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受邀參加恐怖主題綜藝錄製。
直播過程中靈異事件頻發,嘉賓們尖叫聲四起。
混亂中,我被關在陰森小黑屋裡,和幾個厲鬼共處一室。
我看著它們,露出了和善的笑容。
它們看著我,露出了驚恐的目光。
1
我是娛樂圈十八線小透明,最近黑料纏身,某綜藝節目看上我的熱度,說是想邀請我參加錄製。
經紀人沒和我商量,直接把我打包進去了。
「……」
行叭。
我看著手機里關於自己這次和影帝趙宴的緋聞,驚嘆於營銷號的編故事能力。
趙宴的粉絲哪裡受得了正主被一個十八線纏上,紛紛「闢謠」。
我那點殭屍粉哪裡經得起他們撕,一時間腥風血雨,我都直呼刺激。
旁邊小助理看著熱搜欲哭無淚。
「淼淼姐,現在這種時候上綜藝,你會被噴死的吧?」
我瀟洒擺擺手:「寶貝,想開點,一個綜藝而已,還能吃了你淼姐不成?」
我叫顧淼淼,名字是家裡長輩起的,說我五行缺水。
小助理憐愛地看著我,仿佛我即將去什麼龍潭虎穴。
我嗤笑了一聲,眼看著車停下,到了拍攝地點。
這是一檔恐怖密室主題的綜藝,開拍以來邀請了不少明星參加,熱度相當不錯。
也不知道導演抽了哪根筋,才聯繫上我這個十八線。
也難怪我那個事業心極重的經紀人,二話不說將我踹了過來。
我看了眼拍攝場地,已經有幾個嘉賓到了,我不是最後一個,但一定是最不受歡迎的那個。
原本看見有車來翹首以望的嘉賓們,在看清我的臉後,一下子表情就頓住了。
因為是直播加錄製結合的形式,節目現在已經開始直播了。
在場四個人,一個是叱吒娛樂圈多年的影后李鈺,聽說前幾年隱婚了,低調了不少,也不知道節目組是怎麼邀請到她的。
一個是選秀出道的愛豆張遠之,長得帥,在團里定位是顏值擔當。
一個是童星出道的少年路允,今年剛高考完,成績還沒出來,上綜藝應該是玩玩,別看他年紀最小,在場除了影后李鈺,估計都得喊他一聲前輩。
還有一個是目前正當紅的小花白思思,不湊巧,我剛和她合作過,只不過人家是女主,我是妄圖謀害女主的惡毒女配。
在劇組的時候,白思思身邊的助理找到導演,說我這張臉太妖艷了,會壓女主的鋒芒,要求導演將我給換了。
後來大概是白思思身後的資本發話,劇組雖然沒將我給換了,但卻要求我扮丑。
就是造型上往丑了弄。
我倒是無所謂,丑就丑了。
人嘛,生活嘛,我懂的。
為了不回家繼承家產,我實在是吃了太多生活的苦。
直播彈幕里:
【到底誰來了,怎麼一個兩個表情都不對勁?】
【我就說導演不幹人事,就那麼幾個人還保密,閒的】
【樓上還真別說,小道消息這期有大腕。】
【什麼大腕,李鈺還不夠大腕嗎?】
【……】
小助理已經被留在外面,我就在這時候開口打招呼了:「大家好,我是顧淼淼。」
我這一開口,直播間和幾位嘉賓的臉色對應了。
【靠,怎麼是她?】
【這女的不是才在熱搜上掛著呢,這就上綜藝了?】
【這誰?】
【晦氣,看個綜藝看到晦氣的人,幸好我家宴哥不在,不然還真中某人下懷。】
【人糊倒是愛蹭……】
罵我的彈幕一條條多了起來,不少趙宴的粉絲聞訊趕來,顯然是在我的微博下面沒撕過癮。
這也是節目組的目的。
黑紅也是紅,我現在也勉強算是有點流量,還真是蹭的。
幾位嘉賓對我的態度一般,但也說得過去,只是我的注意力不在他們。
周圍的陰氣濃重到我懷疑自己不是來拍綜藝,而是進了鬼窟。
我生來就擁有陰陽眼,爹媽為了我的小命著想,硬是將我送去家族裡的太爺爺那住了十幾年。
太爺爺是玄門中人,算起來應該是我親爺爺的爸爸的弟弟,但年紀上和我爺爺差不多,現在六十好幾,身子骨硬朗著呢。
可惜子孫裡面沒幾個擁有這樣的天賦,我一出生,就讓他給盯上了。
還有個嘉賓沒到,我揣著手,等著今天最後一個倒霉蛋。
在這個過程中,我在鏡頭拍不到的地方,打聽到節目組為了節目效果,特意找了個荒郊野嶺,搭了設備。
聽說這裡幾十年前有一樁奇聞,一夜之內,居民都被劫匪屠殺殆盡。
之後這地兒就時不時鬧鬼。
節目組看重了這點背景,於是花了大價錢搭了個密室。
眼下大白天陰氣都這麼重,我臉色十分複雜。
節目組真是找了塊風水寶地。
外面來了輛邁巴赫,裡面先是踏出了一條大長腿,之後一身休閒裝的男人出現。
我看清了對方的臉,眉一挑。
節目組是懂流量的。
這不就是我的緋聞男主,趙宴嘛。
這會兒,周圍嘉賓的臉色很精彩,直播的彈幕應該要炸了,流量這會兒應該蹭蹭蹭往上漲,外面的節目組估計臉要笑爛了。
「宴哥,你怎麼也來了?」年紀最小的路允上前打招呼,兩人關係顯然親近。
其他人也跟著喊了聲「宴哥」。
這種蹭流量時刻我怎麼能放過呢?
節目組想看什麼,我演就是了。
我禮貌來了句:「宴哥。」
不出所料,直播應該要炸了,這時候應該有大批趙宴的粉絲湧入,罵我呢。
不知是不是我的錯覺,趙宴似乎看了我一眼。
然後他就摸著路允的腦袋,主動和李鈺打了聲招呼:「鈺姐,好久不見。」
「小宴也來了,那正好,待會兒嚇人的話你可得保護好姐。」李鈺笑道。
趙宴笑得溫和:「應該的,鈺姐。」
李鈺和趙宴差了差不多十歲,沒人覺得他們之間會有什麼緋聞,加上兩人之前有合作,關係不錯。
導演的聲音這時候響起:「歡迎各位嘉賓到來,今天我們密室的主題是逃出陽紅村,請各位嘉賓排成一隊,蒙眼進去。」
排隊。
順序是個好問題。
最是追求刺激的路允自告奮勇說自己要當第一個,張遠之緊隨其後,然後對影后道:
「鈺姐,您在我後面,我保護您。」
李鈺笑了聲,隨手將白思思拉上,「思思,你在我前面吧,別害怕。」
白思思走的就是小白花路線,這會兒謙虛至極:「鈺姐,您在前面吧,我膽子還行。」
李鈺也不推脫了,最後發現就趙宴和我這倆傳緋聞的在最後了。
白思思臉色一頓,忽然笑著來了句:「淼淼,你要不要來前面?」
「不了,我喜歡走後面,我最後一個吧。」
「宴哥,要不你站鈺姐後面吧?」白思思貼心道。
趙宴不知想什麼,忽然說:「我最後一個吧。」
作為教養良好的人,他做不出讓女士站最後的事。
直播間:
【啊啊啊啊顧淼淼是不是故意站最後的,明知道宴哥這人最紳士了!】
【啊啊啊啊顧淼淼這個綠茶精離宴哥遠點,少來沾邊……】
【宴哥人真的好好,我哭死嗚嗚嗚嗚】
【……】
我無所謂,乾脆就站在白思思後面,隨後趙宴站在我身後。
工作人員拿了眼罩過來,戴上,眼前除了些微光線,看不清任何東西。
「請大家將手搭在前面人肩上,慢慢進入密室。」
我將手搭在白思思肩上時,感覺到一雙手也輕輕放在了我的肩上。
進入密室後,「砰」的一聲門合上,陰間配樂響起。
電子音響起:「請玩家摘下眼罩。」
一摘下眼罩,周圍只有一點僅可視物的光線,陰森配樂就在耳邊,一陣陰風飄過,幾位嘉賓心裡毛毛的。
「這也太嚇人了吧?」
我一看周圍,陰氣濃郁到近乎溢出來。
「這也太熱鬧了吧?」我下意識道。
2
眼前一片昏暗不說,濃重的鬼氣就縈繞在我周圍,我清清楚楚看到不遠處遊走的鬼。
他們一雙雙死氣沉沉的眼睛,盯著我們這群帶著濃郁活人氣息的不速之客看,我都懷疑這波不是密室逃脫,是密室送菜。
「顧淼淼你瞎說什麼,就我們六個人,什麼熱不熱鬧的?」張遠之蹙眉開口。
這位流量愛豆,顯然看不上我這樣的十八線,第一個開口懟我。
因為是密室逃脫,要看到這些平日裡最為光鮮亮麗的明星臉上出現驚恐的表情,所以裡面雖然裝了不少攝像頭,但每個人身上還一樣戴著麥。
這裡面確確實實只有他們六個人。
但也確確實實進鬼窩了,非常熱鬧,我直接嘆為觀止。
節目組的鏡頭實時直播著,彈幕里大概都是我的黑粉或者路人黑。
【顧淼淼那話是抖什麼機靈啊,她該不會覺得自己很幽默吧?】
【啊啊啊啊為什麼這個女人和我們宴哥站一起!】
【宴哥快跑啊,這個女人要蹭你流量拉你炒作呢!】
【遠之真棒,一眼就識破綠茶了,咱別慣著她,該懟就懟!】
【……】
因為我和趙宴這兩個還掛在熱搜上的人出現在直播間,導致節目的熱度是節節上升,已經有好幾個熱搜在上面掛著了。
就在這時,頭頂響起了一道陰森森的女聲:
「五十年前,陽紅村來了一群強盜,燒殺搶掠,無惡不作,村民們沒一個逃出來。五十年後,又有六個遊客來到陽紅村,不知你們這次能不能逃出陽紅村呢?」
這道女聲配上陰間配樂,還有應景的陰風套餐,幾個人忍不住往彼此身旁縮了一下。
我沒動,刻意和趙宴保持著點距離。
別的不說,要想繼續在娛樂圈混下去,我和趙宴這個緋聞必須得澄清。
趙宴是誰,十七歲出道,到現在二十七歲。
十年時間,他出演的電影幾乎票房都大爆。
長了一張讓人挑不出毛病的臉,又偏偏有演技,十年時間,少女阿姨全部通殺。
他是真的頂流。
我和他那個緋聞實屬是意外,最近演了個都市情感劇里的女配,前天殺青,我下飛機後就找了個就近的酒店休息一晚。
我不是個委屈自己的人,直接定的五星級套房。
結果發現酒店裡有個艷鬼,一直在對面套房門口打轉兒。
艷鬼嘛,最愛干采陽補陰的事,看樣子對面住的男同志陽氣旺盛,是個極品。
但事情都犯我眼皮子底下了,我哪能忍啊,於是發揮了做好事不留名的精神,出門在人家門口晃悠了一會兒,將艷鬼收拾了。
誰成想對面住的是趙宴,昨晚不知哪家無良狗仔將我和趙宴前後腳一身黑離開酒店的視頻發出來,甚至還用「內部渠道」拿到了我在趙宴房門轉悠的監控錄像。
監控錄像裡面拍不到艷鬼,所以就只有我擱那晃悠,嘴裡還振振有詞。
這就是我今兒個掛在熱搜上的原因。
誰懂,我做好事不留名結果被罵成篩子,問題就是,我連那房裡住的是誰都是從熱搜上知道的。
我是什麼牌子的大冤種?
好在我是個看得開的人。
「找線索吧,既然任務是逃出陽紅村,我們應該做的是找出口和鑰匙。」
不遠處的男人忽然開口,清冽的嗓音在這昏暗的環境下顯得格外性感,這聲音,難怪他勾得粉絲死去活來。
白思思開口附和:「宴哥說得沒錯,我們應該先找線索。」
於是眾人在昏暗的光線下仔細打量著牆壁上的線索,上面是一牆的照片,按照時間順序排列著。
照片有些帶著人臉,設定上應該是村民,在照片上的臉色也慘白僵硬,怪是滲人,甚至還有死狀的照片。
死法詭異,斷頭的,斷四肢的,七竅流血的。
一陣難言的驚懼湧上眾人心頭。
「節目組這照片也太真了點吧?」張遠之倒抽一口冷氣。
年紀最小,也最愛刺激的路允笑嘻嘻:「遠之哥,這種才好玩兒。」
我默默看著上面不知掛著多少只鬼的牆,認同地點頭,確實挺好玩的。
刺激。
「啊——」就在這時候,一陣略急促的尖叫聲響起,是白思思。
眾人看過去,發現她捂著眼睛,往後退了兩步,聲音顫抖著:「那張照片上的人動了。」
她眼睜睜看著那張照片上方,七竅流血的人咧嘴沖她笑了一下,張大的嘴巴裡面還可以看見紅到發黑的血。
3
「思思姐,你看錯了吧,照片上的人怎麼可能會動呢?」路允問。
李鈺也開口安慰了一句:「思思,你要是害怕就躲我們身後。」
這個綜藝也算是影后參加的第一個綜藝。
她和趙宴雖然都是圈內的大人物,但在流量方面,趙宴當之無愧。
這會兒,就連她也得靠綜藝來拉點人氣,塑造一個沉穩貼心的姐姐形象,是她目前的需求。
白思思好不容易睜眼抬頭看,發現那張照片其實和自己一開始看到的一樣。
仿佛她剛剛看見上面的人笑,只是一場錯覺。
「這上面的線索說,陽紅村的村長是陽紅村裡的萬事通,線索應該在村長家裡。」
路允說著,他顯然是很有經驗,看來平時沒少玩。
我在後面眨了眨眼睛,恰巧和方才嚇唬白思思的七竅流血鬼對上了視線。
他就像是對待白思思一樣,衝著我緩緩咧開了血盆大嘴。
等著我一驚一乍。
但我沒能如他的願,而是一動不動盯著他看。
最後我發現,這鬼也就只有這一招能嚇唬人,於是失望地移開視線。
這當鬼也沒當明白呢。
密室逃脫說到底也就是一個遊戲,現在對我們六個人來說,就是和人玩還是和鬼玩的區別。
問題不大。
其他人覺得路允的分析有道理,加上牆上的信息不止一次提到了村長家,所以他們也認為,線索指向的下一個場景就是村長家。
「可是前面這麼多個房間,究竟哪個才是村長家啊?」張遠之發問。
節目組搭的這個密室並不算大,但在外面看和在裡面是完全不同的感受,置身其中,便感覺眼前有種看不見盡頭的錯覺。
「村長家的門口應該會有標識吧。」路允說著,第一個往前走。
在這種氛圍渲染之下,其他人生怕自己落後。
我倒是不著急,慢悠悠跟在後面。
誰知前面的人似乎故意放慢了腳步,轉過身來低聲說了句:「跟緊。」
「?」
別的不說,趙宴是整個節目的收視率保障,他一個小小的舉動都會被別人放大。
我猛然瞪大眼睛,身體誠實往後退了一步,嘴上更是十二分客氣:
「宴哥,您別管我,我膽子大,就喜歡站後面。」
趙宴一頓,片刻後似乎在昏暗中輕笑一聲。
「行。」
直播間已經開始應激了:
【我就說顧淼淼是故意走後面的,宴哥你醒醒啊,她是個綠茶,你這麼大人了還沒張遠之眼神好呢!】
【宴哥這個人就是紳士啊,上個節目碰上吸血的居然還能這樣心平氣和……】
【顧淼淼怎麼還沒滾出娛樂圈?】
【窩草節目組這一期的恐怖值拉滿,中式恐怖 yyds!】
【……】
有路允在前面帶路,很快就找到了村長家裡。
路允伸手一推,正想要進去,趙宴忽然上前一步道:「小允,我先進去看看吧。」
說著自己先踏了出去。
說是村長家,實際上不過是個房間,但場景格外逼真。
裡面各種鍋碗瓢盆和土炕,還有些充滿著年代感的衣服,桌上還放著村長一家的全家福。
照片上坐在中間的村長咧嘴笑著。
可奇怪的是,一家人的合照上竟然有人笑有人黑臉,無一例外的是,上面的人臉都是說不出的慘白。
照片上還有一個穿著紅色嫁衣的新娘子,她旁邊站著一個年輕人,看樣子兩人應該是村長的兒子兒媳。
這張照片的拍攝時間,大概是村長兒子結婚當天。
逼真又詭異。
外面盯著鏡頭看的導演,已經在喊今晚道具組加雞腿了。
「節目組這次的道具也太專業了點吧,這麼看還真有點像是以前那種村子裡面的樣子。」張遠之笑了一聲。
他一笑,現場的氛圍活絡了一些。
李鈺也笑著道:「節目組也正是的,這次的場景布置得這麼嚇人,也不為我這種中年人考慮一下。」
白思思在這時候開口:「鈺姐開什麼玩笑,您跟我之前在電視上第一次見長得一模一樣,甚至更漂亮了,不信您問問宴哥他們。」
趙宴被 cue,隨後笑著說:「鈺姐還很年輕,感覺下次合作可以演我妹妹。」
什麼叫高情商答話。
我見識了。
活該他火。
我盲猜一個#趙宴高情商#很快也能蹭上熱搜。
他們談笑間似乎並沒有意識到在場還有一個我,拍攝綜藝還有一種最常見的孤立形式。
反正後續節目組還會剪輯,只要不搭話,沒什麼出彩的鏡頭,自然就會被剪掉。
就在這時候,「砰」的一聲,門口傳來巨響,一道人影站在門後。
眾人定睛一看,發現來人竟然就是照片上的村長本人。
微弱的光線下,村長本人身體微微發胖,臉色白得像紙,臉上的溝壑明顯,眼角的皺紋格外多,印堂略發黑。
這樣一道人影突然出現,嚇了所有人一跳,包括直播間裡面的觀眾。
4
彈幕里:
【我去,這個 NPC 也太嚇人了吧?】
【厄運退散厄運退散……】
【這一期真的有點東西,光是直播都這麼嚇人。】
【這個村長的妝化得也太帶感了,上班摸魚的我一激靈差點在辦公室尖叫。】
【媽媽我害怕嗚嗚嗚……】
【彈幕:別拿我擋,我也Ţŭ̀⁷害怕啊啊啊啊!】
【……】
我眯著眼睛看著進來的「人」,眸光微閃,還沒等我們有人開口,他的目光就掃過我們每一個人,忽然道:「你們就是今天來的遊客?」
聲音里都透著一股陰寒,被他盯著看的每一個人都有股冷風入體的感覺。
大概除了趙宴吧。
我確認過了,他確實是那種難得一見的陽氣十足的體質,這樣的人倒是受一部分鬼的青睞,但又有一部分鬼將其當作是天敵。
這點陰風對他來說,造不成什麼嚴重的影響。
趙宴開口:「是的,我們是今天的遊客。」
村長看了他一眼,皺眉,顯然趙宴雖然長了一張人神共憤的臉,卻不討眼前 NPC 的喜歡。
頭頂的燈光忽然閃爍了一下,那道虛無又陰森的女聲再度響起:
「今天是陽紅村村長兒子的大喜之日,村長將邀請六位遠道而來的客人喝喜酒。」
喝喜酒?
這是什麼走向?
不是說陽紅村的人都死了嗎?
就算開席也不應該是喜席啊。
村長卻忽然咧嘴笑了聲:「你們等等。」
之後門關上,人影消失。
「這是怎麼一回事啊?」張遠之愣神,「不是說人都死了嗎,怎麼會有 NPC?」
路允忽然喊了一聲,他腦子轉得快:「我知道了,陽紅村的村民五十年前死光了,但是我們現在遇上了村長,還有他家辦喜酒,說明我們穿越道了五十年前。」
穿越本?
趙宴從善如流接下去:「那我們的任務逃出陽紅村,準確來說應該是找機會穿越回五十年後。」
這麼一通分析,觀眾的腦子又不夠用了:
【什麼意思?這他媽還有穿越元素?】
【這才剛開始我怎麼就感覺自己腦子不夠用了?】
【怎麼就穿越了?】
【允崽媽媽親親 mua!】
【顧淼淼干杵在那裡是什麼意思啊,不會玩什麼擺爛鹹魚套路吧?】
【……】
不管怎麼說,以大家現在得到的線索,加上陰間配樂的襯托,我看見旁邊幾個人臉色都有點發白,除了路允這個自詡是追求刺激的少年。
不知道為什麼,我忽然有點想笑,也笑出聲了。
「顧淼淼,你笑什麼?」張遠之不悅地看著我。
我滿臉真誠:「沒有,就是覺得這個密室逃脫很有意思。」
我的臉上看不出任何一絲恐懼,甚至說得上雲淡風輕。
張遠之被我這模樣唬住,一時間說不出什麼話來,乾巴巴來了句:「覺得有意思就幫忙想辦法出去。」
我沒忍住又挑了眉,出去倒是簡單,就是人太多了,處理起來有點麻煩。
不過眼下,我還是指了一下桌上的照片,道:
「大喜的日子,新娘子怎麼這副死了老公的表情?」
聽我這麼一說,所有人才認真打量起照片上人的表情,確實,新娘的表情格外牽強。
「會不會是新娘不喜歡新郎?」白思思猜測道。
那當然是了。
這時候鏡頭也給到了照片。
外面的導演有些納悶,於是問了句旁邊的副導演:「咱安排的道具裡面有這些嗎?」
副導演:「應該有吧,不然哪來的?」
「砰」的又是一聲,門再次被打開,還是剛才看著陰鬱至極的村長,他張口,露出了一嘴黃牙。
「你們,」村長說著一頓,「要留下一個人來給我當兒媳婦?」
什麼玩意?
眾人一聽便愣了,還有單人任務?
在場三位女士,李鈺咖位比較高,但看著膽子不算大,這種時候除非是她主動,不然推她出去,節目組和他們幾個都得倒霉。
白思思忽然開口:「淼淼,你看你膽子比較大,你去執行這個單人任務可不可以?」
張遠之一聽立刻附和:「對啊顧淼淼,要不你跟著村長走,我們幾個等下救你出來?」
路允也跟著湊了一下熱鬧:「淼淼姐你行不行,不行的話我男扮女裝也成?」
我和路允倒是沒什麼交集,他看著心思也單純些,沒聽出剛才那兩人的情緒。
甚至還嘀咕了一句:「這村長怎麼就光娶兒媳婦啊,他沒女兒嗎?我還能當上門女婿呢。」
彈幕里的媽粉直呼:「天要下雨,兒要嫁人」。
我笑了聲,正想說句什麼,結果那村長的目光在我臉上打量片刻,忽然說指著我說:
「她不行,一股狐媚子勁兒,一看就水性楊花,我兒子才不娶這種女人。」
「?」
你一個鬼還人身攻擊?
你死定了!
5
直播里的觀眾樂了:
【喲,這 NPC 的眼神好使,知道什麼樣的女人不能要。】
【笑死了,路允好像還很遺憾自己不是女的哈哈哈哈……】
【這是節目組安排的劇情和台詞嗎?咋感覺怪不尊重女性的。】
【別的不說,顧淼淼這個面相,確實不太正經。】
【顧淼淼活該活該活該……】
【顧淼淼滾出娛樂圈!】
【……】
村長那句話讓眾人的注意力一下子集中到我臉上,別的不說,爹媽給的這張臉,我沒什麼好嫌棄的。
就在這時候,村長用他那粗糙的手指一指,指向了白思思,「就她了,屁股大,一看就好生養。」
白思思臉上的表情僵住:「……」
大概熱搜話題又得加一個#白思思 好生養#了。
在場一片寂靜裡面,我不太厚道「撲哧」了一聲,白思思大概是有些難堪,一下子瞪我:「顧淼淼,你笑什麼?」
「人家誇你身材好呢,我也這麼覺得。」我的語氣大概格外真誠,給白思思整不會了。
村長可不管我們在說什麼,陰森森看著白思思,幽幽問了一句:「你不願意嫁給我兒子嗎?」
那眼神直接將白思思嚇得臉色慘白,她伸手揪了一下旁邊趙宴的袖子:「我、我害怕。」
這個小動作,根本逃不過直播間眾多觀眾的眼睛。
趙宴的部分粉絲已經開始應激了,白思思畢竟不是我,她好歹是流量小花,有粉絲基礎的。
她的粉絲在直播間裡表明,自己家思思只是太害怕了,還有一部分不知道是不是路人的嗑起了 cp。
只是直播畫面里,趙宴幾乎是下一秒就側身,巧妙地將白思思的手甩掉了,但他的動作並不會讓人覺得突兀。
我緩緩看向門外,問:「你兒媳婦不就在那嗎?」
隨著我的目光,眾人的目光,包括鏡頭都往門口的方向轉。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雙繡著金絲鴛鴦的紅鞋。
慢慢往上,是一雙慘白的腳踝,大紅秀禾服,同樣慘白的臉頰,但這位新娘臉上塗著濃艷的紅唇,雙目無神。
頭頂陰間配樂依舊,新娘出場足夠驚艷,心肌梗塞般的驚艷。
她沒什麼表情,也不開口說話,杵在那裡,像是沒有靈魂的提線木偶,呆滯中透著詭異。
但旁邊幾個人結結實實被嚇了一大跳。
直播間:
【淦,這新娘也太嚇人了啊啊啊啊張遠之保護我!!】
【老子就說中式恐怖就是墜 diao 的!】
【我的媽這新娘到底是什麼時候出現的?】
【窩草只有我發現別人都被嚇一跳,只有顧淼淼在笑嗎?她膽子是不是太大了點?】
【有一說一,顧淼淼真的心理素質沒得說,今天被人罵成篩子還能若無其事上綜藝……】
【無意冒犯,厄運退散。】
【……】
此時此刻,外面的導演又陷入了沉思:「我有安排這個 NPC 嗎?」
旁邊一陣風吹來,原本還明亮的天忽然間有些灰濛濛,幾個工作人員默默攏了一下雙臂。
這大夏天的,室外怎麼就涼颼颼的?
密室里,村長也緩緩回頭盯著穿著紅嫁衣的女人看,隨後又轉過身來,理直氣壯道:
「我有兩個兒子,這個當我二兒媳婦。」
「……」
我單走一個 6。
白思思到底膽子小,她還覺得這是節目組的安排,正在心裡說服自己,要不就做了這個單人任務。
只是節目組安排的這些 NPC 格外滲人。
正當她戰戰兢兢往前走時,我突然來了句:
「村長,既然今日是你長子長媳的大喜之日,哪有同時辦兩個兒子喜事的道理,要不我們先喝了喜酒,再商量你二兒子的婚事?」
我和白思思倒沒有什麼大矛盾,就是被她的團隊發過幾次黑料的通稿而已。
娛樂圈有個詞彙叫「防爆」,我剛出道的時候,我那事業心爆棚的經紀人簽我的時候誇下海口,說我就憑這張臉,不出三年必定躋身一線。
後來我確實憑著這張臉被某個製片人看上了,他說只要我好好跟著他,資源不會少,我這暴脾氣,將人揍一頓之後揚長而去。
問題緊接著就來了。
先是已經參加的節目播出鏡頭被剪,台詞亂剪。
再是我的各種似是而非的「黑料」被放出,當時也是鬧了個腥風血雨。
對比起來,白思思團隊做的並不算什麼。
白思思大概還覺得我是故意想在鏡頭前面表現,咬咬牙說:「不用了,單人任務而已,我覺得自己可以。」
單人任務也就意味著單獨的鏡頭,她的流量不算差,想在這檔綜藝上吸點路人粉。
我根本不想管她,但如果讓他被單獨帶走,到時候沾染了太多鬼氣或者被嚇瘋,出了什麼意外,那就是一件大麻煩。
我眯著眼睛:「既然是單人任務,遲點執行也是執行,不如先去酒席上找找線索。」
村長的目光落在我的臉上,眼珠子似乎轉了一下,不知在想著些什麼。
半晌,他那蒼白到泛紫的嘴唇動了動:「好,先喝喜酒。」
6
誰都沒想到,這密室裡面竟然還真的有喜席的場景。
由 NPC 在前面帶路,我們幾個慢慢跟在後面。
這段路實在是有些說不出的漫長,通道窄些,只容一人通過,於是我們也就按照順序往前走。
光線也更加幽暗些,除了一點微弱的光可以看到前面的路,幾乎什麼也看不見。
走著走著,我忽然聽見身後有人喊了我的名字:「顧淼淼。」
是趙宴。
他的聲音,一向是極其具有辨識度的。
我下意識回了一聲:「嗯?」
「你在哪裡?」趙宴問。
在趙宴喊了一聲我的名字時,前面的四個人也停了下來。
路允的聲音傳來:「怎麼了宴哥?」
我也順便回了趙宴的話:「我在你前面。」
剛剛從村長家裡走出來時,趙宴照例發揮紳士作風,讓其他人走前面,他一個人走最後。
「那我後面的是誰?」趙宴的聲音依舊沉穩,但說出來ťṻₗ的話卻嚇人。
「宴哥,你後面多了個人?」路允興奮的聲音從前面傳來,「這麼刺激?」
李鈺的聲音也在前面:「要不咱報個數吧?」
「也行。」路允在前面來了個 1。
緊接著是張遠之、李鈺、白思思的報數,到我時,我報了個 5,之後趙宴的 6 也接著響起來。
片刻,趙宴身後,一道微弱的女聲響起:「7。」
前面四個人被齊齊嚇了一跳,往後看的話光線幽暗,趙宴這個人又足夠高,擋住了視線。
我轉身往趙宴身後看了一眼,視線里,一道嬌小的身影出現,光著腳,往上看,同樣是一張慘白的臉,披頭散髮的年輕女人。
和方才一身紅嫁衣的新娘不同,眼前的女鬼一身白,脖子處有一圈紅痕,身前掛著一根粗麻繩。
這是勒死鬼。
趙宴正想轉身,我下意識拉住了他:「別轉頭。」
說著我將他往前面一拉,換了位置,「你走前面吧。」
趙宴陽氣重,女鬼就算想纏也難,但他到底是個普通人。
「宴哥,後面怎麼了?」路允的聲音再度傳來,「要不要和我換個位置?」
趙宴不知在想什麼,語氣里似乎有笑意:「不用了,後面有個 NPC 跟著,我挺安全的。」
我覺得沒什麼毛病。
但是我忘了,其他人也許因為光線問題看不清情況,但是節目組的鏡頭還在工作,它將我和趙宴的動作和表情,都原原本本呈現在直播間裡。
【……所以這個男人他是在笑嗎?】
【三年了,少爺終於又笑了。】
【人家白思思剛抓他袖子,他一下子就甩開了,顧淼淼剛抓的是不是他的手?】
【宴哥你糊塗啊!】
【哇趣這麼看顧淼淼好寵,她竟然還擔心 NPC 嚇到趙宴不讓他轉頭?女友力 max。】
【你們關注點是不是有點問題,沒人看見那個白衣 NPC 多嚇人嗎,媽媽保護我嗚嗚嗚……】
【……】
原本鬼怪這一類的東西,根本不會讓普通人看見自己,鏡頭自然也記錄不了。
但是不湊巧,我算了一下,發現五十年前的今日,就是陽紅村眾多村民命喪之時。
所以今天此地陰氣特別重,濃重到連鏡頭都能將鬼拍下來。
全國觀眾大概也沒想到,他們現在看到的 NPC,沒一個是活的。
外面的節目組根據地,導演已經抓狂了:
「這怎麼又出來了一個 NPC?是誰安排的,哪個人背著我亂來?」
旁邊工作人員不敢答話,抬頭看了眼天,這天越來越黑了,可事實上現在才中午十二點。
加上正在拍攝恐怖綜藝,有些人難免心裡毛毛的。
我這會兒身後跟著個沒什麼威脅力的小鬼,極力忽視眼前幽暗中一雙雙覬覦的眼睛。
這個地方怨氣和惡氣沖天,也不知節目組到底多倒霉才找上這裡。
前面正在走路的路允忽然問了一句:「節目組搭的這個密室有這麼大的嗎,我怎麼感覺我們走了很久?」
後面的張遠之也附和了一句:「就是啊,這都快走十分鐘了吧?」
他還沒意識到什麼,揚聲問起前面不遠不近走著的村長:「村長,還沒到辦酒席的地方嗎?」
說著,他又意識到了什麼,問:「村長,為啥酒席不在你自己家辦啊?」
這句話問出,所有人愣了一下。
前面的村長這時候緩緩回頭,盯著他們詭異笑了下:「分家了,我兒子住前面。」
然後緊接著,我們走的這條路,慢慢變得寬敞起來。
直到腳底沾上了泥土,前面的路允陡然停住腳步,聲音顫了一下:「我怎麼覺得不太對勁?」
他一停,其他人也跟著停住腳步,我身後的女鬼沒剎住車,一下子撞我背上。
我轉過身,將呆呆的女鬼扶好,順便將她頭髮上不知道哪裡沾的枯草拿掉。
女鬼茫然抬頭看我,然後又往前走一步,大概是我身上陰氣重,她企圖和我貼貼。
我拒絕了。
路允身後的人慢慢往前看,發現前面竟然真的出現了一道門,掛著紅彤彤的燈籠,貼著紅對聯,透著一股淡淡的腐朽的味道。
最離譜的當然是,門裡面擺了十幾張桌子,每張桌子上都坐滿了人,如果那是人的話。
「正常密室會有這麼多 NPC 嗎?」李鈺這位向來端莊穩重的影后,此刻也忍不住顫抖著問道。
路允同樣顫抖著聲音:「姐,我沒見過。」
他們終於意識到了這個密室的邪門。
7
照節目組搭建的這個密室,不可能悄無聲息往裡面塞這麼多人,也不可能這樣突然就出現吧?
而且看他們的眼神,這哪像是正常 NPC 啊?
國內演員要是有這演技,恐怖電影就不會老被噴是爛片了。
「鬼啊——」
終於,我看到前面幾個跟在村長後面的人迅速往後跑。
我原本站在最後,結果他們一個個往後,只有我前面的趙宴沒動。
結果我身後的女鬼,就這樣猝不及防暴露在他們的視線範圍內。
「顧淼淼,你你你背後……」
「有鬼啊!」
「導演,我們要出去!」
他們在鏡頭可以拍到的地方大聲呼喊,張遠之拿出節目組一開始給的對講機大聲呼喊,結果沒有任何迴音。
那個對講機,根據節目組的規定,可以在眾人找不到線索的時候,請求一次節目組的線索提示。
但現在,對講機那邊沒有人回應。
別說他們,外面的節目組也要瘋掉了。
在看到坐得密密麻麻的十幾桌 NPC 後,導演和其他工作人員就意識到問題了。
幹這一行的,多少會有點迷信,但誰本質上不還是個信奉科學的社會主義接班人?
導演當機立斷:「把直播給關了。」
那頭接到指令的工作人員半分鐘後欲哭無淚:「導演,直播那邊關不了。」
整個節目組亂成一鍋粥,導演一想到裡面幾個人的身份,當即咬牙報警,結果現在就連報警電話也打不出去了。
完蛋。
我看著對面虎視眈眈的惡鬼和前面還杵著沒動的趙宴,想將他拉回到自己身後,結果伸手,拉不動?
趙宴回頭:「做什麼?」
我默默縮回手,「我現在喜歡站前面。」
趙宴:「……」
他不知道在想什麼,還真聽話地往後退了一步,不過沒站到我身後,而是和我並列。
頭頂的陰間配樂不知什麼時候已經停了,對面的村長終於露出了真面目。
他嘿嘿笑了聲:「你們留下來吧,我們這裡已經好久沒有來過這麼多活人了。」
身後又是幾道尖叫聲。
白思思幾個人拚命往後面跑去,大概是想跑到進來時的門口逃出去。
可他們絲毫沒有意識到,這裡已經不是一個密室了,放眼望去,周圍空曠荒涼,儼然是個村子。
我意識到,這裡的鬼比想像中還要猛。
直播已經炸了,一波接著一波的觀眾湧進來,吱吱喳喳問到底發生了什麼。
劇情發展到這裡,已經脫離了節目組安排的劇本。
我原本還想說句什麼,結果那個鬼村長忽然用他那指甲發黃的手指著我:
「你要是願意給我當小老婆,我就饒你一命。」
「?」
捏馬,剛剛還汙衊老娘水性楊花,原來是想著自己養小老婆。
掛牆上幾十年了還不老實是吧?
拳頭硬了。
但我知道自己被盯上不僅僅是因為這張臉,我生來受百鬼覬覦,後來還是太爺爺守著才安穩長大,這個村長大概是盯上了我的體質。
惡鬼的威壓襲來,我身後的女鬼也跟著瑟瑟發抖。
我多少有點恨鐵不成鋼:「你怕他什麼,怪不得是個膽小鬼。」
膽小鬼:依舊瑟瑟發抖。
「顧淼淼,要不你跟他談談條件,看能不能放我們出去?」白思思的聲音傳來,她躲在張遠之身後。
他們往後跑了不久,被鬼製造出來的各種動靜嚇了回來。
空氣中響徹著陰森森的惡鬼笑聲。
前面的惡鬼聽到了白思思的話,忽然露出了一個惡劣的笑來:
「只要你們有一個人願意留下來,我就放其他人出去。」
這些人根本沒和鬼打過交道,尤其是這種身上充滿業障的鬼。
滿嘴謊言。
半個字都信不得。
「顧淼淼,你要不就答應他吧?」白思思的聲音再度響起。
我忽然笑了聲,抬眸看了眼鏡頭的方向,這群鬼將整個密室籠罩住,切斷了通訊,卻唯獨保留了各種攝像頭。
但其他人應該以為攝像頭已經沒了。
也就是說,他們如今的表現,都是最真實的自己。
生死關頭,裝什麼裝呢。
「憑什麼是我?」我慢慢反問,「他說的是留下一個人,可沒有指名道姓說是誰,你也可以的呀,實在不行,我們抽籤?」
這句話說出,我的目光掃過幾人,只見他們臉色都出奇一致地白。
生死關頭,很多反應可以理解。
只是白思思聽到我的話後,情緒已經臨近崩潰,大聲哭喊著:
「這裡就你最糊,那個鬼都說讓你當他小老婆,不是你是誰?」
張遠之也開口搭腔:「對,我不能死,我還有很多粉絲呢,事業才剛剛開始,顧淼淼你這種綠茶就是該死!」
我茶誰了?
我扯了一下嘴角:「白思思,他剛剛還說讓你當他的兒媳婦呢,怎麼,我糊我就該死?」
「我留下來吧。」身旁的男人忽然開口。
其他人一愣。
我轉頭看去,趙宴同樣保持著冷淡,他似乎也沒有很怕,我狐疑地看了他一眼。
跟前惡鬼看著我們內訌,笑容咧得越來越開,結果趙宴來了這麼一句。
村長看著眼前陽氣旺盛的男人,眼前閃過嫌棄。
8
「趙宴!」李鈺這時候終於找回了自己的聲音,喊了一聲。
作為和趙宴關係還可以的同行,李鈺對趙宴的家境是有所了解的,說不定這會兒家人已經在外面想辦法救他出去了。
若是趙宴在這裡出了什麼意外,就算他們有命從這裡出去,也得倒大霉。
這時候,原本坐在座位上的其他鬼忽然站到了村長身後,其中包括了新郎和新娘。
我看到那個新娘的腳踝上鎖著鎖鏈。
眼睛上流著血淚。
這些鬼各有各的恐怖。
有的大概是斷頭死的,抱著自己的頭在哪裡嘻嘻笑。
我身邊的人嚇得說不出話來,別人就算了,跟著我的白衣女鬼也怕得要命。
「……」
「我改變主意了,你們都要留下來。」村長指著我們,幽幽來了這一句。
「啊——」
尖叫聲四起,身邊的人四處跑ṭűₓ,我也順便跑了起來。
但說到底,人怎麼跑得過鬼呢?
這個五十年前的村子裡,幾乎每一處都透著幽暗與陰森。
我四處觀察著,片刻後耳邊響起一陣鬼的笑聲,尖細又煩人。
我沒忍住,閉眼一拳捶了出去。
笑聲戛然而止。
我甩了甩手,語氣里透著不耐煩,但聲音絕對比他們的更陰森:
「本來上班就煩,今天剛好沒帶道具,你們就忍忍吧。」
鬼還愣著,下一刻,我探手過去,又一拳揮了出去,用力過猛,連他的頭也打掉了。
「咕嚕」一下滾到我腳邊。
我沒有誠意地說了一句:「抱歉,不小心將你的頭打掉了。」
接著彎腰,撿起地上的頭,而後在鬼頭驚恐的目光下輕聲道:
「你是陽紅村的村民?看來生前殺了不少人,業障這麼重,十八層地獄比較適合你。」
餘光瞥見另一隻鬼沖我的方向過來,我下意識就將手裡的鬼頭踹了出去,結果不小心用力過猛,那隻鬼灰飛煙滅了。
「……」
我甩甩手,覺得自己實在是太久沒有動手了,竟然連這點力道都沒控制住。
直播畫面里似乎陷入了一瞬間的呆滯,每一個鏡頭的畫面都呈現在網絡上,追隨著我們幾個活人的畫面。
我的鏡頭裡,突然一句「臥槽」發了出來,之後就一發不可收拾:
【這是顧淼淼?】
【鬼是真的肉體能打到的嗎?】
【那當然是不能啊,沒看到剛剛張遠之想反抗,連鬼都碰不著嗎?】
【這還不明顯嗎,顧淼淼分明不是什麼普通人啊!】
【我去一拳連鬼頭都給你打掉,這是什麼暴力女明星啊啊啊啊,她好帥!】
【媽的好可怕,原來這個世界上真的有鬼!】
【節目組呢?這是什麼情況,官方號壓根不回應,裝死?】
【小道消息,節目組也失聯了……】
動靜太大,驚動了不少人。
網上發酵到什麼程度我不知道,我只知道眼前的惡鬼煩人。
今天出門沒看黃曆,一點法寶沒帶,這會兒碰上找死的,我只有頭疼。
這一處,早在幾十年前就成了鬼窩,經年累月,如今養出了不少厲鬼。
我收拾了幾個沒什麼思考能力的惡鬼,隨後往前找走散的其他人。
第一個找到的是趙宴,他身上的衣物有些凌亂,但大體沒什麼問題,我扶起他。
「你沒事吧?」
趙宴轉頭看我:「沒事,你呢,有沒有受傷?」
不知道是不是我想多了,總覺得趙宴對我全須全尾站在他面前沒感到驚訝。
這位影帝和我並沒有什麼交集ṭū⁴,但剛才相處下來,起碼教養很好。
我搖頭後,眼前的人忽然開口:「對了,前天晚上的事,還沒謝過你呢。」
我愣了一下,前天晚上,就是酒店緋聞那一茬。
當然沒人會覺得我和趙宴有什麼關係,網上的人應該只是猜測我想勾引趙宴而已。
這會兒趙宴提起來,我還沒反應過來。
他說:「我從小就總碰上離奇的事,前天晚上在酒店也碰上了,後來突然就沒了,原來是你幫忙。」
我倒是沒否認,低聲道:「沒事,我也不知道裡面住的人是誰。」
眼看著周圍鬼太多,我得趕緊找到其他人,趙宴雖然陽氣重,但到底還只是一個普通人。
我將手上戴了二十幾年的手串摘了下來,二話不說套趙宴身上:「借你的,出去還我。」
「好的,謝謝。」依舊是有禮貌的影帝。
我們倆打啞謎,直播間又陷入了呆滯:
【簡單理解:沒有緋聞,顧淼淼那天晚上在宴哥門口晃悠是在做法?】
【我說哪有女明星在人家門口手舞足蹈的。】
【所以,罵錯人了?】
【淼姐我錯了嗚嗚嗚……】
【話說這兩人同框還挺般配?】
我和趙宴尋著聲音將路允也找了回來,他正被幾個女鬼纏著,和別人的畫風格外不同。
我好不容易將人給拉回來,少年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躲在趙宴身後:「宴哥,她們扒拉我褲子。」
有點好笑。
我沒忍住笑出聲:「因為你還是童子之身,破了你的童子身能夠讓鬼力大增。」
路允:「……」
他像個小媳婦一樣,委委屈屈躲趙宴身後去了。
但我很快發現,那些女鬼看趙宴的目光也充滿著貪婪,但礙於他身上有我的手串,近不得身。
我眉一挑:「你也童子身啊?」
趙宴:「……」
9
彈幕:
【謝謝淼姐,我現在知道了,我宴哥還是Ṫùₑ個守身如玉的好男人。】
【謝謝淼姐……】
【宴哥今年二十七了吧,這把年紀還是童子身會不會……】
【樓上閉嘴,我不聽!】
【喂,你們關注點偏哪去了?現在是他們生死未卜啊!】
【……】
我又花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將李鈺和張遠之找了回來,經過這一路,我收穫了一個腦殘粉。
路允眼睛亮亮地盯著我,我在這頭揍鬼,他在後頭給我加油打氣。
「淼淼姐加油!揍他揍他,看後面!左勾拳右勾拳,掃堂腿……」
我:「……」
行叭。
最後終於找到了白思思,她被兩隻鬼追逐著,這些鬼多少有點惡趣味,就是戲弄她。
「思思,這邊!」李鈺看著揪心,開口喊了一聲。
白思思看到這邊幾個人時,飛快跑了過來,身後的鬼見狀也不再開玩笑,直接衝著她來。
我上前一步,等著揍鬼。
結果白思思衝過來的時候不知道怎麼回事,一把就將我給撞開。
撞我就算了,還順手將我往後面甩了一下。
我:「?」
眼看著那兩隻鬼就到我跟前了,我正想動手,結果腳下的位置不太對,我愣了一下,結果下一刻,腳下一空。
我罵天罵地的心思都出來了。
我摔下去了。
下面是個類似於地牢的地方,摔下去前我還聽見他們的驚呼聲,摔下去後,那些聲音忽然就被隔絕了。
但我其實不是很擔心上面的人,剛好畫了個陣,只要他們乖乖待在陣裡面,一時半會兒不會有事。
這什麼鬼地方?
我剛站起來,就被這裡濃重的鬼氣冷得打了個寒顫,隨後恰好就和被關在這裡的幾個厲鬼對上了目光,其實就是幾坨黑乎乎,甚至看不出人形的東西。
敵不動我不動。
於是我對著它們露出了一個自認和善的笑容。
但我忘了,此時此刻我身上還沾染著方才幹掉的惡鬼的氣息,說得通俗一點,我還帶著殺氣。
幾個厲鬼對著我露出了驚恐的目光。
雖然我不確定那幾個紅點點是不是它們的眼睛。
連個人樣都沒有,這是混得多慘吶。
它們在瑟瑟發抖,我在猶豫片刻後慢慢走近,隨後蹲了下來,問:
「你們該不會就是傳聞中屠了一條村的強盜吧?」
我看見幾團黑霧上下晃動。
看來是了。
難怪業障比外面那一村的鬼只深不淺。
我笑得更人畜無害了:「要不要給我說說五十年前都發生了什麼?」
「……」
通鬼語是玄門中人的基本素養,我算半個玄門中人,自然也懂一些。
我蹲著聽了半天,順便關懷了一下它們這幾十年的鬼生,就像是村口聊八卦的大媽一樣。
幾個厲鬼不敢反抗我,問什麼說什麼。
我大概拼湊起了一點故事,然後笑眯眯問:「給你們個機會,要不要出去?」
它們拚命搖頭。
一點也沒有幾十年前屠村時該有的拽樣。
我依舊笑眯眯:「由不得你們說不。」
這裡是個地窖,一個被鬼氣籠罩的地窖,與外世隔絕。
我一道符篆就破了。
再爬上去的時候,畫面很精彩,五個人被困在一個小小的陣法裡面不敢動,哭聲和尖叫聲混在一起。
好不熱鬧。
另一邊,整個村子的鬼都來了,只是我放眼看過去,大部分還都是男鬼。
後面跟著一些女鬼,包括剛才身穿紅嫁衣的新娘,以及看著不太聰明的白衣女鬼。
她們腳踝處都戴著鎖鏈。
而那些厲鬼在不斷與我設下的陣法較量,陣法已經搖搖欲墜。
我的出現還算突兀,那邊看到我全須全尾活著的幾人,立刻激動起來。
「顧淼淼,你還活著!」
「淼淼姐救命啊!」
「……」
我覺得有點吵,但還是先拍了拍身上沾到的枯草,拎著幾隻打包上來的厲鬼,一放。
「行吧,都幾十年前的骨頭了,現在非要上來折騰一番,趕緊的,我著急下班。」
我很急,再磨蹭下去就真的天黑了。
前面的鬼村長看見我出現,眯了一下布滿紅血絲的眼睛:
「你有點本事又如何,區區一個女人。」
都死幾十年了還看不起女人?
我扯了一下嘴角,隨後在眾目睽睽下往前走了兩步,隨後腳一動,瞬間移動到村長面前,舉起拳頭揮下去,一拳將他的牙打掉了。
「女人怎麼了?你是你爸一個人生的?」
我捏著他的脖子,指著後面那群被鐵鏈鎖著的女人:
「你們村以前拐賣了這麼多人,下輩子連畜生道都輪不到你們。」
說著,我又是一拳走下去。
陰森至極的村長在我手下,不過是個打不能還手的窩囊廢。
陽紅村,五十年前是靠買賣人口為生的村子,拐的、買的、賣的、殺的,數不勝數。
罪孽一代代傳下累積,在村長這一代將氣運耗盡。
於是村長兒子娶一個買來的女大學生那日,恰巧幾個亡命之徒上門,和村裡人起了衝突,之後竟然殺了全村的人。
他們當時手裡拿著槍,殺人後竟然有恃無恐地在村子裡待了幾天,剛好待到了第七天夜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