得自己眼淚嘩嘩。

然後抬頭,向崖西投去可憐的一瞥。

崖西鎮定地看著我,沒什麼表情。

完了,不管用了。

就在我準備放棄的時候,他突然開口:「我介意。」

陛下一愣。

「蘇阿綰的確是我的人。綰綰,告訴他們,你和我究竟是什麼關係?」

崖西又把問題拋給了我。

直覺告訴我,這個回答關乎生死。

於是,我硬著頭皮說:

「崖西是……我夫君。」

16

話音剛落,現場又是一片寂靜。

陛下不太相信。

青檀也不信,她甚至嗤笑了出來。

崖西看了看她,說:

「聽到了麼?公主殿下。」

「綰綰是我妻,還未辦儀式,但將來我必會娶她。今日公主殿下敢欺辱她,明日是不是就要欺辱我西域?既然陛下和公主沒有談和的誠意,那我看,還是再議吧……」

「這、這怎麼會呢!」

陛下慌了,青檀笑不出來了。

國庫空虧,流民成災。

哪還有精力繼續和西域叫板??

權衡之下,陛下說:「青檀,快賠不是!」

青檀不情願地向我一跪。

可崖西並不領情。

「陛下,你說要同我結拜為異姓兄弟,還算數嗎?」

「當然算數。」

「那麼,公主殿下,綰綰便是你嬸嬸。對長輩無禮,只是磕個頭就算了?實在太沒禮數。」

原來青檀喜歡四處結拜,是隨她老子。

話到這個份上了,陛下只能舍女求和。

青檀喜提板子,還被關了幾天禁閉。

出宮時,崖西看著心情不錯。

「今日你做得很對。」

「今日我做了許多件事,哪件對了?」

「青檀辱你,你打回去,是對了。自己撐不住的場面,求助我,也對了。最重要的是。」

他頓了頓,眸中帶著淺淺笑意。

「我們的關係,終於說對了。」

我心頭一顫,竟覺得他的目光十分燙人。

「做對了這麼多件事,有獎勵。」

「什麼獎勵?」

「腿伸過來。」

崖西的手按在我的膝蓋上,輕輕揉著,有些心疼。

「方才給那老頭跪了片刻,累了吧?明日開始,你睡到自然醒,起來後把我給你的錢都花了,想買什麼就買什麼,想吃什麼就吃,一個子兒都不許剩,好好放鬆幾天。」

停頓片刻,他又說:

「前幾日不該同你置氣,綰綰原諒我,好不好?」

咦?

分明我想要道歉。

怎麼又成他低頭了?

17

除夕前,陛下大擺宮宴。

我們之所以停留京城,遲遲未走,就是受邀參加這場宮宴。

外面流民成災,宮宴卻十分鋪張。

再見青檀,她像是變了個人。

「先前是我對不住蘇姑娘,來,我們一杯泯恩仇。」

她爽快地舉起酒杯。

又說:「你先前那個未婚夫,對你薄情寡義,我已經讓父皇罷了他的官。」

我心下一驚。

怪不得今夜沒看到周砥。

原來,他已經被當作螻蟻捨棄了。

青檀公主高興的時候,他是結拜兄弟。

不高興的時候,他就是薄情寡義的渣男。

也不知周砥是何心情。

青檀拉著我,熱情地給我介紹宮裡的幾位娘娘。

還說:「嬸嬸,以後我去西域,一定找你玩。」

事出反常必有妖。

是以,當她親手將點心端到我面前的時候,我留了個心眼。

點心都長得一樣,我悄悄調換了一下。

兩個時辰後。

宮裡出了大事。

——青檀公主與多名男子私通,被抓了個正著。

18

那幾名男子,都是青檀為我準備的。

她想讓我身敗名裂,想讓崖西拋棄我,甚至當場殺了我。

可萬萬沒想到,她自己用上了。

她吃了混入藥粉的點心,神志迷離,與人放肆偷歡。

你問她哪找來那麼多男人?

當然都是她的結拜兄弟。

她平時就與這些男子不清不楚,舉止曖昧。

今夜放低姿態,主動邀約。

那些男人,怎麼肯錯過這個「良機」?

她覺得自己和人是「兄弟」。

卻不知,對方惦記這一刻許久了。

這些男子中,甚至還有三公主的駙馬。

三公主一向與青檀不和。

聽說,三公主怒上心頭,一劍刺穿駙馬的心臟。

駙馬死時,衣服還沒穿上。

三公主還要殺青檀,到底被宮人們攔下了。

陛下趕到現場時,差點昏過去。

他搶過三公主的劍,一把捅在青檀肩膀上。

但又能改變什麼呢?

皇家的臉面,已經被青檀丟盡了。

我沒有去現場圍觀。

說實話,這天晚上,我有些自顧不暇。

出宮時,我身體發燙,奇癢難耐。

崖西問:「你到底怎麼了?」

「唔,那糕點,我不小心咬了一口……」

19

青檀剛將點心端給我時,我還沒反應過來。

我順手拿起一塊,咬了小小一口。

但隨即意識到不對勁。

她果真有這麼好心麼?

我後來才趁她不注意,將剩下的點心換去她的盤子裡。

要不是身體出了反應,我都忘了自己咬的那一小塊。

馬車在向宮外疾馳。

除夕將至,整個京城都很熱鬧。

雖是夜晚,人聲鼎沸。

因此,沒人注意到車內異樣。

「怎麼這麼不小心?」

「嗚嗚,我不是故意的。」

「很難受麼?」

「廢話。」

崖西托著我,坐在他腿上。

我摸了摸他耳朵上的金飾,他耳朵立馬變得滾燙。

又摸了摸他胸前的項鍊,皮膚也變得滾燙。

又……哦,有些地方不用摸,就已經很燙了。

即便如此,他還是忍耐著問:「確定要我幫你?」

「你是不是不行?」

「絕無可能!!!我只是……怕你疼。」

到達我們暫住的別苑。

馬車還沒停穩。

崖西就橫抱著我,飛快地沖了進去。

速度快到門口的護衛都沒看清。

進屋,鎖門。

崖西扣著我的下頜,吻了過來。

耳鬢廝磨間,他喘息著說:

「綰綰,我們西域都是一夫一妻。你既叫過我夫君,就是一輩子的事,不可以反悔。」

「嗯嗯。」

哪還顧得上他在說什麼。

我主動纏上,甜甜地叫:「夫君。」

崖西眸光一顫,俯身向我……

20

五日後,我們準備離京。

陛下也宣布了對青檀公主的懲罰。

她被剝奪公主身份,貶為庶民,驅逐出京城,永世不得返回。

陛下這次再想包庇她,也無濟於事。

因為青檀這檔子破事,不知怎麼傳了出去。

陛下試圖捂住悠悠眾口。

可他越堵,越證明事情的真實性。

青檀以前惹了不少禍,都一併浮出水面。

最後,迫於各方壓力,陛下不得不捨棄這個女兒。

但這些,都與我無關了。

崖西要陪我去吳地祭拜父母,再返回西域。

臨行前,我去置辦點東西,沒讓護衛陪同。

意外就是這時發生的。

我被人從後面一棍子敲暈。

起先還以為是青檀找人報復我。

可暈倒前,我竟看到了周砥。

「抱歉,綰綰,請你忍耐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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