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輩子,姐姐是世間少有的白蛟龍!
她外出遊玩,故意招惹了一位仙君。
仙君要強行抓她回天界做靈寵。
我們舉全族之力,把她保護起來。
只求她能安穩成仙,不做卑躬屈膝的奴僕。
仙君惱羞成怒,把我們全族剝皮抽骨,一個個放血而亡。
而姐姐卻一直躲在暗處,直到我咽氣的那一秒,我看到她踉踉蹌蹌地跑出來。
她哭著對仙君說:「別動我的族人!我跟你走便是了!」
我猛地吐出一口血,閉上眼的最後一刻。
看到她已然被仙君攬入懷中,兩人站在血海中深情擁吻,她的模樣好不嬌羞。
再睜眼,我回到姐姐哭訴仙君強迫她的那一刻。
1
「淼淼,我要活不成了!」
姐姐怯懦的哭聲在我耳邊響起。
我還在晃神中,便被她死死抱住,眼淚鼻涕糊了我一身。
眼前的場景格外熟悉,當我看清水霖的臉時,還是忍不住打了個冷顫。
我重生了,可喉嚨被人一劍劃開,血潺潺地從身體里流出來,那種渾身發冷的極致痛苦還殘留在肌膚上,讓我渾身止不住地顫慄。
「淼淼,我跟你說話,你還走神,你把我這個姐姐放在哪裡?」
水霖哭得雙眼紅腫,咬著唇,一如往常楚楚可憐的模樣。
我從重生的震驚中回過神來,沒有跟以前一樣順著她,哄著她,而是冷聲問:「你到底有什麼事,哭了半個時辰,還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你要是說不出來就回去寫下來吧,別在這妨礙我練功!」
我的態度冷漠,讓水霖震驚得連哭都忘記了。
「淼淼,你怎麼了,你怎麼能這樣跟我說話?」
水霖不敢置信地質問著。
確實,上輩子,水霖是蛟龍一族中少見的白蛟龍。
她渾身雪白透亮,天賦更是上乘,是族裡最有望成仙的蛟龍。
所有蛟龍都捧著她,大家都默認族裡有什麼好東西都是緊著她用的。
我們只希望她能走得更高更遠,好帶領我們蛟龍一族,擺脫千萬年來成為仙人坐騎的悲慘命運!
所以,雖然水霖是大我兩百歲的姐姐。
可我們之間的關係完全調轉了過來,反倒是我一直在保護她,照顧她。
上輩子,我一聽到水霖說自己活不成了,要被人欺負了,頓時嚇得魂不守舍,生怕她有個三長兩短,立即帶著她去找族長!
當時水霖扭扭捏捏,拽著我的手不想去。
「不去不行,你可是咱們蛟龍一族的希望!」
我把她的安危當成了天大的事,硬拉著她去找了族長。
得知她在外雲遊時,意外撞進一位仙君的懷中,被他看中後,我們如臨大敵。
當時,我們都以為那位容遲仙君是想把水霖抓去做坐騎。
畢竟,蛟龍飛行極快,是極好的代步工具。
特別是顏色好看的蛟龍,總是逃不過被仙人抓走奴役的命運。
我和長老們急得團團轉,試圖找辦法保護好水霖。
卻沒看到水霖提起容遲仙君時,那嬌羞的臉頰。
還有她聽到我們正在計劃,如何才能不讓容遲仙君找到她後,臉上微妙的不甘。
2
當時族長帶著六位長老,花費數日,用他們的心頭血精心繪製了一座隱蔽氣息的陣法。
這座陣法就算是天上天的仙君來了,也無法輕易發覺,除非裡面的人自己走出來。
他們打定主意要把水霖送進去保護起來,並再三叮囑她不要輕易走出這個陣法țũ̂ₕ。
但是水霖哭得梨花帶雨,她死活不願意進去:「長老,族長!我不去,我要與蛟龍一族共存亡!」
我的姐姐,多麼偉大,即使身處危險,卻心系族群,不願一人獨活!
當時,我們所有人都眼含熱淚,感動得說不出話來。
族長更是握著她的手,哽咽著說:
「你千萬要躲好了,你可是咱們一族最有可能成仙的蛟龍。」
「只要你成了仙人,往後才能照拂族群,不再讓族人們成為卑躬屈膝的靈獸。」
「水霖,不論發生任何事情,你都千萬不要顯現身形!」
姐姐紅著眼應是,再三發誓自己絕不會辜負族長的信任,絕對會帶著族群走向輝煌。
那時,我們誰也沒想到,也是她,在我們走後,自己偷偷溜出來。
她溜出山谷,千方百計地和容遲仙君偶遇,又故作矜持地離開。
容遲仙君被她勾得心猿意馬,要留她,要和她共度魚水之歡。
水霖卻狠心推開他,口口聲聲說著:「不行,我還有族群,我的使命是要帶領族群更進一步,我不能沉溺於情愛之中了,仙君,我們還是斷了吧。」
她哭哭啼啼地跑開,嘴裡還說著自己有自己的責任。
可偏偏也是她,嘴裡說著不行,實際上四處給容遲仙君留下自己的線索。
千般引誘,最後把人引到了青雲谷!
容遲仙君過來逼問水霖的下落。
我們蛟龍一族都深知水霖的重要性。
所以任憑容遲仙君威逼利誘,我們也咬緊牙關,死不開口。
「好,好,真是有骨氣的蛟!」
容遲仙君被氣笑,一伸手,猛地拽起一隻蛟龍。
容遲仙君的手慢慢地划過他的後背,露出一抹殘忍的笑:「我倒是要看看,你們蛟的骨頭到底有多直!」
下一秒,他猛地將那條蛟龍的骨頭盡數挑了出來。
我氣得渾身發顫,忍不住招出武器要跟他決一死戰。
可我的手被族長死死按住,他臉色慘白地朝我搖頭,然後畢恭畢敬地跪到容遲仙君的面前道:「仙君息怒!我們這真沒有什麼白蛟龍!」
族長話音還未落下,脖頸處已然多了一道深深的劍傷。
「仙君,沒有,沒白蛟,龍。」
他瞪大眼睛,一邊說話,血一邊從嘴巴和喉嚨里湧出來。
與我們一同長大的蛟龍族人被殺時,水霖正躲在角落。
從小呵護疼愛我們的族長被殺時,水霖還是躲在角落不吱聲。
而我雙眼赤紅地衝上去,要跟他拼了,卻被一槍捅進胸膛。
一個接著一個的族人被容遲仙君剝皮抽骨,血流而亡,染紅了一整片的天池湖。
可水霖依舊藏在角落,看著面前的一切。
直到我瀕死之際,她才踉踉蹌蹌地從角落裡跑出來。
她哭著朝著容遲仙君大喊道:「你放了我的族人,我跟你走!」
容遲仙君只是勾了勾他的手指,水霖就踩著族人的屍體,像狗一樣地衝過去,抱住了他的腰身。
兩人在蛟龍群的屍首中深情擁吻,忘我地融合。
事後,水霖用一把火把我們連同這青雲谷都燒了個乾淨。
她哭著說:「對不起,我會承載著你們的希望好好活下去的。」
水霖踩著我們的屍首,哭哭啼啼地成為了容遲仙君的眾多靈寵之一,享受著她的幸福生活。
我們蛟龍一族卻屍骨無存,從此在世間銷聲匿跡。
而此時,她還是那副惹人憐愛的哭臉。
「淼淼,我真不知道你為什麼要這麼跟我說話。」
「我都要活不成了,你還對我這個態度。」
她揉了揉自己的眼眶,讓眼眶更紅潤了些:「你真是傷透了我的心!」
水霖哭著轉身要跑,委屈得不得了。
而我一把拽住了她的胳膊,深吸了兩口氣強忍住想要一刀捅死她的念頭。
我朝她露出一個歉意的笑容說:「姐姐,對不起,是我的錯。」
「不知是誰想害姐姐,姐姐,我帶你去找族長!」
「不,這等小事,不必麻煩族長。」
水霖一怔,隨後掙扎了起來。
可我死死地鉗住她的手腕,絕不給她一絲一毫逃脫的機會。
3
我強硬拽著水霖來到族長面前時。
族長正和六位長老站在一起面面相覷。
氣氛有些微妙,大家互相對視著,臉上的表情十分古怪。
而我拖著水霖闖了進來,大聲喊了一句:「族長,長老們!水霖出大事了!」
大家的視線不約而同地落在了我身後的水霖身上。
此時的她雙眼紅腫,眼中水波流轉,好不委屈。
要是擱在以前,幾位長老和族長早就飛過去噓寒問暖。
然後必會手忙腳亂地組織人手,發誓必要把水霖身邊的所有危險統統剪除了!
可是今日,似乎是有點奇怪。
族長和六位長老站在原地,臉色古怪,久久沒有動彈。
水霖落下兩行清淚說:「淼淼,這等小事,真不用麻煩族長和長老們,我可以處理好的。」
她四十五度仰望天空,露出一副脆弱的模樣。
我沉默著,和族長對上了視線,電光石火之間,我突然想到了什麼。
我伸手,做了個割喉的動作,還吐了吐舌頭做出一個裝死的表情。
族長的身子先是一僵,隨後,緩慢地點了下頭。
「不光是我們。」族長在我腦海中傳音道。
「族群里的大家,除了水霖,全都重生了。」
我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著其他人。
我一人重生還可以歸結為天道疏忽。
可族內上千條蛟龍竟都重生回到此刻。
這便不是一句天道疏忽可以解釋得清楚的。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我用視線詢問族長,得到的是他無奈地搖頭。
就在此時,身旁抽泣的聲音打斷了我還想繼續詢問的想法。
「族長,你別聽淼淼的,真沒有發生什麼,我不想讓你們因為我的事情而煩心。」
水霖哭得梨花帶雨:「那仙君可能也是瞧我好看,與我開玩笑罷了,真不是什麼大事。」
說完這些,水霖狀若無意地偷看了下族長和眾位長老的反應。
見大家沒有如同往常一樣緊張地圍過來,水霖眼眸閃了閃,似乎是有些不解。
「你和那什麼仙君到底發生了什麼,你細細說給族長和長老聽。」
我在一旁出聲,意味深長地說:「你可是咱們蛟龍族天資最好,也是唯一一條白蛟龍啊,難保外面那些人對你起了賊心!」
「你別亂說。」水霖聽不得別人對她的容遲仙君說一句不好。
「我知曉他不是這種人,淼淼,你不要總以自己的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她回頭瞪了我一眼,飽含警告。
我扯了個嘴角似笑非笑,水霖說得也不錯,容遲仙君確實不是什么小人。
他是比小人更加讓人憎惡,是手起刀落,面不改色能滅了我們一整個族群的禽獸!
上輩子,他就連族群里剛出生的小蛟龍都沒有放過!
我親眼看到,他抓起一隻小蛟龍,笑著說:「雖然你們蛟還未化身成龍,但也不失為一味好藥材。」
說完,容遲輕輕一扭,把剛出生的小蛟龍脖子擰斷,笑容滿面地塞進了一個巨大的玻璃缸里。
「不錯,不錯,這個體型,拿來泡酒正正好。」
那時我被容遲的長槍釘在地上動彈不得,見此情景氣急攻心猛地噴出一大口血。
我朝他嘶吼著:「你有什麼就朝我來!放了他們,他們還小,什麼都不懂,甚至連龍角都還沒長!」
「吵死了。」容遲朝我一揮手,我的頭便如同被一座山死死壓著,最後昏死過去。
我只記得耳邊響起的那些族人撕心裂肺的哭喊聲,夾雜幼年蛟龍們稚嫩的微弱叫聲,最後一切都歸於平靜。
很快,容遲的那個玻璃缸裡面就塞滿了小蛟龍的身體。
饒是如此,水霖都沒有現身。
她就躲在不遠處,靜靜看著這一切,不曾上前制止一下。
回憶到這裡戛然而止,那份極致的痛苦還有痛徹心扉的悲痛,讓我渾身止不住地戰慄。
我控制不住自己,兵器已經在掌心中浮現。
我恨不得現在就給這個滿臉嬌羞,正在講述自己和容遲仙君相遇情況的水霖一刀。
大長老發覺了我的不對,上前來,握住了我的手,朝我搖搖頭:「還不是時候。」
我深吸兩口氣,強壓住心裡的怒火。
4
水霖講得差不多了。
其實大致內容,無非是她外出不小心撞進了容遲懷裡,結果容遲看上了她,非她不可的劇情。
「仙君他說,說對我一見鍾情,問我願不願意與他一同去往天外天。」
水霖臉頰泛紅,似是回憶起容遲說這句話時的表情,細細琢磨,越想越美,嘴角也越揚越高。
不過很快,她又回過神來,看了看族長,攥緊拳頭義正詞嚴道:「我自然不願意跟他走,我可是族群里天資最高的蛟龍,我知道自己的使命,自己的責任!」
「我未來是要帶領族群走向輝煌的,我可不是那些會隨便沉溺情愛的蛟龍。」
水霖的一番話,說得族長的臉色都有些難看。
如果是以前,族長和我們這會都要感動哭了。
可上輩子,我們死得如此悽慘,也徹底看清楚了水霖都假高義。
她口口聲聲的族群,一口一個的責任。
在她眼裡都比不上容遲的一句「我帶你同去天外天」。
只要成為容遲的靈獸,那不用努力修煉也能飛升,何樂不為呢?
水霖抿了抿唇接著說:「我不會放棄我的族群,我有我的責任,我把這番話對容遲仙君說了,可他卻說,卻說非我不可。」
水霖說到這裡,還有些自得,微微驕傲地揚起了自己的頭。
「族長,這可怎麼辦啊。」
水霖假模假樣地問著,一派可憐模樣。
「還能怎麼辦啊。」我在一旁直接開口,「對方那可是仙君。」
水霖聽到我這般語氣,嘴角微勾,可下一秒就僵在原地。
因為我十分認真地朝族長提議道:「既然仙君看上姐姐了,那真的沒辦法了。」
「不如我們明天就用一頂紅轎子把姐姐送到仙君那去吧!」
既然你們這麼愛,愛到都能發瘋,那就直接鎖死。
別再過來害其他無辜都蛟龍。
「這怎麼行呢!」水霖立即大聲反駁。
她氣都渾身發抖:「我這麼上趕著不是犯賤嗎!」
話音落下,她似乎也發覺自己說錯了話,嚇得捂住嘴巴。
在看到族長和六位長老都莫名盯著自己後。
水霖的眼淚一下子就落了下來,眼眶通紅。
她狠狠跺了下腳,轉身就化作原形飛出谷去。
我和水霖是同胞姐妹,又自幼在一起長大,我自然知道她的意思。
上趕著就是犯賤,所以她要矜持,要讓容遲發覺她的珍貴之處,要容遲發了瘋地找她,水霖才能有滿足感。
所以上輩子,她躲在角落,眼睜睜看著容遲為逼她現身,不惜將蛟龍一族,被剝皮抽骨,痛苦死去,她終於心滿意足,在容遲面前現身。
可死去的蛟龍里,有細心呵護她長大的長輩。
有曾經圍在她身邊滿臉欽佩叫她姐姐的小蛟龍。
還有我這個一母同胞的親妹妹。
我想了很久,想她看到我們死時是什麼心情呢?
現在我想明白了,水霖看著我們死去時,應該是欣喜若狂的吧。
因為她看到了容遲有多重視自己,她自以為感受到了容遲的愛。
正因如此,她才能毫無愧疚地踩著我們的屍體,歡天喜地地奔向容遲。
水霖離開正好,我和族長以及長老們才能好好地復盤一下,我們怎麼會集體重生了。
族長摸了摸自己發白的鬍鬚,想了很久才道:
「我想我應該知道為什麼。」
5
是夜,月光照射在青雲谷內,雲池湖波光粼粼。
陸陸續續有族人從黑暗中走出來,褪去全身衣物,幻化為蛟龍,輕柔地潛入湖中。
我們蛟龍是龍族近親,原形似龍,卻只有兩個爪子。
我們實力也不強悍,修為緩慢,進階更是難如登天!
神獸看不上我們,將我們列為可隨意捕殺的物種。
因為我們千年修為才能長一寸角,長成龍角需得萬年!
在成龍之前,我們幾乎是世間人人可欺的存在。
如今族裡最強的族長,頭上的角也不過一根手指長短。
他已經五千歲了,是族內最強的。
可出去外面,仙君身邊隨便一隻獸,都能用腳指頭碾死他。
族長說:「其實萬年前,族內有老祖曾突破蛟龍的自身限制,飛升成仙。」
不過很可惜,這位赫赫有名的老祖,折在仙魔大戰中。
後來,族內再無ŧŭₙ人成功化龍飛升,又遭仙人捕抓,日子才過得艱難了起來。
直到水霖出生,她百歲長一寸角,天資實在是難得。
以至於族長以及所有的族人,都覺得她是族群中最有希望能成龍飛升的。
只是誰也沒想到,這位族群寄予厚望的水霖,會給族群帶來滅頂之災!
族長帶領族群沉入雲池湖最深處,進入湖底的宮殿中。
湖底有一泉眼,是萬年前那位飛升又墜落的老祖內膽所化。
就連能容納數千蛟龍的青雲谷,最開始也是她的肉身幻化成的。
我不知道她究竟是如何死的。
但是她死後,實打實地用自己的肉身,給蛟龍一族凝結出了世間最後的避難所。
「千條蛟龍之血,激怒了龍女泉里老祖殘留的最後一絲神魂。」
族長抹了抹自己的眼淚,看著清澈不似從前的龍女泉,深深嘆了口氣。
「我們能重回此刻,實屬不易。」
族長一一掃過身後眾蛟龍的臉,最後定格在我的身上。
「現在一切都還未發生,我們還有機會避開這個劫難,不要被上輩子的仇恨裹挾,生了心魔。」
族長意味深長地看著我說,我沉默著,避開了他的視線。
我知道族長的意思,可我如今只要一閉眼,就是那片屍身血海。
我忘不了,也不敢忘,那是我切切實實曾經經歷過的一切。
這晚,族長和大家商量該如何避開容遲仙君的這個劫難。
對於隨手就能捏死我們的仙君,大家首選都是躲。
想盡辦法躲開,拖家帶口離開青雲谷。
不參與水霖和容遲之間的任何事情。
大部分蛟龍都同意這個決定。
唯有我冷淡出聲:「躲得開這個,那下次呢?」
「沒了這個容遲,還會有下一個,還會有下下個!」
「族長,難道我們蛟龍一族,永遠都只能抱頭鼠竄,被所有人欺辱也只能咬著牙咽下來嗎?」
我的聲音很高,在場的所有蛟龍都聽得一清二楚。
「他們把我們當成螻蟻,把我們的幼龍拿去泡酒!但是我們不是螻蟻!」
我眼角餘光看到不少生育過的蛟龍族人下意識攥緊了拳頭,痛苦得渾身顫抖。
族長深深地看著我,問我:「你想如何?」
我站在族群的最前面,冷聲喝道:「戰!」
「天不容我蛟龍一族!那我便與天斗!」
不死不休!
6
眾族人散去,族長將我留了下來。
他五千歲,按理說應當是正值壯年,可他卻滿臉疲憊和不安。
「淼淼。」他出聲叫我,就連聲音都透露著蒼老。
「我的理智告訴我,不能讓你帶著族群冒險。」
「畢竟,我們的族群,實在是太弱小了。」
我站在族長面前,恭順地聽他的訓斥。
我以為族長想勸我Ṭú₈改變主意,抑或者直接掐滅我的想法。
可是我卻聽到族長蒼老的聲音一字一句地說著:
「可我的私心想的是,我願與你一同迎戰!」
我猛地抬頭,對上族長疲憊的雙眼,他朝我露出一個淡淡的笑容。
「明日我會讓人提前把幼龍安置在外面,想躲開的蛟龍我也會安排他們一同離開,你莫要怪他們。」
「別擔心,我已與六位長老商量過,我們會與你並肩作戰。」
我眼眶泛紅,強忍著淚水沒落下來,低聲應了句是。
我回到洞穴中修煉,直到天光乍亮。
我推門而出,看到空地上站滿了我的族人們,身子微頓。
有男有女,大家手裡都拿著兵器,或是對打或是練招,滿頭是汗。
空中有族人騰雲召雷,還有在湖中靜心吞吐修煉。
掃過青雲谷,我突然發現,族群里幾乎全部蛟龍都留了下來。
有族人笑著朝我打招呼,我愣愣地問:「怎麼都留下來了?」
「明知這是一場必死局,你們怎麼都留下來了?」
我問了兩次,怎麼都留下來了。
為什麼你們都不走啊!
這次死了,可不會像上次一樣幸運的!
族人笑著回答:「死過一次了,不想再死得這麼憋屈。」
末了,他又撓撓頭加了一句:「我兒剛破殼,我不想他往後餘生也只能靠東躲西藏活著。」
「戰吧。」他笑著說,「至少鼓起勇氣,為了家中幼崽,戰一次吧!」
我沒有反應過來,眼裡的淚珠便已湧出,打在我的手背上,火辣辣的。
「戰吧!」我重複了他的話,更堅定了自己的想法。
族群內修煉的氣氛第一次如此濃厚。
濃厚到水霖滿臉饜足地扭著腰回來後,眉頭皺得緊緊的。
「這是在幹什麼啊?」水霖捂著鼻子,嫌棄族人們身上的汗水味,還隱約有些作嘔。
她一眼就看到了站在人群之中的我,立即高聲問道:「淼淼,你是不是又鬧什麼毛病了,怎麼把谷里搞成這麼烏煙瘴氣的。」
我沒理她,剛才翻看古書找到一個名為消靈陣的陣法,我想儘快研究一下。
水霖卻不樂意了,她大聲喊了兩句話,卻沒有一個族人上前來恭敬地回答她的問題。
水霖受不了這種被漠視的感覺。
她飛身過來,勢要奪過我手中的東西,被我猛地打開她的手。
水霖沒料到我會打她,眼淚說來就來,霎時間捂著自己的手背,像是受了極大的委屈。
「妹妹為何打我?這谷內的東西有什麼我看不得的?」
「你還敢對我動手,我們去族長那說理去!」
7
水霖嘟著嘴,拉著我要去找族長判理。
恰好看到族長拿著一盒東西從不遠處過來。
水霖自覺自己的靠山來了,瞪了我一眼,淚眼婆娑地迎上去。
可偏偏,族長並未在她身邊停留,也沒焦急地問她如何了,而是將手裡的小匣子遞到我手裡道:「這是三長老煉製的,對你提升修為極ƭú₊有幫助的丹藥,你快拿去服用。」
我打開盒子,看著裡面放置的閃閃發光的丹藥,點了點頭。
水霖卻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捂住嘴巴,滿臉委屈。
往日這些專屬的丹藥,是水霖自出生來就獨有的特權。
只是她怎麼也沒想到,自己不過出去一日,她的特權就沒了!
「族長!」水霖的聲音分外尖銳,「我才是咱們蛟龍一族中最有望成龍的,為何要把我的資源分給她?」
「她長相不如我,資質不如我,就連修煉天賦也比我差,憑什麼能有這麼好的丹藥資源!」
水霖已經習慣了當受益者,突然發覺有人要分走自己的資源,終於還是慌了。
就連往日嬌柔大義的形象也沒有維護住。
族長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沉聲問:「大吵大鬧成何體統!」
「蛟龍並不只有你一條,而且你妹妹快要突破了,她吃點丹藥鞏固,又如何?」
水霖被族長的話堵住,氣得渾身發顫,卻只能死死咬著唇,一副受盡委屈的模樣。
她黯然神傷,委屈地離開,一步三回頭,卻沒有蛟龍多看她一眼,上前問候一句。
以前水霖是族群內的寵兒,幾乎可以說是眾星捧月也不為過。
不過那是上輩子的事情了,自從她踩著大家的屍身和容遲熱吻,蛟龍族的所有人族人都不再對她抱有任何好感,個個背後都恨她,唾棄她。
所以,不論她此時如何裝模作樣,也沒有人上去跟她搭話。
而我在水霖走後,將丹藥拿出來,自己吃了一粒,又點了幾個實力較強的族人,將丹藥分發了下去。
「淼淼!」族長大驚失色想要制止,被我攔住。
「族長,往後讓長老們不要耗費精血只為我煉藥,水霖說得沒錯,我資質不好。」
我很清楚,我不論是修煉天賦,還是天資都比不上水霖的一根汗毛。
我是族群里稀疏平常,十分普通的一條蛟龍。
修為長得慢,角也長得慢。
可能窮盡一生也無法化龍成仙。
「資源不要堆砌在我的身上,給大家也一起分一分吧。」
我看著青雲谷內正望向自己的族人們,迎著他們不解的目光道:
「每個人都應該有機會。」
資源傾注在族群里的某個人身上時。
強者會越來越強,而弱者會越來越弱。
我不希望大家都將希望寄託給某條蛟龍。
我想要大家知道,所有的蛟龍,都有機會!
族長的鬍鬚顫了顫,想說些什麼,卻又什麼都沒說出口。
他被我說動了,自那日起,幾位長老就常駐煉丹房。
他們不再吝嗇心疼藥材,開始大批量煉製丹藥。
每個族人們都分到丹藥的那日,水霖坐不住了。
她幾乎是迫不及待地把容遲引進了青雲谷!
8
彼時我剛剛畫完陣法的最後一筆。
一抬頭,就看見了空中白衣飄飄,滿臉慈悲的容遲仙君。
我沒由來地渾身打了個顫,那是刻在骨子裡對他的滔天恨意!
就是這個看上去仙風道骨的慈悲仙君,在談笑間,用最殘忍的手段,要了我們全族人的命!
我恨得牙床都在顫抖著,或許是我的視線太直白,容遲垂眸看見了我。
他一伸手,我便不受控制地朝他飛過去,被他緊緊地抓在手心中,呼吸困難。
「小東西,知不知道那條狡猾的白蛟在哪?」
我知道他在問水霖,趕忙點頭,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她,是我姐姐。」
容遲挑眉,目光如炬,似是穿透我的人身看向我的原形。
末了,他鬆開手,有些嫌惡地擦了擦自己的掌心:「一母同胞,你姐姐長得如此好看,你卻長成這種醜樣,也真是難得。」
我摸了摸脖子上的紅腫,沉默著聽容遲的貶低。
青雲谷內,不知是誰發現了空中的情況,不斷地有族人走出來,大家都自覺地站在了空地上,仰著頭死死盯著容遲看。
容遲挑眉問:「他們在做什麼?」
我低眉順眼地答:「我們見到仙人激動萬分。」
正想著該怎麼樣才能把你給宰了才痛快。
我卑躬屈膝的樣子獲得了容遲的滿意。
他拍了拍我的臉蛋還未說話,下方的水霖便忍不住沖了出來。
她飛身而起,站在容遲的面前,狠狠地瞪了我一眼,臉上的表情有些幽怨地對容遲說:「你怎麼追我追到了這裡?」
「我跟你說過了,我是族群的希望,族群是我的責任,我不會拋下族群跟你去天上天的。」
「你知不知道,我每次見到你都心如刀絞。」
說著說著,水霖的眼裡又續起了眼淚,她哽咽著說:「你別再來找我了,我不會跟你走的。」
容遲似笑非笑地看著她,在水霖表演完後,微微勾起一個唇角。
「你的意思是說,殺了你的族群,你就跟我走對嗎?」
我渾身一顫,而水霖則是哭得泣不成聲,一邊搖頭,一邊情意綿綿地盯著容遲看。
容遲擺弄了下手裡的笛子,似乎是在思考這件事的可行性。
水霖也沒有辯解一句,她好像沒了說話能力。
她只會哭,哭得我心煩意亂,哭得我想一刀了結了她!
但是我沒有,我死死咬著牙往前走了兩步,然後猛地跪在了水霖的面前。
「姐姐!求求你,你就跟仙君走吧!」
我大聲喊著:「姐姐,仙君對你一片真心,你怎可辜負?」
「跟著仙君去往天上天,那是多少人盼都盼不來的福分啊!」
水霖一想到天上天,還有自己不用勤懇修煉就能成為人上人,臉上多少還是有些意動的。
她似乎是覺得戲演到這裡,我剛好給她遞了梯子。
正準備順著往下下,卻聽到容遲輕笑了一聲。
「有意思。」他笑得眉眼彎彎,盯著我看了半晌,看得我後背發涼。
與此同時我聽到他漫不經心說:「你這條小花蛟也不錯,同你姐姐一起ṭű̂⁰跟我走吧。」
我的身子猛地僵在原地,冷意順著脊椎爬滿全身。
耳邊也同時響起水霖的尖叫聲:「不行!」
「絕對不可以!我不同意!」
9
「容遲,有她沒我!」
水霖梗著脖子,紅著眼眶問他:
「那日雪山之下,我用血將你救醒,你答應我的什麼都忘了嗎?」
容遲本來有些不耐煩,聽到水霖的這話,眼神有點微妙。
他幽幽嘆了口氣,上前一步,將水霖擁入懷中。
「答應你的事,我怎麼會忘記呢。」
容遲聲音溫柔,可我看不見他臉上有何溫情。
水霖在他懷裡喜極而泣,而容遲看向水霖的眼中,閃爍著的光芒,更像是貪婪。
他們二人似乎是重修舊好了,容遲也沒再提滅蛟龍一族的話。
可我的心總是被一根弦晃晃悠悠地掉在半空中,總覺得不安。
直到水霖滿臉激動地來找族長,開口就說:「仙君願助我一臂之力,帶我上天上天,只要我們將龍女泉眼交給他,他便願意再帶我們族群的一百條幼年蛟龍去天上天。」
「族長!蛟龍一族翻身的機會已經擺在眼前了!」
「快把泉眼挖出來給我吧!」
水霖滿眼期待,一臉興奮之色。
繃在我心裡的那根弦終於在此時斷裂!
「你瘋了吧!」我忍不住罵她,「絕對不可能!幼龍和泉眼絕不可能給你們帶走!」
正因為有龍女泉眼在,天池湖才存在,青雲谷才能隱蔽在世間。
如果把泉眼挖走,那我們蛟龍一族就完全暴露在眾人面前。
到時候肯定引來不少人的窺探。
我甚至不敢想,我們一族最後會落得什麼下場!
水霖聽著我的質問,臉上的表情也冷了下來。
她幽幽地看著我問:「妹妹,我瞧著你的心是越來越野了,你最近一而再再而三地忤逆我,偏要跟我對著干,還騙得仙君對你青眼有加,你可真是厲害啊。」
「你想說什麼。」我冷著臉回問,鼻尖卻嗅到了抹不同尋常的味道。
我繞著水霖聞了一圈,在她身上聞到了獨屬於容遲仙君的味道。
「你和他簽訂靈獸契約了?」我不敢置信地問著。
一旦簽訂靈獸契約,往後就再無人權,只是人家手底下的一隻狗了。
我們蛟龍一族,努力多年,就是想擺脫這個命運。
偏偏,蛟龍一族近千年來最有天資的白蛟龍,卻甘願成為他人的奴隸!
族長呆怔後,也不敢相信地看了過來。
被我當場戳破,水霖的臉色瞬間陰沉了下來。
「這裡有你說話的份嗎?還敢跟我頂嘴?給我滾出去!」
水霖身上爆發出強烈的威壓,狠狠地壓向我。
我悶哼一聲,內心積攢已久的恨意不再忍讓,在這一刻徹底爆發出來!
光拼修為,我永遠都拼不過天資遠超常人的水霖。
但是我會用劍,長劍出鞘,霎時間衝著水霖的面門而去。
水霖最愛惜自己的臉,絕不會怠慢。
她驚叫一聲,不過是一個呼吸間,便下意識運用全身的靈力擋在劍前。
「水淼!你找死!」水霖咬牙切齒,「看來我還是太慣著你了!」
「長姐如母,今日我就代替早去的母親好好教訓你!」
說話間,水霖一招水凝之術,在身後凝結出萬根細長尖銳的水針。
隨著她手往下一揮,數萬根水針帶著凜冽的寒意沖我逼近!
這麼密集的水針下,我就算躲開了也會受傷。
那還不如不躲,頂著疼痛衝上去,沒準還能給水霖來一下子。
我的心裡有了成算,換了個進攻的姿勢正準備衝上前去。
說時遲那時快,族長卻在這時,猛地捲起一陣狂風,將我往外吹去。
我順從地被風捲起,撞開大門朝外倒去。
下一秒,我被一雙大手摟住腰身。
「嗯,這算是投懷送抱吧,小花蛟。」
我抬眼,對上容遲似笑非笑的視線,當即一劍過去,沒傷到他,但也讓他有些驚愕地鬆開了摟住我的手。
「夠野,夠倔,我喜歡。」容遲勾出一抹笑容。
「成為我的靈獸,我也帶你去天上天如何,小花蛟。」
10
「只要你跟了我,成為我的靈獸,即可省去上萬年的辛苦修煉,早入天上天,豈不快活!」
容遲三言兩語在我眼前勾勒出未來美好的模樣。
如此好口才,難怪哄得水霖團團轉。
我沉默著,直到水霖猛地衝出來,淚眼婆娑地撞進容遲的懷中。
「不准。」水霖聲音哽咽,帶著獨特的柔弱:「不准你再有別的蛟龍。」
「而且她好吃懶做,修為低下,長得又丑,哪裡比得上我?」